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修)序章:07

“今晚上是挑战场,娱乐用的,谁上都行。”雀哥解释道,“您也能看得出来结果了。”

曲文夺并不在意:“他的眼神我很喜欢,跟输赢没关系。”说完认真地盯着赛场,扬扬手似乎在撵人,“刚才的事你慢慢考虑,三天内给我答复。”

雀哥招呼小麻把好酒拿出来,带着吴会计下去了。站在楼梯拐角问他:“你他妈的可以呀,攀上这么个高枝儿。”接着拍拍他的脸,“老子得想想你到底能值多少钱!”

正在跟二当家开战的时刻,吴会计简直是送上门来的筹码,无论是曲家还是甘拭尘,那都是能得几分得几分。

吴会计看雀哥走了,抬头望一下楼上的包间。曲文夺的女保镖从房间里出来关上门,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吴会计摸摸脖子赶紧下楼,去赛场去看黑狗。

挑战场每次只有一局,时间五分钟。奖金用来增加噱头,推一下武斗场的主要拳手,吸引观众。八五是雀哥的私养拳手,用着武斗场的资源却不会随便上场打比赛。只有遇上私人一对一高额赌拳的场合,雀哥才会把他派出来。

吴会计不知道黑狗是为了奖金还是恩怨上去的,他跟八五之间从体型上来说就不占优势。赛前可能又受了什么刺激,导致他情绪崩溃,整场下来一直在八五的逗弄下发挥极差,输得很惨。

回到休息室,吴会计发现黑狗在更衣室里转着圈儿咆哮。

整个右半边脸全都肿了,右眼像个桃子似的睁都睁不开。双手的指骨不知道跟对手打的还是自己泄愤打的,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拳接着一拳,把储物柜的门挨个打烂变形。

吴会计吓坏了,等黑狗稍微冷静一点才战战兢兢叫:“小、小黑……?回家?”

黑狗瞪了他一眼,额头顶着柜子狗一样喘粗气,又咣咣砸几拳,澡也没有洗,换上裤子攥着上衣就出门了。一路上吴会计也不敢说话,到家了他就在楼下疯狂地踢沙袋,打墙,楼上都能听见不甘心的低吼。吴会计怕他跟别的帮派成员打起来,硬着头皮把他叫上来了。

黑狗进屋就坐在睡袋上生气,牙关死死地咬着,脖颈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两手紧紧攥成拳头使着劲儿,剩下那一只眼睛气得通红。

吴会计拎着小药盒,试探着去摸黑狗的手。黑狗盯着他,没动作,吴会计便拿出消毒药水和棉球来,小心翼翼给他指骨清创。黑狗渐渐把拳头松开了。

“疼吗?”吴会计问。黑狗摇摇头,吴会计皱眉头,“你吃过什么药?”

黑狗不明白,吴会计便用镊子尖碰了下他伤口,看他小小地抽了口气也没放松:“是疼了能忍,还是不觉得疼?”

“疼,”黑狗回答,“忍着。”

吴会计这才彻底放心:“不要随便吃什么奇怪的药,身体会坏的——你看你这眼睛,跟我一样了。”把黑狗的伤都处理完,给他冰敷的时间里做了简单的宵夜,看他吃了才问:“怎么突然跟他打?”

黑狗把三明治放在嘴里使劲嚼,三两下就吃完,鼻孔呼呼地出气,恶狠狠地说:“赢他!”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黑狗把瓷盘摔在地上,对吴会计吼:“赢他!要赢他!”碎片划过吴会计的脸颊,他反射性地闭上眼睛。脸上一阵刺痛,他摸了一下,指尖有血。黑狗有些不知所措,从药箱里扒拉出创可贴,着急忙慌给吴会计贴在脸上,垂头丧气地抱着膝盖。

吴会计摸摸他的头,又问:“没事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

黑狗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堆四分五裂的零件,吴会计辨认了一下才发现是那个坏掉的播放器。胶布还在,但已经被破坏得怎么都粘不起来,耳机也给砸碎了。

“八五做的?”

黑狗点点头,靠着墙慢慢躺下去,用睡袋把自己整个蒙起来,这是他拒绝交流的信号。吴会计叹了口气,徒劳地劝他“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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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天阴沉沉的有点要下雨。吴会计仔细地把黑狗手上的伤口都包上保鲜膜,告诉他脸上尽量别碰水,把他劝进卫生间洗澡。黑狗依然情绪低落,却还是听话的进去了。

简陋的卫生间墙壁和管道到处都是锈迹和霉斑,但整体已经被吴会计收拾得很干净。黑狗冲了一会儿水,用浴花和沐浴露打泡沫。

他喜欢玩泡沫,又香又滑,一大堆堆起来很有趣,吹一吹还能往上飘。玩了半天心情似乎好了点,黑狗冲掉身上的沐浴露,习惯性地推门就往外走。脚踩在客厅地板上才想起来,“甜哥”叫他洗完澡要擦干,还送了一条软乎乎的大毛巾,全新的,他专用的。

黑狗不是没收过礼物,睡袋和播放器都是别人不要了给他的。但大毛巾不一样,是“甜哥”专门给他买的,专门的。

他回头找毛巾,发现吴会计人不在。往卧室看了一眼,也不在。满屋子跑了一圈,确实哪里都不在。黑狗喊了一声:“甜哥!”没有人回答他。他湿淋淋地站在客厅里,没有人跑过来叫他“快点擦干穿衣服穿鞋”。

喘不过气的感觉又来了,就跟第一次发现播放器坏掉那个时候一样。

黑狗捶了一下胸口,开门就往外跑。下雨了,隔壁的小姐出来收衣服,看见他叫了一声,捂着嘴巴笑:“小黑皮,发育得不错呀!”走廊另一边有拳手哈哈哈地指着他说“智障,发神经了!”

