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宝库

两人谁也没想到这一片天地外竟也是别有洞天。

雪王墓修得极为纷繁而富丽, 大多时候,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处活人居所,而非亡人坟冢。

而此处交通勾连, 即便他们手中握有其地详图, 当真行动起来,也要再三分辨思量。

他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三四日,算算日程,若是途中无碍,岑湘等人应该已经到了雪王遗宝所藏之地。

而现下,她与陆钺一并藏在一个狭窄而逼仄的通道里, 透过一处机关精巧的空隙,将外间一切收入眼帘。

落月花生长之处似在地宫, 似存天际, 其间可见日月, 其间遍是生动。

而自其处蜿蜒绕开, 一步步探寻这些机关暗道,其中一处通往的便是雪王遗宝所藏之处。

这暗道傍边还有无数岔路,苏绵想, 也许一条条找过去,便可以看到雪王夫妇埋骨之地了。

不过她并不打算去打扰这对夫妻的安眠。易地而处, 若是她, 也只愿两人一处,再无纷扰。

这一处小小门道狭窄得紧, 一次仅能容一人微微侧身而过。

如今两人一道挤在这里,便是微微一动, 就要牵出不知几多缠·绵。

陆钺自己靠在了身后石壁上, 而后将苏绵严严实实地护在怀中。

这一处拥挤而窄乱, 可这样的时候,苏绵心里却没有半分不适,剩下的,唯有一点点的紧张和很多很多的欢喜。

无论如何,他们总是在一起的。

这是苏绵头一遭真正地看到明王这个人。

可不知为何,看到他的那一瞬,陌生的感觉并不明晰,更多的,是一种熟悉的厌恶。

就像是她厌恶长虫毒物一般,一瞬便让她皱紧了眉头。

明王此人可算是相貌堂堂,但当真看去,不说容貌体态,只说精气神便与陆钺相差甚远。

一个靠偷鸡摸狗,龌龊恶毒起家之人,心相总是会延于举止容貌的。

苏绵正认认真真地看着外间两方对立,却忽觉面上一温,她蓦地回首,双唇便与陆钺的唇角一擦而过。

两人离得太近了,陆钺的呼吸拂在她的面上和耳侧。灼得她心里也跟着发烫。

“你说明王这个人......”

苏绵尽力地想让气氛尽快地回归正常,谁知她好容易才寻了个借口,便被陆钺的一声轻笑给打散了。

这小小的暗道中燃着半明的烛火,将陆钺轮廓分明的英挺面容描摹得有些昏·昧·迷蒙。

他的英俊带着一点迫人的桀骜和锋利,可他一旦有意温柔,便也要一并将人的心全都摘取了去。

苏绵嗅着他的气息,昏了头地看着他轻轻向她覆下来。

陆钺将她轻轻按在石壁上。可她的身后脑后却都是他温柔而坚定的保护。

苏绵陷在他的怀抱中,抬手依恋地抱住了他的脖颈。

他专喜欢看她在自己怀中无力抵抗,无力逃脱的荏弱模样。目中分明含嗔,可伸出来的小爪子依旧软绵绵的,不能也不舍伤了他。

陆钺细细地亲吻着她的眉眼,心里只想着,幸好,幸好这小姑娘心里都是他。若不然,他只怕真的要做一回昏庸之人,想尽办法唯求将她藏于金屋,收于玉笼,日夜相对,片刻不离。

只可惜这场短暂的昏乱到底是被中途惊醒。

等陆钺环抱着苏绵再度仔细向外看时,苏绵只觉自己晕得几乎要站不安稳。

她在陆钺怀中偷偷翻了个白眼,抿着嘴想一会儿出去时要不要寻条纱巾来遮一遮。

他每回与她亲近都像是要吃人一般,饶是如此,苏绵仍是能觉察到他竭力压抑克制的那一点温柔。

她低下头转了转自己的胳膊腿,开始想着接下来的锻炼习武计划。

“咱们要不要出去帮忙?”苏绵跟着向外看了一阵,最后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明王的确还算是很有脑子的,至少他没有想着凭一己之力在这里和陆钺抢夺雪王遗宝。

明王身系财富万贯,可随手使出囤养鼠辈暗偷。但阴沟的老鼠,水井里的蟾蜍,终究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肮脏之辈。明王想要夺取大权,但一无声望,二不待势,手边既无良臣,也无名将。历代君王,没听说过哪一个是能凭借鼠窃狗偷之辈而夺得大位的。

