第16章 不是那种关系

“怎么样?”吕星闪着星星眼期待地问。

任启东撂下勺子,擦了擦嘴说:“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像大号的蛋挞。”

“啊——”吕星也挖了一勺,慢慢地抿化细品,“是有点,配方还要改良一下,换个牌子的奶酪会不会好一点呢……”

一个六寸的巴斯克蛋糕切成四份,一人吃了一块,剩余两份打包好,留给了方菱。

交班时,方菱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打算辞掉这份兼职,这一下也张不开口了。

方菱学的是会计,大三课业轻松了,就想着去找一份专业对口的实习工作。面包店的工作环境和员工福利都无可挑剔,啃着她带回寝室的免费蛋糕的室友时常表示羡慕。吕星和任启东人也很好,对她照顾有加,迁就她的课业时间排班,偶尔有事请假也不扣钱。

但她内心明白,这并非长久之计。

方菱躺在寝室**,刷着实习招聘,但凡是沾一点边的,都海投了,反正也不一定能通过初筛。她闭上眼睛不再纠结,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以前,方菱也做过别的兼职,又累又不来钱。虽说面包店的时薪也就二十块,但稳定周结不拖欠,捡漏的临期食品又可以省下一顿饭钱。最主要是,她有点舍不得任启东和吕星,倒不是暗恋,只是难得遇见两个可靠的大哥哥。暑假在海底捞做了两个月,她都没感受过这种近似“家人”的情感。

方菱挂念着母亲唠唠叨叨的“前途”二字。

确实,在一家面包店做一辈子营业员,能有什么前途呢。店里除了吕星这个“店长”,没有其他人晋升的空间。

她忽然联想到任启东,怎么会甘心在一家面包店混混日子。以他的年纪,应该也不允许他将这份工作当成跳板。说实在的,把这段工作经历写进简历里,方菱都觉得黯淡无光。

方菱是个脸皮薄的性格,一整天心事重重,踌躇该怎么提离职,结果就是一拖再拖。她忐忑不安地过了几天,接到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是面试邀约。

她既高兴又惶恐,时间定在第二天上午,她可以面试完再来面包店上班。

因为是个知名大企业,方菱没抱多大希望,想着刷个经验长见识也好。上午是集体面试,她不爱表现,没竞选上分组发言的机会,本以为该打道回府了,没想到通知的二面名单里竟然有她。方菱赶紧掏出手机点开群,愧疚地编了个理由,说可能要迟到一会儿。

任启东很快回复说,没关系,学校里的事比较重要,他先顶着,让方菱慢慢来。

企业安排了免费的午餐,短暂休憩了会儿,下午就开始二面了。方菱紧张得手都在冒汗,面对冷冰冰的提问,尽可能有条理地回答,但还是有几个地方结巴卡壳了,答不上来。末了,面试官程式化地让她回去等通知。方菱估计自己应该是没戏了,反而放松下来,一身轻地走出了大厦。

一看时间,不好,她又急匆匆地搭地铁往幸福烘焙坊赶去。

方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撞开店门,任启东倚在收银台边上,手写价签。看见她,先是温柔地笑了,然后轻声道:“跑这么急,当心摔了。”

方菱一瞬间感觉到家了,慌乱与不安都被风吹散,倒了杯水,咕咚咕咚解渴。她信步走到收银台,和任启东击了个掌,完成交接仪式:“战士小方,准备就位!”