他抬腿就往楼梯的方向跑,听见有人大惊失色地喊:“小黑!你干吗呢?!”从栏杆往下看,吴会计拎着个纸袋,用报纸挡雨,张着嘴瞪眼看他。

黑狗双手撑着栏杆,从三楼翻到二楼,又从二楼一跃而下,站在吴会计面前,没动。吴会计哎哎直皱眉,赶紧把薄外套脱了向着黑狗冲过来,把人一裹,抱起来就往楼上跑。

“别看了别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一边跑一边把调笑的小姐挡回去。进门刚把黑狗往地上一放,想起什么似的又抱起来,直接运到卫生间去。

黑狗刚才站在被雨水打湿的地上,脚底沾了泥。吴会计给他浑身上下一阵冲,末了用毛巾火速擦干。

黑狗从始至终都没有挣扎过,却突然伸出两手抓住他的T裇领子,把他往面前一揪。吴会计以为又要挨揍,牙关都咬紧了。然而黑狗乌溜溜的眼睛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又把他放开了,用额头顶着他肩膀。

吴会计看见他光滑的背部几度起伏,用毛巾盖上,轻声问:“以为我跑了?”

黑狗不做声。

他听见吴会计低低的笑声,摸他的后脑勺:“那也得穿上裤子追啊。”

黑狗微微晃头。

他刚才站在吴会计面前想:甜哥对自己那么好,没什么可回报的。甜哥欠了很多钱还不上,所以如果甜哥真的想跑,那就不追了。雀哥可能会把自己打一顿,没事,他很抗揍。

只是,在甜哥走之前,他还想再看他一眼。

吴会计不知道他晃头什么意思,让他穿好衣服,从纸袋里掏出个盒子递过去:“打开看看。”黑狗看到盒子上的图案,抬头看吴会计,满眼不可置信。

里面是一个新款的迷你播放器,金属外壳结实又漂亮,操作简单,还可以全语音。

“听听,是不是这几首?”吴会计拿出耳机,滑动播放键,熟悉的歌曲一首接一首地流淌进黑狗的耳朵里。黑狗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没听见,怔怔地看着吴会计。

吴会计以为自己下载错了,摘下一只耳机放进自己耳朵里,自言自语道:“错了吗?没吧。”黑狗把身体靠过去贴住他。

在甜哥身边,好像躺在睡袋里似的。黑狗想,为什么呢?

黑狗出神地看着吴会计,抓着他的手使劲握着不撒开。吴会计也不敢动,就问“怎么了”,黑狗不懂怎么说,就是想跟他离得近点,再近点。

抓够了,黑狗把吴会计手翻过来看,点一点无名指那里:“凉。”

吴会计眼神一黯,把手抽出来转一下婚戒:“这个吗?是很重要的东西,代表有伴侣了。”黑狗表示明白,攥着手心里的播放器:“是宝贝,不能丢!”

吴会计手掌放上他后颈摩挲半天,拍了一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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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雨点在玻璃窗上模糊了城市的风景。

无名指是白骨的男人,用手指在玻璃窗的水汽上写了一个“K”,自言自语地说:“叫‘K’可真是俗气。”说完自己又笑了,“可我喜欢。”“K”慢慢踱进酒店套房的浴室,坐在宽大的浴缸边上,给浴缸里的人按摩着头皮。轻轻地说:“不要杀他,但要让他知道你的存在。”

“他应该死。”

“那样太便宜他了,‘净火’。”听见这个称呼,浴缸里的人睁开了眼睛。他又说:“我们的复仇才刚刚开始呢。”

“净火”从水里站起来,右脸上方覆盖着合金皮肤,电子义眼闪着蓝色的光。“K”用自己左手握住上他的左手,白骨和金属重叠在一起,“去吧,去告诉那个人,‘净火’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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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雨让天气凉快了许多,吴会计总算在没有空调的晚上睡了一个好觉,如果没有半夜那一阵刺耳的警笛来回盘旋,他可能会睡得更好。

第二天无论是网络还是电视台,都被“净火”再一次占据了头条。

赵享载额头上贴了一块纱布,躺在病**吃风云过切好的苹果,还得一块一块喂到嘴里。病房外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对进入他房间的每一个医生护士进行从头到脚的搜查。

钱金石看着他把手伸到风云过的脸上就开始抽嘴角:“你他妈的要不是这么猥琐变态,怎么会惹来这个杀身之祸?”

“你这个好几天没洗脸刮胡子头发里都是虱子的人竟然说我猥琐?那是我的浪漫,你懂什么。”说完掐风云过的下巴,问道:“对吧云过?”

农玉山别过头去,看着窗外。

钱金石大叫“老子头发里没有虱子!”

风云过被当众调戏,臊得满脸通红,却不由自主地点头。赵享载看着他的脸,拇指按上他的下唇。薄薄的嘴唇上有一道小伤口,被拇指毫无怜惜的反复摩擦和挤压着玩弄。

“我对‘净火’奉上的最高浪漫,就是切掉了他的无名指。”

风云过的下唇整个都红肿了,不知是因为痛还是恐惧而张大了眼睛,握着水果叉的手直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