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结婚纪念日

结婚纪念日这个问题, 困扰了钟黎一整天。

失忆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她翻遍手机日历等软件,一无所获,车祸之后才换的新手机, 就算以前有记录, 现在也找不到了。

又找遍家里所有房间,也没找到她和傅闻深的结婚证。

奇怪。

难道这渣男怕她把结婚证撕了耽误离婚, 所以藏起来了?

钟黎打电话问孟迎:“我和我老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熬了一整夜修片,凌晨才睡,刚刚被饿醒准备觅食的孟迎被问懵了:“啊?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这个问题,容我想想……”

她立马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 才想起来自己人在外地住的酒店,之前在医院记录的笔记本不在身边。

她迅速回忆了一下钟黎之前编造的故事, 好像没提到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啊。

“两年前?”孟迎试探地说。

“我知道啊。”钟黎问, “几月几号?”

我他妈怎么知道几月几号!

孟迎关键时刻反应奇快,大声质问:“你自己都不记得你问我?”

钟黎理直气壮:“我失忆了, 你也失忆了?”

孟迎声音一下就小了:“没有……”

钟大小姐对她很失望,冷哼一声:“你连我结婚纪念日都不记得。”

靠……这什么无妄之灾。

莫名其妙就背上一口巨锅,孟迎无言以对, 狠狠搓了把脸,可能是把自己沉睡的智商挫醒了, 关键时刻她再次灵机一动, 狠狠把锅甩出去。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老公啊!”

“好吧。”钟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放过了她。

孟迎长舒一口气, 挂断电话后双手合十忏悔一秒。

对不起了傅闻深, 如果我们两个当中一定要有一个人受难, 那只能是你了。

傅闻深这日有应酬, 回来时已经很晚。

钟黎自从受伤之后, 被精心照顾着,每天都早起早睡,平常十点多就回房间休息了。

傅闻深进门时,已经十点半,玄关灯亮起,歪靠在沙发上的人坐直,跪在沙发上探出上身,像一个等待老公下班的妻子,笑盈盈地望着他:“老公你回来啦。”

这种欢迎仪式不是每天都有,傅闻深松了松领带,走进来。

钟黎从沙发起身,迎到他跟前,主动伸手要帮他解领带。

傅闻深看她一眼,松开手。

钟黎往下拽出一段长度,然后伸长手臂,踮脚从他头顶摘下。

傅闻深没有使用香水的习惯,她闻到一点酒味,凑上去嗅了几下。

今天还好,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香水味。

傅闻深的领带是手工定制的,全丝绸面料,深蓝底色上有暗色细斜纹,与西装的颜色呼应。

钟黎摘了领带,拿在手里,在细白的手指上绕啊绕。

“老公~”

傅闻深垂眼看着她:“又想要什么?”

“问你一个问题。”钟黎仰起脸,含情脉脉地问:“我们结婚纪念日是什么时候?”

她腿受伤之后就喜欢倚靠东西来站稳,现在慢慢能走路了,也没改掉习惯。

她站在傅闻深跟前,身体若有似无地挨着他,刚刚洗过澡,浅浅的香气在空气力浮动。

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傅闻深低头,轻而易举便能看进她眼底深处。

琥珀似的瞳色,很漂亮。

傅闻深看了她一会,问:“为什么问这个。”

所以,这个渣男也不记得是吗?

钟黎磨了磨牙,结婚纪念日要是都不记得,直接挫骨扬灰得了。

“不为什么呀,就是考一考你。”

钟黎自己不知道,考他也考得理所当然,毫不心虚。

她眨了下眼睛,含情脉脉逐渐变成虚情假意,微笑地看着他:“老公,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还记得的吧?”

