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四十分钟前。

休息室。

沈烟后腰倚着桌柜, 两手抓着桌沿强撑着自己,她抬眸看去,哑声质问道:“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赵欣儿站在不远处, 莫名对上沈烟带着审视的眼睛, 她心一慌,强压着慌乱认真道:“当然。”

空调冷风呼呼的吹, 像一块巨大屏障挡在她们中间。

“一年前我陪着明煜去国外治疗,那是家私人医院,封闭性高,隐私性强。”

赵欣儿错开沈烟目光, 走到茶桌边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轻笑自嘲道:“当时, 为了住进这家医院, 我们给出去的东西可不是一星半点, 光是高昂的护理费我们都差点给不起。”

沈烟眯了眯眼,视线始终跟着赵欣儿。

心里那道防线还撑着没倒。

“你自己想想看,能在医院住高级病房由专门医生照顾, 这其中的费用怕是高的吓人。”赵欣儿转过身, 优雅喝茶,慢条斯理说:“谢家恐怕不会帮付清卉支付费用, 那么,能尽心尽力去照顾付清卉的,就只有谢晏。”

赵欣儿眼不眨半分,直直看着沈烟。

她的话很明确。

付清卉并没有在那场大火中丧生,而是被谢晏养在国外医院里。

一字一句, 通通砸到沈烟身上。

付清卉这三个字像噩梦一般, 不断腐蚀她的骨髓。

沈烟垂眸瞳孔轻颤, 指甲抓扯桌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尖锐的声音刺入耳膜。

“没看错?”她低声问。

赵欣儿恍然,侧目看她。

果然,沈烟不信。

赵欣儿回神,双手环抱在胸前,轻轻一笑,说:“别人也许会看错,可付清卉我可看得清楚。”

她笑容加深,沉沉瞧着失神的沈烟,继续道:“那时候,我缺钱,正想着知道付清卉消息后来诈你一笔钱,我可不会失去任何赚钱的机会。”

是了。

赵欣儿可不会放弃秦明煜,哪怕是赔上所有身家都要救他。

沈烟苦笑。

眼泪滑过脸颊落在地上消失不见,没有抽泣声只是悄无声息地落泪。

手臂再也没有力气支撑,顺着桌面划过去,手腕旁的花瓶被打落在地板。

四分五裂。

脚边玻璃片落了一地,花瓣伴着水花沾上了脚踝,凉的刺骨。

“你,没事吧?”

赵欣儿被沈烟吓到了,神色惊慌地往前走了两步。

沈烟回神过来,用手背擦去眼泪,独自缓了缓后,抬起头来咬牙含笑道:“把地址发我。”

她唇红齿白,脸上无半点血色,这时候的冷白皮衬得她像幽暗世界里的孤魂。

媚艳却了无生机。

赵欣儿慌乱咽了咽口水,跑去拿手机:“我现在就发。”

手机震动,沈烟沉着脸色看了眼。

赵欣儿举起手机给她瞧:“发了。”

沈烟垂眸笑笑,转而踩着碎玻璃,往门口走去。

突地,她停下来,冷声警告:“把这事带进棺材,懂吗?”

“我明白。”赵欣儿拼命点头,声音发颤。

天知道,她现在已经开始害怕了。

房门被打开,只剩赵欣儿一人。

她猛地跌坐在地上,害怕地大口呼吸。

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是被逼的。

........

等她冷静下来,给何铭打去电话:“我已经按你们吩咐,告诉她了。”

这头,何铭站在不远处,看了眼正和迟野说话的谢晏,说:“知道了。”

赵欣儿不敢挂电话,着急问:“那,那明煜的手术?”

何铭说:“手术时间安排在三天后。”

赵欣儿立马松了口气,把电话挂断,坐起身来。

她低头喃喃道:“对不起,为了明煜我不得不答应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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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长廊,灯光,嬉笑,周围的灯红酒绿全都变得刺眼。

沈烟静静站在泳池边上,瞧着对面矜贵自持,眉目冷冽的谢晏。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是喜欢我吗?

为什么还要帮付清卉?

