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周焰自皇宫出来后,一路打马回了北镇抚司。

厅堂内周齐早已与几名亲信锦衣卫下属在里头候他,青年步伐稳健而快地踏入门槛,凛了凛眉眼扫过屋内一圈人。

“把门关上。”周焰冷声吩咐。

吱呀一声轻响,临近的下属将门阖拢,严丝合缝的。

周焰绕过他们,径直坐在了檀椅上,眼神锐利如刀,俨然一副等他们自行解释的姿态。

周齐心中一沉,自知自己有疏漏之处,立即躬身认罚:“主上,此事是属下并未及时察觉,才导致王爷他们被困澧县。”

“未及时察觉?”周焰瞥他一眼,语气很沉。

程明璋与秦国公一行人在澧县被困十日有余,朝中无一人察觉,而周齐也很巧的未能察觉。

他已然不耐多说,只冷声道:“自去领罚,再有下次,你知道的。”

“是!”

周齐躬身欲退下,心中却记挂着一件事从而踌躇了片刻,还是开口:“主上,琅玡家中今早回信了。”

听到这则消息,周焰的眉眼疏开些许,他掀眸示意其余人退下。

待屋中只剩他二人之后,周焰才凛眉问:“如何说的?”

“大夫人说,早晚您都要继承家主之位,所以一切都由您安排即可,这几日她会携人从琅玡赶赴都城。”

周焰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略点头示意知晓了。

另一边周齐却并未退下,而是迟疑着问他:

“主上当真想好了?”

周焰眼眸稍敛,淡然地回答:“从今往后,她会是和我走一条道的人。”

“所以,我没什么不能给她的。”

主上头一遭说这样的话,他这是认定了秦郡主。

周齐心中略有复杂,虽然秦郡主注定要成为他们的少夫人,但是……主上这为了她将琅玡李氏的矿山都让出去,未免……也太过耗手笔了。

“是。”周齐沉声应下。

周焰挑眉瞥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他搁在桌案处的锦盒上,心中微凝,度量片刻后便道:

“我出去一趟,午后启程去澧县,记得备一辆马车。”说完这句,他又似想起什么又冷声吩咐:“你将召飞鹰回来,将它关上两天,面壁思过!”

“主上,咱们备马车做什么?”

青年起身未答,唇线绷直,似有不虞地乜他一眼后,直接将他绕开,临出门前又撂下一句:

“不想备马车,便挨了罚再去澧县。”

“那飞鹰又为何要思过啊?”

青年劲修挺拔的身形渐渐消失,一片静谧空气中只留下那句话。

周齐躬身立在原地缓了半晌又反应过来:备马车自然是给他家少夫人用的……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飞鹰又是哪里惹了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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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天委实不算好,秋风簌簌地席卷,刮得好几处商摊的帐子都嗡嗡作响。

秦朝云戴着帷帽走在乌衣巷的大街上,方才遇见那疯皇子心里头的不适感还在蔓延。

从而,脚步也比之前快了好多。

兴许是因为胸中压着一股气,她一时便没瞧见前方的路,拐角的小巷里突然冲出一堆打闹的孩童,朝云被其中一人直接碰到了膝盖处。

一阵痛感密密麻麻的似蚂蚁爬过般难受,朝云直接往后头跌去。

她单手撑着巷子里头的墙壁,缓缓地蹲了下来,膝上的不适让她细眉紧蹙。

方才撞到她的小孩此刻瞧见她似乎很痛的姿势,一时间也乱了方寸。

正犹豫踌躇着,是否上前询问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声。

“给她道歉。”

小孩扭头看向身后人,那些玩伴们此刻也被来人骇住,一张张小脸霎时垮作一团。

然而男人脸色并无一点动容,只冷睨着始作俑者,复而催促他:“让你给她道歉。”

小孩实在扛不住男人那双冷目与肃容,又晃眼瞧见他腰间兵刃漾着银光,当下便转身看向朝云,端端正正地鞠躬,颤着嗓子道:“对,不起!”

帷帽下,朝云脸皱了皱,透过软纱瞧见小孩此刻的姿势,想了想自己此刻也不想与他多计较了,也便摆了摆手。

小孩一见朝云不计较了,扭头去寻方才那男人的脸色,只见他那目光也不再落在自己身上了,旋即便拉着同伴们心惊胆战地溜开。

巷口恢复一片安静,片刻后,忽而传来一道深深浅浅的脚步声,视线里出现一双长靿靴。

她的目光缓缓上移,透过那薄纱一层,她看见青年轮廓分明的脸,周焰拧紧了眉瞧着蹲在地上的她。

而后,他曲背在她跟前半蹲下,凛凛目光落在她抱着的膝盖上,男人的手宽厚而大,一掌将她的手握住,想将她拉起来。

周焰掀眸看她的神色,语气却是很淡的。

“怎么回事,小孩也能把你撞倒?”