尤其,明王如今面对的金座之上的君王,是陆钺。

苏绵从未怀疑过明王的败势,但她不喜欢这样一个臭虫整日地在眼前蹦跳。

她不喜欢陆钺为着这样的小人而费心不安。

“先不急。”陆钺抬手为她顺了顺发,整个人看似松弛而慵懒,可苏绵知道,他已经蓄足了力,也只待风起刀落,终了棋局。

雪王遗宝并不是探手就能取得,就像此刻,金山银山就在眼前,可踏错一步,便是生死相关。

宝库的大门并不难打开,虽也有些考练机关,但只消稍通机巧,便绝不至被这道大门阻隔在外。

可一切的危险和考验,都将在进入宝库之后开启。

“库门一开,生死机关即启,若不能在半个时辰之内破解此地的机关,那整座地宫顷刻之间就会变成一处人间地狱。无论是毒物,还是夺命的机关,任凭三头六臂,也休想完好离开。”宝库大门开启一刹,便是见惯了富贵的,都忍不住发出惊呼赞叹之声。

苏绵与陆钺所处之地,恰好也能将宝库一切纳入眼底。

明王仍在继续他的信息分享:“从前也不是没有人到达此处,只可惜,眼下他们都已成了这地宫之中无所归处的亡魂。”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岑湘一见到明王,整个人都像是竖起了一层利刺,当年她所承受的种种折磨,明王其人便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此番前来地宫,为家国天下之外,还为报一身之仇。

“千两黄金,买的就是这个消息,为了这一点真假莫辨的消息,金山银山我也舍得往里头填。”明王仍旧不恼,反而面带笑意地看向岑湘:“当年的事,小王也是万分抱歉,只是这世上立场决定了手段,小王也只能与岑姑娘说一声抱歉了。”

“好厚的脸皮,他就不怕岑湘在这里要了他的命吗?”苏绵眉头拧的甚紧,恨不得出去打爆明王的狗头。

分明就是卑鄙龌龊,下流无耻,偏偏拿了立场二字来替自己辩白。

再说,即便真有立场,明王也不过是和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的臭虫一个立场。若说与陆钺为敌,与天下英雄为敌,那他也太高看自己了。

陆钺笑了笑,只是目光有些冷。

明王此人能走到今天,虽说手段不干不净,可到底还不算一事无成。有些时候,卑鄙无耻到了一定境界,也真教人不能不佩服。

“小王知道,我是诸位的眼中钉,肉中刺,诸位恨不得杀我而后快。且......”他饶有意味地一笑:“......小王知道,这一路陛下能允我等相随,不过也是想借一借我们的命,用来踏破这些关碍......”明王的声音自外清晰传入,苏绵皱了皱眉,很不高兴地轻轻握了握陆钺的手。

这人不仅卑鄙,还特别地聪明,他既然知晓一切,却依然一意相随,那便说明他至少有五成把握可保他自己安全离开这座地宫。

“只有半个时辰可以破解机关,明王却依旧如此笑谈生死,想来对这些生死关隘,明王都颇有心得了。”洛檀开口,警告中带着试探,外间的交锋在言笑进退间愈是汹涌难平,苏绵心里却越发担心那落月花的生死。

她来此处,旁的不过顺带,唯一的念想便是那可解百毒的落月花。

“心得不敢说,保命之法是熟知一二的,毕竟那些法门都是死人堆里头刨来的,总归是比纸上书上来的有用得多。”明王身边所带的人并不剩多少了,可他此刻仍旧气定神闲,仿佛对面的并不是他的生死仇敌,只是生意场上立场不同的敌人。

苏绵心里已经有些急躁了。

她心中生出了不下三个法子,却都被明王接下来的话一一击破。

“初时小王知道时,只想着既然还有半个时辰,那不如就先跑再说,好歹还有命在,有命在,就有机会在。”明王在宝库中随意拿起一块金饼:“但是......”

“库门一开,整个地宫生死关卡皆会即时变动,纵然即刻离开此地,也几乎不可能在短时内逃出生天。”岑湘接了这个话,冷眼看向明王:“废话说完了就说你的条件,再拖拖拉拉,大家就一起死在这里,不过到时你只怕就没法子选择自己的死法了。就如明王所言,我们立场不同,手段不同,到时我也得明王见谅见谅了。”

明王低低笑出了声来。

苏绵在暗道中听着这形如鬼魅的笑声,只觉外头那人看着仿佛常人,实则早已疯魔不堪了。

明王一手开了宝库,以此将众人都拖入了非生即死的境地。

此一行,不是名利双收,便是身消骨散。

这是他给自己最后的机会。

“我这里,还有很多很多的消息,也有一些,是想与诸位交换的条件。”明王终于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向着这宝库四下一望,最后道:“诸位都是有情有义的人,想必我的这些条件,你们都会满意的。”

明王结束了他疯子一样的笑。陆钺却蓦地冷笑了一声。

苏绵抬目探究地看向陆钺,半晌,把自己的耳朵凑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