所有的怨念充斥着沈烟大脑,头疼欲裂快要炸掉。

她的心脏好疼,疼到喘不过气。

沈烟盯着泛着波澜的游泳池,内心毫无涟漪,任由痛意爬满她全身。

她怕谁,从来都是绕着游泳池走,不敢靠近。

脖颈上泛起薄汗,紧握在一起的手指突然松开。

沈烟眼眸暗淡,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双腿像不受控制一般向着泳池靠近。

全然不知身后快步走来的江雪莱,她眼眸发狠,伸出手,朝着沈烟后背一推。

泳池内瞬间卷起水花。

事发突然,所有人惊了下,不明所以看着水里扑腾的人。

可沈烟仅被呛了两口水后就再也没了求生意识,任由身子往下沉。

还是离得较近的女生先发现沈烟不对劲,大声呼救。

泳池里还**着波纹,谢晏抱着沈烟上岸,揽着她腰身不放一秒,掌心敷上皮肤滚烫灼热。

沈烟下意识推了谢晏一把,侧着身子咳嗽。

“怎么样,哪里难受?”谢晏也不生气,好脾气般地凑上前去。

耳边响起他温柔倦怠的嗓音,沈烟胃里一阵翻滚,莫名觉得讽刺。

“去拿毛巾来。”迟野走过去,看了眼浑身湿透的两人,对身边的人说。

好在谢晏先一步脱掉外套披在沈烟身上,这才没让她走光。

不知何时,姜柚已经站在迟野身边,她拿过毛巾蹲在沈烟身边给她披上,柔声问她:“小烟,你有没有怎么样?”

沈烟没说话,只是双目猩红紧盯着谢晏,长发尽数被水浸湿,卷翘的睫毛上沾了水珠,轻眨眼眸时,缓缓落下。

冷气逼近,沈烟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谢晏心慌了瞬,伸出手却不敢去碰。

沈烟低眸轻飘飘看了眼他收回去的手,心里一阵抽痛,嘲讽地笑了声。

“啪”一声。

巴掌落下。

谢晏偏头,左脸发烫,他轻笑一声毫不在乎回头看向沈烟。

他的瞳仁黑的发亮,神色中却带着不同于其他人的柔情:“还打吗?”

沈烟手指紧了紧,感到浑身发冷。

好似她现在给谢晏一刀,他都能笑着夸奖自己做的好。

姜柚的视线始终在他俩身流转。

这会儿聚过来的人太多了,再不走,还不知道要被这些嘴贱的人编些什么风流韵事。

“先走,别感冒了。”

姜柚把沈烟给拉起来,帮她把毛巾拢了拢,可没走两步,沈烟就挣脱开来,有气无力道:“我自己回去。”

姜柚站在原地,看着沈烟推开玻璃大门,撑着过道墙一步一步拖着湿透的身体往里走去,心疼不已。

突地,原本还在地上的人却经过自己,他大步走向沈烟,二话不说横抱起沈烟快步走向电梯。

因为距离远又隔音,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姜柚不放心,想也不想抬脚就想跟上去。

迟野拉住她胳膊,摇摇头,又浅浅看了下身边的人。

姜柚立马意识到什么,同迟野转过身,脸上略带笑容看向众人。

迟野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说:“大家热闹也看完了,就继续酒会吧。等酒会结束出了酒店,还望大家只记得今日是来参加婚礼的,其余的,烦请各位忘记。”

话毕,周围传来窸窸窣窣说话声。

没人敢去触迟家和沈家的眉头。

可偏偏有不知轻重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有脸做就别怕人知道啊。”

“欸,你别说了。”

.......

这对话说得不轻不重,但姜柚却听得一清二楚,凉凉转过去,正巧对上打扮得像只花蝴蝶的女孩儿。

姜柚稍微想了下。

她应该是秋家最小的女儿,父亲是副厅级干部,母亲好像是做美容院生意,前段时间为着他父亲贪污受贿闹过好大一阵,她们新闻社还特别暗访过一段时间。

姜柚乖乖一笑,上下打量一番后,开口说:“秋厅长最近还好吗?”

她这话,把女孩儿问得一愣一愣的。

“贪污受贿可是大事,我们新闻社可是时刻关注着你们秋家,秋小姐有时间在这儿说闲话,想必也有时间接受新闻社的独家专访。”

就算秋家女儿再怎么没脑子,这下也全明白了,只敢害怕的躲在人后。

姜柚冷哼了声,不知天高地厚。

她转过头去,和迟野来了个对视,脸上挂上又乖又甜的笑,好似在求表扬。

迟野无奈笑笑,摸了摸她脑袋,宠溺着:“你啊。”

都当妈妈了,还这般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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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烟身上裹着西装被谢晏抱在怀里,脑袋靠在他颈窝处,刺骨的冷气使得沈烟不自觉颤抖,潜意识里就想靠近谢晏。

谢晏怀里抱着人,温热呼吸袭来,双手紧了紧,快步走回房间。

他把人放下,扯过干毛巾铺在洗漱台,走过去拦腰把沈烟抱起坐在干毛巾上。

浴室里的暖气已经打开,热风吹在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凉意,剩下的全是闷热。

谢晏单手揽过沈烟腰身让她顺势靠近自己,右手带着她后颈往前,他看着沈烟眼睛,勾去粘在脸上的湿发轻声哄着:“先洗澡,洗完后,我们再谈。”

沈烟任由他靠近,没说话。

她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晏无声叹息,食指弯曲微微抬起她下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就这样含情脉脉盯着沈烟,轻轻蹭了蹭她鼻尖,低声哄着:“不要乱想,先洗澡。”

话毕,他离开沈烟。

刚转身,衣袖就被沈烟死死拽住。

谢晏顿时愣住,顺着手臂看去,他下意识反手握住沈烟冰冷的小手。

沈烟垂着眼眸,低声喃喃问他:“目的是什么?”

