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宾馆里的浴缸不大, 容纳两个成年男人有些拥挤,叶则伊被完全压在了浴缸里,他单手不自觉地抓着浴缸边沿, 手背因为用力泛起了劲瘦的青筋。

水漫过两人的身子, 从浴缸里溢出来,浴室里氤氲起浓重的水雾。

邵闻濯一只手握着叶则伊的后脖颈,迫使他仰起头面对自己,热忱而克制地亲吻他的嘴唇。叶则伊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了,感觉这么下去自己马上要溺亡在浴缸里了。

呼吸的间隙,叶则伊从唇齿间溢出几个字:“邵闻濯。”

听到对方喊他的名字,邵闻濯才终于稍微松开了点缝隙,他和叶则伊额头相抵,眸子中带着浓重灼热的情绪,手指抚摸着叶则伊的脸,嗓音已经哑了:“还冷么?”

叶则伊呼吸急促,近距离地看着邵闻濯的眼睛,那种汹涌而偏执的情绪快要从他眼睛里溢出来了, 每多看一秒都仿佛要被吞噬在其中, 那是种对他极度的渴望和恐怖的占有欲。

他喜欢邵闻濯这样看他。

叶则伊忍不住稍微靠近了些, 轻笑说:“冷。”

邵闻濯眸中划过晦暗,很快便低下头继续吻他,他环住叶则伊的腰身将他翻转过来, 让叶则伊躺在他怀里,动作过大, 两人的身体相抵, 所有的肢体触感都无所遁形, 叶则伊直接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 完全不敢睁眼看邵闻濯。

“阿则。”邵闻濯呢喃地喊他,哑声问:“我可以碰你么?”

叶则伊感觉心脏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连说话都开始打顿:“碰…碰哪儿?”

话说完,叶则伊眼睛忽地睁大,脊背骤然一阵发麻,他猛地躬起身子,整个脑袋埋进了邵闻濯的肩窝,紧紧咬住了牙齿:“邵闻濯,别…”

邵闻濯亲吻他的耳朵,含着笑意低声说:“就一会儿。”

叶则伊耳朵更热了,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你才就一会儿。”

…………

从浴室出来时叶则伊已经筋疲力尽,他坐在床边,邵闻濯拿吹风机轻柔地替他吹头发,这人指尖碰了碰他的耳垂,要笑不笑:“红成这样,快滴血了。”

“你现在别说话。”

他需要冷静一下。

邵闻濯失笑,指尖轻柔的穿过他的发丝:“甬南镇到黄川家在的村庄,还有一段山路,巴鲁去找车了,我们明早一早出发。不过现在已经一点了,阿则明早起得来么?”

弄到这么晚怪谁?

叶则伊现在困得只想直接睡过去:“你晚上睡觉离我远一点就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邵闻濯忍俊不禁:“好好休息,我不碰你。”

吹干头发,叶则伊直接栽进大床,钻进被子盖住了自己,说:“晚上不要越线。”

晚上睡下去时,两人各自躺在床的两侧,然而第二天醒来时,叶则伊发现自己越线了,原本躺在右侧的他,现在已经躺在大床的左侧。

不知道什么时候躺进邵闻濯怀里的,他这会儿脑袋枕在邵闻濯胳膊上,手臂还搭在邵闻濯腰上。

“……”

叶则瞪大眼睛沉默了良久 ,然后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往外挪,忽然被邵闻濯勾着脖颈搂了回去,这人在他头顶亲了下:“跑什么?”

叶则伊心口一跳,若无其事地憋出一句:“起床了。”

——

巴鲁从镇上找了辆车,三人吃过早餐后迅速赶往了黄川的家。

这是个隐蔽的村落,用的是老式的土墙青瓦,四面环山,一条人造的水沟从后山延伸出来穿过村落,三人通过打听,沿着水沟一直找到了黄川的家。

一户低矮的院落,用的是木板门加大铁锁,院子里还依稀有狗吠声。

门是虚掩着的,巴鲁趴在门缝上往里看,敲了敲门上的铁锁:“有人吗?”

院子里很快传来更激烈的狗吠声。

巴鲁皱眉说:“院子里好像没人啊……”

邵闻濯正要上前敲门,这时身后传来了中年男子的声音:“你们找谁?”

三人回头,就见一对夫妇拎着背篓,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们。

邵闻濯笑了下:“您好,我们是黄川的朋友,这是黄川的家吧?”

夫妇俩一听,脸色立马大变,上前就撵他们走:“走走走!黄川没有什么朋友,你们赶紧走!”

男人把背篓往地上一扔,挥着手臂就要推他们,邵闻濯立马把叶则伊护到身后,不禁皱起眉:“我们没有恶意。黄川在工程事故中遭遇不幸,事故原因成谜,作为他的家人,两位不想替他讨个公道么?”