朝云被他的动作弄的呲了一声,周焰这才觉得不对,又松了力道,眉皱得更紧几分,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脚踝拉下,月白色的绫袜在露出,周焰瞥见她裙袂下一双修长无暇的腿,粗粝的指抚上她温腻白皙的腿弯。

两道红肿在他眼底绽开,格外醒目。

此刻的姿势让朝云觉得羞赧,她别过眼,轻吟出声。

“冷……”

陡然听见她的声音,周焰才敛了目光,而后不容置喙地转身蹲下,朝身后人命令式的口吻道:

“上来,我背你。”

朝云长睫一颤,心中隐隐跳动雀跃着,但思度着他的身份,又觉不妥……

忸怩片刻后,一双手径直地将她牢牢锢在他坚实的背脊上。

温香软玉陡然撞上他坚硬的背,周焰也有须臾怔然,但他的动作却并无犹豫地把住腿弯处。

起身时,周焰感受到秦朝云惊慌的心跳,他那冰刀似的眼里融化出一缕温色,他敛了目,朝背上人儿嗓音放低了些:

“勾住我的脖子。”

他说话时从胸腔起伏,朝云小心伏在他的背上,许是她半晌没勾周焰的脖颈,周焰没了耐心往上一颠。

朝云脸却蹭地红了起来,步伐迈动间,手掌却缓缓地从她的膝弯处往上碰到了她的臀。

但身前的人似乎毫不在意,朝云只得将一双白皙玉臂挂在他的脖颈处。

两道呼吸交织着,朝云感受到了男人滚烫的身体,和他掌中力度与那厚茧隔着她那层单薄衣料,密密麻麻的,冲击着她细腻皮肤。

“周…无绪。”她软着嗓子,将头索性埋在周焰的后脖处。

温温热热的气息带着一股清香,绕进周焰的鼻中,他吐了一口气,声音沉哑几分:“去我那儿。”

去他那儿?

朝云只去过北镇抚司,此刻也眨着水眸,有些不确定地问:“北镇抚司吗?”

周焰答:“去我在都城的府邸。”

去他的府邸。

这句话将朝云的心里勾起丝丝甜意,周焰虽身名在外,但他的府邸却是鲜少有人去过的。

一是因他时常在北镇抚司轮值,几乎瞧不见他归府。

二是因他性子孤傲难以相与,朝中大臣大多都是参他都来不及,更别提与他交好了。

一言一语中,周焰已背着她走入一处极为寂静的巷中。

清梧巷,也算是都城中较为贵重的地段,但此处早年便被一位极为神秘的贵族购下,故而这长长一条巷子,只有此一户人家。

朝云的脸在他脖颈处刮蹭一下,盯着眼前的朱墙绿瓦,心中略有诧异地开口:“这是你买下的?”

周焰听她这语气,挑了下眉,继续朝前走着,径直地来到那一处府邸门口。

黑漆沉木所制的大门,四周院墙高耸琉璃瓦片折射着一点日光而显得熠熠。

很低调的府邸,周焰背着她叩响了大门。

下一刻便有人从里头将门打开,一名年轻的男子见他后躬身退至一旁。

整座府邸里头的颜色,整体都是周焰日常最喜的深色,显得很是沉闷。

周焰背着她一路穿过前庭的的抄手游廊,期间府邸内有如方才开门的年轻人一般打扮的男子在周焰身侧停下行礼,躬身地称呼他为“少主”。

待他们踏入正房堂内,朝云被他缓缓放下,坐在那黄花梨木的卧榻之上。

“他们是你家中的人吗?”

朝云轻声问。

她听过下属称他为主上,

听过朝中大臣称他为周大人、周指挥使。

独独未曾听过有人叫他少主。

或者说,周焰的家世,她很是好奇。不过,并非想要探知他家中情况,而是想更多的了解周焰罢了。

周焰点头,又从一旁拿出一小支青花瓷瓶的药膏,指尖沾上些许,而后熟练地将她那裙角掀开,露出她那双白净无暇的腿。

凉飕飕的药膏贴在她那红肿的双膝上,朝云下意识啊了一声,周焰眸子微掀盯着她的脸。

片刻,他开口道:“我本想午后带你一道去澧县寻秦国公,谁曾想你这般不中用。”

他的语气带了一点责怪,朝云一听他也在关心父亲一事,旋即抿唇眨着水眸,露出一丝勾人怜意。

她软嗓娇道:“绪郎,你带着我吧。”

周焰猛然被她这一声绪郎,给恍了神,心里一瞬滚烫起来。

目光如炬落在她那张仙姿玉色的脸上,朝云此刻眼尾微微勾着,一双水浸过似的眼睛凝睇着他。

周焰喉结一滚,继续抹了药膏覆在她膝弯处,粗粝的指腹落下,按在她受伤的膝盖处轻轻揉搓,为她舒缓疼痛。

朝云垂下眼,膝盖处尽是他指腹的温度。

他就坐在她的身侧,高大劲修的身形渐渐将她笼罩其中。

朝云被他吓得身形一晃,抵住那黄花梨木的扶檐边,周焰逼视着她的水眸。

摇摇欲坠之间,朝云索性单手勾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忽而拽住他衣衫下摆。

四目相接间,朝云眼眸闪过诧异。

作者有话说:

鹰: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惹老婆你怪我?

周狗:聒噪,周齐,把它炖了。

鹰(骂骂咧咧)地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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