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拳拳赤子心

东凌阁,柳榭卿打退了一波又一波守卫,殿中死伤遍地,连守卫统领也受了重伤,坐在一旁捂着流血额头待人包扎。

阿奴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守卫实力不济,他也不敢亲自上前,咬牙切齿催促守卫上去,恨不得将柳榭卿咬下一块肉来。

柳榭卿情况更不好,一身白衫多处染成红色,衣衫下摆被割成了丝丝缕缕,头发蓬乱,形容狼狈。

玉玉歇了许久,勉强能撑着长刀站起来了,立即上前与柳榭卿背靠背互为依靠,奋力杀敌。

他武功虽低微,但毕竟是皇子,守卫不敢对他下死手,是以能勉强应对。他见守卫横刀砍来,立即持刀格挡,“砰”一声两刀相撞,玉玉被震得胳膊发麻,趁机一脚踹向对方。那人没防备下盘袭击,顿时被踢得飞了出去。

玉玉气喘吁吁,抬眼看着发白的窗户。天快亮了,殿中惨呼声、叱喝声、打斗声源源不绝。柳榭卿已经坚持一日一夜了,看得出来他很疲惫,靠着玉玉的背喘息剧烈,但却丝毫没有弃械而降的打算。

这宫中,这朝堂,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为自己拼命的人,玉玉绝不让他为自己丢了性命。他看着柳榭卿侧脸,心中一股暖流,眼中蕴着温柔的光,轻声道:“多谢柳将军舍命护我。接下来,该我护将军了。”

不等柳榭卿反应,他手中长刀毫不犹豫“当啷”掷地,长身玉立,冲着一旁坐地包扎的守卫统领道:“林将军,我弃械!”

“殿下!”一旁的柳榭卿一声惊呼,一棍打退一个守卫,试图脱离战斗过来救他。

玉玉望着柳榭卿,面含微笑,身形却不慢,一下闪到守卫统领面前,手无寸铁,毫不惜命地将自己背部暴露给他,口中大声道:“我乃陛下唯一子嗣,即便与父皇有误会,生死也不由你们定夺!”

他一说话,殿中众人立即停止了打斗,纷纷看向他,连阿奴都停住了,不知道玉玉要做什么。

玉玉转头看着地上的守卫统领,虽脸青嘴白,但神情冷峻带着不容侵犯的凌然,正色道:“你可以抓我,我不反抗,但必须保证不伤柳将军性命。”他冷峻的脸带着几分戾气,眼神陡然阴鸷,“否则登天楼归来,我若不死,必取你全家老小性命!”

“他做不得主!”阿奴推开守卫走过来,一双媚眼来回在玉玉身上扫,“殿下要谈条件,该跟我才是。”

“啪!”玉玉忽然一巴掌摔在阿奴脸上,顿时将他打倒在地,立即就有守卫过来押着他双臂,将他控制住。玉玉丝毫不反抗,回头狠厉地看着犹豫不决的守卫统领:“你若不糊涂,便想想为何东陵阁打斗一日一夜,却没有人来支援你们!你们上报我与柳将军犯上要逃,皇上为何不闻不问!我与这阉人在皇上心中孰轻孰重!”

阿奴被他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脸上,顿觉火辣辣地疼,捂着脸勉强挣扎着站起来。怒气冲冲,摇摇晃晃冲着玉玉过去,提腿就要踹他。

眼看那狠辣的一脚距玉玉的脸只有一尺远。守卫统领一把抓住那只腿,目光阴沉,低声道:“公公慎重!”

阿奴更加气急败坏,正要发作,殿门“啪”推开了,两列全副盔甲的禁军整齐肃杀地进来了,领头的年轻将领目光冷厉环视全场,指着柳榭卿、玉玉、阿奴大声命令:“将他们送上登天楼!”

“是!”军士们齐声应道,声音震彻大殿。

柳榭卿见玉玉被抓住,想过去救他,用尽最后力气打倒几个守卫,明显已经力竭,身形都站不稳了,却还在拼命。

玉玉被人扭住胳膊目眦欲裂冲他大喊:“柳将军,不要!”他双眼望着柳榭卿,眼中带着乞求的泪,楚楚可怜。

柳榭卿耳中听到那声绝望的大喊,手中长枪顿时脱力坠地,疲惫不堪缓缓跪了下去,身形一歪栽倒在地。

有禁军守着,阿奴不敢造次,玉玉和柳榭卿被五花大绑被塞进马车里,送往登天楼顶露台。

随着马车颠簸摇摆,柳榭卿缓缓醒了,睁眼便见玉玉头发蓬乱正靠在自己胳膊上歇息。两人都被绳索捆住,无法动弹。

玉玉见他苏醒,立即坐直了,满眼关切凑过来小声问道:“柳将军,你没事吧?”

柳榭卿挣了两下,发现无法挣脱,抬头看着玉玉清瘦的小脸,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关切,洒脱一笑:“殿下莫怕,万事有末将陪着你。”

“我不怕。”玉玉目光哀戚看着他,随即低下头,“若是以前,我定会害怕……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柳榭卿轻声道:“苦了殿下了。”

玉玉抬头,脸上阴霾散去,望着柳榭卿的眼蕴着光,又贴过去,犹如受伤的小兽般依偎在柳榭卿身旁。

他这全身心信任自己的模样,着实让柳榭卿有些心酸,心底莫名其妙生出一股舐犊之情。耳中听着车外轮毂压过石板路的声音,柳榭卿挺直了身躯,便于他靠着,不解地问道:“殿下,末将有个疑问,望陛下能解答。”

“柳将军请问。”

“殿下与末将并无交情,为何肯在阿奴为难末将时舍身相救?”

玉玉叹了一口气:“柳将军是江公子的师父,我见柳将军便天生亲切几分……”

“只是如此?”柳榭卿笑着追问道。

玉玉抬头看着他,眼神清澈真诚:“都说左有为乃北梁朝廷的脊梁,但我觉得以柳将军的才能,日后若有足够的机会大展拳脚,定能成为文武全能的肱股之臣。”

一想到他父亲为了私欲,将自己埋没在梨园十多年,柳榭卿就满心委屈,转头看着马车窗,苦笑道:“殿下谬赞了,末将不敢当。”

玉玉望着他,真诚恳切:“若这次我们有幸大难不死,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将军能应允。”

“什么?”

“我想拜将军为师,请将军教我。”玉玉望着柳榭卿,双眼泛光,生怕柳榭卿拒绝他。

看着他这模样,柳榭卿忽而想起当年在袁府时看见那孽徒的情形。一样的清俊小脸,一样可怜巴巴的小狗眼。

若这次命大能活下去,收上这么一个小徒儿,应当是不错的,这孩子心性纯善,定比那孽徒省心。

“好。柳榭卿脸上挂着微笑。

随即“咚”一声,后脑勺被人敲了一棍子,他缓缓软倒下去,眼睛看着惊恐呼唤自己的玉玉,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