店里有个单品名叫奶油小方,她就戏称自己为战士小方。

任启东一如既往地笑着,他不太理解少女的中二病,但觉得挺可爱的,乐于配合。

方菱没心没肺地过了几天,忽然又接到了那家企业的电话,做贼似的躲到角落接听。人事给她发了offer,提供的薪资标准不算高,对于实习生来说必然的。

这几天,她的心理预期可谓是大起大落。以为被拒时,无可避免地郁闷失落,却又在那之后享受着隐隐的舒适感。现在,不能再逃避了,选择哪边几乎不用考虑。

面对面开口有些难,方菱在群里提了辞职的决定,没说找了份新工作,而是假托毕设太忙。吕星和任启东非常平静地接受了,没有一丝挽留,方菱一时又觉得心里空****的。

约好了入职时间,方菱掰着指头数,与任吕俩人共处的日子也所剩无几了。

吕星将招聘兼职的广告贴在店门口,紧邻着失物招领,小松鼠还是没人来认领。

方菱最后一天上班,是周五,吕星与任启东特地陪她待到了闭店的最后一刻,然后去搓了顿夜宵,当成散伙饭。三个人特别掏心掏肺地聊,都喝了点酒,有些上头。

吕星哭诉开店难啊,房租涨价人工涨价材料成本都涨价,他却不能涨价,每天做一千多个面包腰酸腿疼;方菱抱怨学校破事太多,家里也烦,还没毕业就催她相亲压力好大;任启东没太醉,但被闹哄哄的氛围感染了,想着这时候说些什么,也不会有人太当真,就稍稍倾露了少许只言片语。他发牢骚的对象当然只有那一位了——家里的懒鬼。

方菱的眼神瞬间清明了,打了个酒嗝:“嗝——东哥,你对象是个富婆吗?听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任启东莫名感觉自己上套了,却不得不接着话茬往下说:“他妈是个富婆,他勉强算个富二代吧。”

吕星立马就问:“美女吗?”

任启东郑重点头:“好看的,很好看,是我喜欢的那一款。”

方菱愁苦又凝重地叹了一声:“唉,那你还有什么好烦的,简直人生赢家了!我还想追我男神呢,门都不知道往哪边开。”

任启东心说,堵他门口让他无门可开,又想想算了,别教坏小朋友。

吕星好奇地想看照片,任启东立刻说没有,吕星又揶揄道:“藏着掖着不给看,金屋藏娇啊。”

蓝溱的照片,任启东手机里不光有,而且还存了一大堆,从一丝不苟的证件照到偷拍的流着哈喇子的睡容。

任启东想着想着不禁苦笑。

一个秘密就像埋在地窖里的酒,掩埋得越深,香味越在土里发酵。他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反正方菱要离职了也不会再有太多交集,反正蓝溱永远不会来店里,吕星也遇不上,他实在——太需要一个出口了。

任启东拿起手机猛划,翻到相册最上面,找出一张两人合照,摊到桌面上道:“喏,看吧。”

“哇——”俩人还没看到,就先给面子地惊叹起来了。脑袋顶着脑袋,又争抢着去看屏幕,之后齐齐发出一声真情实感的“哇塞!”

方菱有过预感,当初她半开玩笑地问是不是男朋友时,任启东那一脸呆滞的表情就出卖了他。只是任启东那时避之不及,她也就不追问了。她这一声惊叹,完全是因为合照中的另一个人,帅得有点离谱。看着也蛮清瘦的,和任启东形容的又懒又邋遢……

吕星是实打实地震惊了,他朝夕相处的东哥竟然是gay,而他毫无察觉。他也有几个gay朋友,在国外学甜点时遇见的尤其多,但从任启东身上一点没感觉出来那种气质。照片上的另一个人也一样。

方菱和吕星如同两座雕像,目瞪口呆地张着嘴巴。任启东被铺天盖的后悔及尴尬淹没,连忙夺回手机,结结巴巴道:“我、我开玩笑的,这我一朋友,不……不是那种关系。”

骗鬼呢。

方菱率先恢复正常,嘻嘻哈哈道:“东哥,有两把刷子的哦。你们要真不是那种关系,把他微信推给我,我试试,反正都追不到,追谁不是追啊。”

吕星一唱一和地跟着应:“我也行我也行,长得好看的,我不挑男女。”

“神经病啊你们。”任启东攥得手机都快折了,心慌心悸,大脑一片空白,不敢回想刚做的蠢事,撬开瓶盖就对瓶吹,希望自己失忆。

转眼到了十二点,地铁公交都停运了。吕星叫的代驾过来稍微要一会儿,任启东和方菱打的车到了,就先走了。

出租车上,方菱宽慰着怏怏的任启东,开解道同性恋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又夸蓝溱真帅,问他们怎么认识的。

任启东闭目揉着眉心,那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而且是不光彩的事。

作者有话说:

插播一段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