她语气温柔,却有几分轻飘飘的威胁在里面。

傅闻深停顿片刻,没什么起伏的调子道:“记得。”

“什么时候?”钟黎问。

傅闻深面不改色:“九月六号。”

九月六号?那不是她车祸之前没多久吗。

钟黎上下一联系,八成是因为他白月光回国,开始计划踹掉她,她受了太大刺激,才不慎出车祸的。

哼。白瞎了她做的一桌子菜。

问到答案,钟黎满意了,把领带从手指上解下来,塞进傅闻深胸前口袋里,一根手指往里填了填。

领带在他胸口缀了长长一条,她随便塞在那就不管了。

她甜甜蜜蜜地冲傅闻深一笑:“老公真好,记得这么牢。”

傅闻深眼神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把领带从口袋里拽出来。

钟黎回卧室,把结果发消息通知给孟迎。

【问到了,九月六号,以后记好,不许再忘了】

孟迎也不明白她跟傅闻深的结婚纪念日管自己什么事,她为什么得记好,反正大小姐说什么,乖乖答应就对了。

不过……

Ying:【你老公说的?】

Li:【对啊】

Ying:【敬礼.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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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那日,一早高太太就给钟黎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做头发。

钟黎:【不了,上午康复师过来做训练】

高太太又问:【那下午要不要一起做脸?】

钟黎:【下午要睡个午觉】

提前一整天就开始准备做脸做头发,这是太太聚会还是明星走红毯?

见她亲亲老公都用不着这么大阵仗。

钟黎这一天的日程和平常没有任何变化,上午在Tina的陪同下做康复训练,中午留Tina一起吃了午餐,午睡醒来,让吴阿姨扶着她下楼散了会步;之后边看着电视,边与孟迎在视频里进行无意义的聊天打屁活动。

晚上六点五十分,吴阿姨过来提醒,钟黎才关掉电视上的舞蹈节目,慢悠悠地梳了梳头发,披上外套,下楼。

太太圈聚会地点有时在天阜湾会所,有时在岳太太家中。

据高太太说,岳董一年有一半以上时间都在出差,两人又没孩子,岳太太一个人太寂寞,所以经常叫大家过来陪她。

钟黎觉得这话半真半假,此类聚会,从来没有地位高的到地位低的家中去的道理。岳太太寂不寂寞是一回事,她们时常相聚岳家,目的自然不是陪岳太太打发时间那么单纯。

这种圈层的交际看似家常,实则最势利,岳太太若不是龙盛地产的老板娘,这帮人还会管她寂不寂寞?

吴阿姨已经在不自觉间被训练成“钟黎是个宝贝疙瘩一定要仔细照顾”的忠实信徒,连她到楼下做个客都不放心,把她送到岳家门口,看着人进去,又拉着岳家的保姆阿姨交代:我们家小姐喜欢喝绿茶不喜欢喝红茶;茶不能太浓,不然影响她晚上休息;她腿伤还没好全,一定要扶着她点……

啰啰嗦嗦地叮嘱一通,说完见岳家保姆的表情,担心她没记住,差点就再来一遍。

钟黎到的时间刚刚好,七点整,一分不早,一分不晚。

岳家客厅,一帮太太们提前十五分钟便到齐了。

约的是七点,但岳太太不喜人迟到,再加上有些人想早来一些,在岳太太面前单独待会表现表现,最早的六点就到了。

今天的聚会说到底,都想见识一下那位传说中的傅太太。

傅家那位太子爷,她们就算没机会结识,也都听闻过,谁不好奇那种人物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太太。

人到齐,见就剩那位还没到,便讨论了几句。

“傅家那位什么时候结婚的,你们听说了吗?”

“就是没听说过,昨天问我老公,他也说没听说这事,也不知道这个傅太太从哪冒出来的。”

高太太说:“我看八成就是养在家里的一个什么女人罢了,我那天见了,确实挺漂亮。他们那种人家,结婚哪是那么随便的事。”

“是啊,傅家太子爷,真结婚了,不可能一点信儿都没有吧。”

“哪个傅家啊?”坐在最边上的狄太太最年轻,家里刚挤上财富榜没几年,对云沂顶层那些名门望族不大了解。

“咱们云沂有几个姓傅的人家。”年长些的郝太太说,“财富榜最上头的。”

“你说君华珠宝那个傅长定?他不都六十多了,早就结婚了吗?”