夫妇俩愣了下,然而依旧执意要赶他们走:“这件事情我们不计较了!都已经过去了,你们别再找我们了!”

叶则伊敏锐地抓到字眼:“再?之前有人找过你们?”

大叔瞪大眼睛:“没有!这事儿在城里就私了了,我们已经撤诉了,你们快走!”

夫妇俩的举动很激动,更让人生疑。

叶则伊从邵闻濯身后走出来,温和地笑笑:“叔叔,我们从早上到现在没歇过脚,让我们进去喝口水吧,你们不想提,那我们就不提了。”

叶则伊跟邵闻濯和巴鲁相比,长相更加温和,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大叔黑着脸瞪了他几秒,叶则伊始终笑着面对,大叔发出一声冷哼:“喝完赶紧走!”

叶则伊跟邵闻濯相视一眼,跟着进了院子,在堂屋坐下,大叔端了三碗水搁他们桌上。

堂屋和其他房间都是连在一起的,叶则伊边喝水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里屋的房间应该是卧室,有些简单的家具,书桌上还摆了书和台灯,墙上张贴着金黄色的奖状和证书。

叶则伊状似随意的问道:“您的孩子成绩不错啊,满墙的奖状。”

那妇人从门口路过,往里屋看了眼,没搭腔,朝厨房去了。倒是那大叔抖着烟筒坐在墙角,应了一声:“别套近乎,喝完赶紧走。”

叶则伊:“……”

真是怎么切入都不行。

邵闻濯指尖点着桌面,看着烟雾缭绕的墙角:“叔叔平时都爱抽什么烟?”

“草烟。”

“是么。”邵闻濯弯腰,从桌角捡起一截烧尽的烟头,仔细看了看:“这是黄鹤楼最新的粉装,市面价格四位数,可不是您说的草烟。”

大叔愣了下,警惕地抬起头瞪他:“我不懂,你别跟我说这些。”

“这不是您抽的烟吧。”邵闻濯目光步步紧逼:“这两天有人来过?”

大叔终于懒得跟他扯了,直接把烟筒撂在一边,站起来大骂:“你们一批接着一批!到底想干什么?!我们黄家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你们仗着有钱有势,就要对我们赶尽杀绝?!还有没有天理了!”

叶则伊皱起眉。

邵闻濯沉默了下,反问:“赶尽杀绝?”

“走!你们走!”大叔抄起旁边的烟筒,怒气冲冲冲他们挥舞:“再不走我放狗咬你们!”

邵闻濯抓住叶则伊的手,把人搂进怀里,巴鲁上前制止住大叔的粗暴举动:“你这大叔讲不讲道理了?我们是来帮你们的,能不能听我们把话说完!”

“没什么好说的!”

叶则伊从邵闻濯怀里探出头来:“你们还有个儿子叫黄南,成绩很不错吧,可惜大学就辍学去工地了,现在每天过着和黄川当年一样的生活,您觉得对他公平吗?”

大叔猛地一愣。

叶则伊继续道:“他大学学的是建筑,毕业后本来是可以进入大型建筑企业工作的。但是他现在辍学了,我相信他一定很不甘心。”

“他为什么辍学?因为哥哥事故出事,有人想捂你们的嘴,他作为建筑专业的学生,更是人家的眼中钉,对方不想让他进入这行业,我说的没错吧?”

“我可以帮你们。”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而焦灼的安静。

偷偷藏在门外的妇人,掩面哭了起来,试探地问道:“你……你真的能帮我们?”

叶则伊坚定地说:“我能。”

……

几分钟后,双方才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

叶则伊开门见山地说:“之前来找你们的人,是哪天来的?”

大叔扶着额头:“前天。”

“其中有个人姓叶?”

大叔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只是点了下头。

叶则伊沉默了片刻,直接说道:“他姓叶,我也姓叶。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他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

夫妇俩讶异地抬起头。

叶则伊简短地说:“我会给你们安排最好的律师,会给黄南一个好的前程。”

夫妇俩神情意外又惊疑不定。

巴鲁在一旁哼笑了声:“你们应该听说过达科吧?这是达科集团的二少爷。”

夫妇俩霎时间瞪大眼睛,相互对视了一眼,再看向叶则伊是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叔忙说:“你真是来给我儿子翻案的?”

