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序章:05

雀哥跟二当家之间彻底撕破了脸,可是他一个小夜场头目远远比不上对方拳头硬,几次冲突下来损失不小。气得雀哥天天在办公室里砸东西,骂于正文不给弟弟出头。

在大安联合忙着内斗的时候,已经成为久安城第一组织的义海集团有了新动作:成立合资商会,与施特劳集团展开全面合作,在久安城建立宝石生物科技分公司,为久安以及全球提供廉价、安全、合法的药物和基础医疗用品,同时增加数千个工作岗位。

“下一步将共同开发废旧矿区,‘变废为宝’,为改善久安城环境而努力。”

电视里,菱山区长赵享载分别跟义海集团和施特劳集团代表华进握手,英俊的脸孔面对记者的相机露出商业笑容。

下一刻,他就被人扔了一袋剩饭。

吴会计正在跟黑狗在附近的饭馆吃晚餐,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扑哧”一笑,有些幸灾乐祸。镜头马上转向了举着寻人牌子的女人,吴会计和黑狗同时“啊”了一声。

是找女儿的刘友玲。

“还我女儿!把我女儿还来!”看来她已经加入了教会,身上穿着印字T恤,声嘶力竭地吼着,干涩的眼眶里似乎已经流不出眼泪。

身旁有些教众跟她一起举着牌子,写着“区长无能、区长下台”。

赵享载保持着笑容,年轻的秘书风云过赶紧掏出手帕给他擦头发和西装上的馊饭,农玉山拦在他身前,沉默地注视着被保安驱赶出现场的刘友玲和天佛会教众。

镜头之外,结束了新闻发布会的赵享载,带着风云过快步走向休息室。农玉山知趣地停在门外,告知其他人“区长在忙,没空”。不一会儿,他听见里面一声被堵在喉咙里的呜咽,和持续不断的低泣,呻吟。

农玉山咬紧了牙关,把拳头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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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风云过出来开门,脚步有些趔趄,眼睛鼻头都红通通的,似乎刚才哭得很厉害。跟农玉山用嘶哑的声音说:“告诉司机准备好,区长一会儿就回办公室。”

农玉山低声问:“你没事吧?”

风云过一愣,摇摇头,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重新出现的赵享载明显心情好了许多,即使如此上了车之后还是打电话大声抱怨:“凭什么我要为你们背这个黑锅,被人扔一头馊饭?姓钱的你在治安局干吗?‘净火’抓不到、失踪少女找不到,你在给市长的狗窝看门吗?!你还骂我?你凭什么骂我?!”

跟对方大飚好几分钟脏话,仿佛再多听一句就吃亏似的,赵享载挂掉电话把手机扔在风云过手里,自己的手则摸上对方的大腿,来回抚摸。

副驾上的农玉山说道:“毕竟您是曾经的治安总局局长,各分局都是您在军队时的战友和部下,失踪案又发生在菱山——”

“那不更应该留着倒到现任局长头上去嘛!什么道理。”赵享载轻哼一声,“你回头给那个姓付的打个电话,就说今天的饭我帮他收着了,改天请他‘吃’个饱!一定要原话说!”

农玉山微微点了下头:“是,知道了。”

然后原原本本转述给了现任治安局长付达。现任又对着赵享载口中那个“姓钱的”阴阳怪气指桑骂槐骂了十几分钟,“姓钱的”出了门在“禁止吸烟”的牌子下点烟,给“姓赵的”发一条问候他生殖系统的消息。

钱金石,治安总局警探。他与赵享载在军队服役的时候是同一部队的上下级,钱金石是上级,赵享载是下级。虽然不是直属,但合作很多,互相看不上,或者说“姓钱的”单方面看不上“姓赵的”。

赵享载这个人性别男爱好男,尤其喜欢折腾年轻的小朋友。长得英俊强悍,温柔与邪气并存,从头脑到肢体都不简单,曾经带领唯一一支可以与“十二生肖”正面抗衡的特种小队进行国际援助。能在战场上搞黄色,也能在**教做人。这奇葩人种在慕强的军队里吸引不少崇拜者与唾弃者,导致爱他的人极爱,恨他的人极恨。

两人先后退役,又先后进了治安局,赵享载一路顺顺利利爬升到总局局长的时候,钱金石考核笔试三次不及格。又过了两年,赵享载脱下治安制服换上西装,成为菱山区长时,钱金石的警探证拿到手里还没捂热乎。

这件事估摸着要被赵享载嘲笑一辈子,就像钱金石骂他“死变态”。

“师父,加完油了,走吗?”徒弟小舟从走廊另一端跑过来,手里拎着小面包、瓶装水和咖啡。钱金石把剩下半截烟狠吸了几口,扔在地上用鞋底碾过去,穿上自己脏不拉几的外套。

“走。”

保洁员大婶刚好从卫生间推着车出来,闻到烟味大喊:“钱警官怎么又在室内抽烟呐?!上次罚款还没交呢!”钱金石迈开腿像运动员冲刺一样跑了出去。

开车出了大门小舟才松了口气,问:“师父,还去明珠酒楼?”钱金石挠挠下巴上好多天没刮的胡子,“嗯,盯紧曲文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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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酒楼的专属茶室里,红黛正在挑选新的茶席:“文夺,帮我看看哪个合适?”