“我们说的是他侄子,跟他名字挨着的,你去数数就见着了。”

狄太太还是不懂:“那太子不该是傅董他儿子吗,怎么轮到他侄子。”

几人面面相觑几秒,洛太太回头解释:“傅董之前是有个孩子,十几岁就去世了,听说得了什么罕见的病,治不了。”

“傅家产业分两半,一半君华珠宝,另一半君度钟表,现在就是他们叔侄俩分别管着。不过傅家孙子这辈就一个,早晚都是他一个人的。”

“他要是结婚,怎么着也得娶个门当户对的吧。”

正说话间,门铃响,阿姨去开门,最后一位客人到了。

她们刚刚才八卦过的中心人物被阿姨扶着从玄关走进来,一帮人端着茶杯,齐刷刷盯着。

钟黎粗粗一扫,客厅已有八个人,年纪从三十到五十不等,也有一两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

每个人身上的衣物饰品,无一不昂贵,从头发丝到脚上的鞋,都透出一种精心打扮的隆重感。再一看她们放在身旁的包,人均爱马仕。

两相对比,她随意得真就像是来串门的。

钟黎穿了一件白色马海毛开衫,里面是条雾霭蓝的吊带裙,款式简洁,却很好地显衬出她无可挑剔的身材,柔软的毛衣让她看起来没有攻击性。

一时客厅极为安静,谁都没说话。

主要是谁都没想到,她就这么来了。

你说她穿得随便吧,人家一条简简单单的裙子就漂亮得光彩夺目,轻松将她们一屋子精心打扮、耗费一天美容妆造、提前一周订的礼服都比了下去。

你说她不随便吧,人家连个包都没拿,趿拉着一双羊毛拖鞋就来了。

等人走到近前再一看,好家伙,妆都没化。

精致好看的眉眼是天生的,唇红齿白也是天生的。

漂亮是真漂亮,就是显得她们的睫毛都白种了,光子白做了。

坐在客厅主位的女人穿了条宝蓝色的裙子,双腿微微倾斜,坐姿端庄。年纪目测四十加,浓眉大眼,天庭饱满,身材丰腴富态,很符合传统意义上富太太的长相。

在一众盛装出席的人当中,她气场强而内敛,是显而易见的主心骨。

钟黎仿佛没察觉到客厅的古怪气氛,微笑道:“岳太太,谢谢你邀请我过来做客,我在家养伤正无聊呢。”

岳太太放下茶杯,客套地招呼她:“傅太太来了。请坐吧。”

“来得仓促,没带什么礼物,我家阿姨做的司康很好吃,带了点给大家尝尝。”

钟黎将手里拎的食盒递给保姆。沙发只剩离岳太太最远的一个边角位置,她毫不介意,施施然坐下,转头跟其他人打招呼:“晚上好啊。”

众人这才纷纷回应,互相认识过后,有人夸赞道:“我说呢,高太太回来之后一直夸傅太太漂亮,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另一人接茬道:“是啊,我见过的明星也不少了,没一个比得上傅太太。”

钟黎笑笑,大大方方地接受她们的恭维。

坐在她对面的女人是这帮太太里最年轻漂亮的一个。

从钟黎进门,狄太太便一直拿带着些挑剔的眼神打量她。

她老公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老板,发家时间不长,近几年才在财富榜上找到姓名,蹿升速度虽然快,但在其他人眼里,多少有点暴发户的意思。

不过她胜在年轻,有几分姿色,她老公身家虽然没有其他人厚实,但是所有人里最年轻最帅的,比其他那些油腻肥胖的中老年男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这些人明着看不上她,私下别提多羡慕她了。

她一直以此为荣,但钟黎一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在钟黎才是最漂亮的,她老公还是这里面最有钱的。

就是不知道,这“傅太太”的名头是真的,还是她自己硬充门面自称的。

在大家不停的恭维里,狄太太突然张口说:“怎么妆也不化就来了。”

其他人一静。

钟黎将视线移过去,悠闲从容地回答:“下楼串个门,几步路,就懒得费事化妆了。”

接着颇问:“狄太太住哪?”

狄太太一噎。

她去年卖了另一个小区的房子和几只股票才搬进天阜湾,房子既不在临河的两栋,更不住顶楼。

要不是因为她老公和岳董有工作上的往来,她也混不进这个太太圈。

狄太太吃了瘪,便闭嘴了。

其他人闲话几句,问起钟黎和傅闻深结婚的细节。

钟黎闲适地坐在沙发里,从容回答:“我们两年前的九月六号结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