“当然了。”叶则伊笑了下:“我需要你们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我们。”

老两口沉默了半晌,大叔进里屋拿出了一部手机,搁到叶则伊桌前,面色沉痛:“这是我儿子出事故的证据,之前那个姓叶的来,我都没拿出来……你可千万别是诈我们。”

“工地信号有时候不好,儿子的视频都是录了发回来,这是他出事之前最后一条视频……”

手机里有一段视频,是黄川录下来的。

视频里下着暴雨,黄川坐在地下作业的入口处,头顶是工地临时搭建的蓝色伞篷。

他在视频里跟父母抱怨施工队要大雨天还要赶工期,上头的不把他们当人看,过了一会儿,又悄摸地压低声音说:“洞里有批钢筋没通过质检,有几个晓得这事儿的兄弟不愿意下去,上头说给我们加工钱……他们这是违法。爸,做完这单我就回家,不做了,他们不把我们当命的……”

看完视频,整个屋子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叶则伊说:“我会尽快安排律师过来,你们把所有证据都交给他们。”

老两口掩着脸,一个劲儿的道谢。

临走时大叔又再次打量叶则伊,狐疑地问:“你跟那天来的那个姓叶的,是兄弟?”

叶则伊诚实道:“算是吧,他是我爸续弦带来的儿子。”

大叔立马就明白过来了,两兄弟关系很差,他又打量了眼邵闻濯:“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叶则伊哽了下,看了眼邵闻濯,对方也在探究地看着他,似乎也想从他口中要个答案。

叶则伊思忖了下,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他也是兄弟,我是弟弟,他是我哥哥。”

邵闻濯:“……”

大叔奇怪地睨着这两人,觉得他们之间举止太过亲密,看着不是普通的关系,可怎么又是兄弟?这关系太乱了,他头疼地摆摆手:“哎哟你们有钱人家,真是不简单。”

——

拿到证据,三人当日就赶回了H市。

当晚邵闻濯联系了业内媒体,让他们把当年天鹅湖发生过命案的消息传了出去。

这起事故涉及到达科集团直属管理的钢筋厂。

翌日一早,达科集团紧急召开了董事会。

所有股东集体向叶尘羲施压,质问他当年钢筋厂的物资质量情况,叶尘羲以自己当年没有直接参与这批物资拨放为由,暂时堵住了股东们的嘴,表示他下来一定会查清楚事情原由。

但叶尘羲还是被收回了钢筋厂的管理权。

有部分股东提到了叶则伊,他们都明白,都是叶家的儿子,如今叶则伊有邵闻濯当靠山,而且本身才华在业内颇受认可,现在已经势如劈竹。

部分股东已经出现了站队的趋势。

叶尘羲看得很明白,却无计可施。

会议结束后,他被叶正则喊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骂:“你都做了些什么?!这件事情最好跟你没关系!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叶尘羲脸色发白,满眼阴戾:“我会处理干净的。”

他冷冷地想,只要没证据,翻不了天的。

——

湖心岛的别墅。

叶则伊心情不错地开了瓶红酒,倚靠在阳台上打电话:“你亲自跟律师过去,这件事情动静小点,不要声张。”

江修远说:“明白了。恭喜叶总啊,升到集团总部了。”

叶则伊笑了下:“我要的可不止这些。”

挂断电话,叶则伊似有所觉地回头,就见邵闻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叶则伊。

邵闻濯刚洗完澡,只穿了一身白色的浴袍,身上带着凌冽好闻的气息。

叶则伊拿着酒杯的手微顿,耳朵被他弄得有点痒:“干什么?”

邵闻濯低头,下巴抵在他肩上,轻声说:“恭喜阿则升职,我们果然同类人。”

叶则伊始终有种让他很想守护的脆弱感,可如今他身上的野心和韧性,一点都不输给自己,他在叶则伊身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坚定而鸿远的目标和信念。

邵闻濯呼吸落在耳侧,叶则伊耳尖被他弄得发烫。

他心跳不自觉加速,微微缩了缩脖子,没好气地说:“冷漠又刻薄,我跟你才不是同类人。”

邵闻濯亲昵地搂着他腰,亲了下他的耳朵,轻笑:“我什么时候对你刻薄过……”

“我今天开的是你十九号柜的康帝。”叶则伊说:“等我喝完你酒窖里的珍藏,希望你还能这么说。”

“这些酒我从不拿来招待客人。”

邵闻濯的嗓音带着点慵懒的磁性,声线格外撩人,他搂着叶则伊的手臂越收越紧,另一只手勾起叶则伊的下巴,迫使他让他看着自己。

“阿则喝了我的酒,以后就是我最亲近的人。”

“我会做你最利的矛,最强的盾,将来阿则会羽翼丰满,坚不可摧。”

叶则伊愣愣地看着他。

这人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叶则伊被撩得面红耳赤,心里却愈发踏实。

邵闻濯默默看他几秒,低下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嗓音缱绻:“阿则。”

“嗯。”

“弟弟是么……叫声哥哥。”

作者有话说:

开头浴室那段是,hand car,两个省略号以示尊敬(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