漫不经心坐在小榻里的年轻男子,眼睛都不抬一下,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手中的手杖剑上,随后回答道:“哪个都不合适。”

红黛看向对方,眼神里有无奈,还有点心疼。

作为曲家文字辈最小的一个孩子,过分白皙的皮肤和仿佛被漂白过的发色与眼珠,是曲文夺最引人瞩目的特点。

曲家的发家史,伴随着整个久安沦落的历史。

曲家老爷子壮年时曾以矿业发了些财,后来能源矿不值钱了,无业青年遍地都是。他在废矿区雇了年轻力壮不怕死的打手,以倒卖和地下武斗赌场起家,发展成久安最大的黑帮。儿子又将父辈的产业发扬光大,差点儿让整个久安城都姓了曲。然而年纪轻轻却死于疾病,第三代当家曲三爷早早接手家业,却远不如父亲那般果决犀利去开疆拓土,连守住祖辈打下的战果都勉勉强强。

如今已经到了曲家第四代,由已故曲三爷的长子、次子各分一摊。时代变化与家族内部的斗争,不少产业被外人蚕食,使得曲家日渐式微。

长子曲文栋致力于从黑转白,转型房产开发,成立兴瑞地产,近年来还做起海洋新能源生意;而他的儿子曲章琮却跟二叔曲文梁、以及曲文梁的宏盛集团走得更近,认为曲家在久安东山再起必须依靠老本行。

最小的孩子曲文夺是在曲三爷花甲之年出生的。

跟两位兄长的年龄差距如同父子,甚至比侄子曲章琮还要小三岁。母亲是红黛情同姐妹的同门师姐,出道就红极一时、家喻户晓的明星阮清清,二十三岁妙龄之际同曲三爷宣布婚讯,即刻隐退。

无论是坊间的“强迫婚姻”“豪门爷孙恋”等传闻,还是影迷痛心失望甚至以死相逼,都没能阻挡阮清清嫁人生子的脚步,结婚第二年就生了曲文夺。

避免因为“不典型白化症”而引人非议,曲三爷对幼子极尽保护与宠爱,不但有专门的佣人、保姆、厨师、家庭教师,连安保级别也是最高。然而好景不长,曲文夺还不到上小学的年纪,曲三爷夫妇就在一次交通事故中遇难。曲文夺被长兄曲文栋抱在怀里参加葬礼的照片当天就刷爆了网络。

曲三爷一早留下了遗嘱,要求两个哥哥照顾幼弟直到成年。曲家又比较老派,向来重视外界评价,哪怕争家产争得硝烟四起,曲文夺的生活品质却没有丝毫降低。

曲家小爷就这样一路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纨绔子。去国外念过几年书,回来什么却都不会做,吃喝玩乐倒是顶尖,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在富家子里十分吃得开。长得惹眼,挥金如土,脾气一点就爆,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住,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久安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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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该问你,穿成那个德性,看得我都眼晕。”红黛压下眼中的情绪,淡淡地说道。

曲文夺偏爱花色浓烈繁重、造型夸张的外套,一个款式能同时结合古今东西,配上他因先天疾病而雪白的皮肤、淡金色长发,古怪而不合时宜。今天这一身大红大黑的花鸟重磅真丝长风衣,让经常接触时尚圈的红黛都看不清楚结构,仿佛是因为怪异才显得价值不菲。

听红黛这样说,曲文夺把自己镶嵌着昂贵宝石的手杖剑“啪”地收回去。坐直了身子,指向一边的黑衣女人:“红姨!我保镖够多了,还要她干吗?!”

被他指着的高个子女人梳着利落的马尾,黑衣里面的身材挺拔笔直,皮质腰封上别着一长一短两把刀,长刀的刀柄上,系着一个十分细小的铃铛。未施脂粉的脸孔其实是个美人,但冷淡犀利的神情却令人不太想接近。她正从窗帘的缝隙向外张望,对曲文夺的指责与己无关一般毫不在意。

“铃女杀掉你保镖的时间都不用五分钟,而且你的保镖也不会向我报告你的行踪,不会告诉我你都吃了什么干了什么跟谁见面。”红黛平静地说,选了一张茶席铺在桌面上。

“老头子要监视我,你也要监视我,我干了什么需要监视?!”

“你干得还少了?飙车砸店,一天一闹,还加入什么玫瑰马俱乐部……那些富家子都什么心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们混在一起?”

曲文夺反问道:“那我应该跟谁混在一起?你告诉我,我立刻就跟他们绝交。”

红黛语塞。

曲文夺从小到大没有朋友,身份的特殊性让普通人对他敬而远之,刻意接近的还要分辨是否别有用心,再加上性格暴躁顽劣,除了与曲家有来往或者跟他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没有人肯接近他。

看红黛说不出话来,曲文夺“哼”一声站起来往外走。

“又去哪儿啊?”

曲文夺没好气地回“去鬼混!”惹得红黛一声叹息,“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

无声铃跟着曲文夺向外走去,经过红黛身边时低声说:“楼下有治安局的狗。”说完微抬下巴,示意监视对象是身影刚消失在门边的曲文夺,红黛精致的脸孔渐渐覆上一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