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眸里总算有了些温度,淡声道:“让我知道的目的。”

谢晏心里一空,没有惊慌而是冷静。

他早就知道瞒不过沈烟,哪怕是让赵欣儿做传话人。

谢晏拉住沈烟左手,手指不断摩擦她的无名指,原本该戴着戒指的手却空****的。

他低哑的声音道:“和我结婚。”

沈烟怔怔的看向他,连眼眸都没颤一下,莫名笑出声,肆意嘲讽:“为了和我结婚,不惜拿付清卉的命来赌,你是有多爱我?”

谢晏听着,只是没半分脾气的拉过她小手放在自己心口上,眼中是温柔笑意,轻飘飘开口:“我能舍去付清卉的命来和你结婚,你说,我有多爱你。”

他长臂一伸,没任何话语的站到她身前,挤进腿之间。

浴室本身就泛着昏暗的暖光,暖气吹在沈烟脸上渐渐出现红晕,唇色已经变淡,但眼眸里的媚意却勾的人心痒难耐。

沈烟移开眼,稍低头就能看见他戴着脖子上的戒指。

她只看了眼,便拿起戒指在指尖摩擦。

谢晏瞧着她拿在手上的戒指,真想现在给她戴上,他轻轻吞咽,问:“要戴上吗?”

“不后悔?”沈烟没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句其他的。

谢晏不明所以,皱了皱眉。

她手一放,带着戒指的链条在俩人之间晃动,沈烟勾住谢晏脖子,直起身子靠近。

娇软的嗓音中带着些阴郁:“哪怕我要付清卉的命,你也不后悔?”

谢晏没一丝犹豫反问:“为什么要后悔。”他双手搂着沈烟,宠溺着:“小烟想做什么就做,反正有我担着。”

其余人都不重要,他只要沈烟。

沈烟心尖颤了颤。

勾住他脖颈往下带,伏在他耳边,说:“记住你说的,这是最后一次。”

别让我后悔。

谢晏僵直着背脊,任由沈烟的嘴唇摩擦他的,温润的唇交缠在一起,还带淡淡咸味,是眼泪。

他也只愣了几秒,便把沈烟重新拽进自己怀里,用舌尖顶开她唇齿,交缠呼吸,手掌禁锢住她后脑勺。

难舍难分。

浴室中,气温飙升,外套脱落,早已分不清身上是泳池的水还是汗水。

相依的唇分开,俩人都喘息着。

谢晏偏头喊住她耳垂,声音低哑带着笑意问:“是浴室,还是回房间?”

沈烟只得扒住他肩膀才能坐稳,红透的小脸埋去他肩膀,喃喃道:“就,就这儿。”

衣服都湿透了,回房间连床单被套都得湿,哪还睡不睡觉了。

他后退了点,咬住她唇,温柔倦怠:“好。”

抽泣声,闷哼声,水声在浴室环绕,说好了在浴室,可出来后又在躺在柔软的**来了一次。

后半夜,**躺着的小姑娘裹着被子安安稳稳睡着了,她身边没了人。

谢晏拿着沈烟手机去了阳台,轻轻把窗户关上,接起电话。

电话一接通,立马响起清悦的嗓音:“小烟,我到机场了,你在哪儿?”

顾呈安站在机场大厅,手上还拿着一束花,左右瞧着人。

“她睡了。”

三个字,冷冰冰的,没半点温度。

顾呈安虚眯了下眼眸,瞬间换了语气,嗓音冷硬着:“谢晏?”

谢晏寒着一张脸,下颌线紧绷,莫名笑了声:“久仰大名,顾医生。”

顾呈安听着,只是浅浅一笑:“看来小烟是和谢少在一起,是我冒昧了,还请谢少告诉小烟一声我回来了。”

谢晏声音懒懒的,在寂静的深夜更加不耐烦:“行啊,等顾医生安顿好,我们夫妻俩定要请顾医生吃饭以表谢意。”

话毕,电话就被挂断。

顾呈安弱弱笑了下,神色异常冷淡。

夫妻?

恐怕没这么容易。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大戏,可好像不太细节。

可这也没法,毕竟没停车场。

谢谢支持喔!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