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破镜难圆

二皇子掉下悬崖后, 便一连失踪了好几日。

失踪就失踪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传到民间,百姓们也就茶余饭后拿出来调侃几句。

每天都有人死亡、老去, 再大的悲伤也遮不住新春的喜悦。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家家户户洋溢喜气。

以往支持二皇子的肱骨老臣也纷纷借着送礼为由, 迅速找到了下家。

只有宫里的贵妃娘娘, 和大着肚子,刚刚上位的二皇妃杜婵娟, 哭得撕心裂肺。

百官休沐, 望舒也一连倦怠了好几日,胡吃海喝,没心没肺。

父亲却忧心忡忡,“都说了不要躺在床榻上吃东西,要是二皇子出了个三长两短, 你跟三殿下的婚期又得往后推,现在宫里没个准信,咱家喜联都不敢题。”

望舒将手中果盘丢到一边, “总归我也不急,便让他的丧礼走在前头又如何, 难道还要晏希白给他守孝三年,娶不了妻?”

父亲被她气得要命, “没大没小,没轻没重, 谁叫你直呼殿下名讳。嘴上不把门,若叫外人听见, 非得将你押入大牢, 上刀山下油锅, 皮都给扒了。”

“把谁给扒了皮?”这时,望舒母亲推门而入。

父亲敛了怒气,低身作揖,“夫人。”

这对离异夫妻目光交汇,一切情绪都变得晦涩难懂,她浅笑着欠身行礼,“我不过一介草民,担待不起。”

父亲垂下眼眸,有些落寞,“你们聊,我先回去处理公文。”

望舒一个侧身,从床榻上翻起,随后落了地,走到一旁倒上一盏热茶,说道:“阿娘快坐,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她一边坐下,一边说:“寻个清静。”

行吧,外祖父那个小老头来到京城之后,看见哪个郎君都欢喜,闲来无事抓上酒楼唠嗑几句。

“哪里人士?”

“长居京城。”

“可有娶妻?”

“妻死,育有一子。”

“鳏夫好啊,我女儿死了夫婿,改日给你介绍介绍,若是看对眼便凑一对鸳鸯。”

就这样,阿娘前前后后被安排着见了许多郎君,终于遇上个志趣相投的,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大献殷勤,追求狂热。

外祖父神气地跟望舒说:“看吧看吧,我给你阿娘寻了个好归宿,日后我老来归西,也可以瞑目了。”

结果却被望舒父亲搅了一趟浑水,带着官兵上门,说那人身负命案,要抓回大理寺受审。

当时父亲目光赤、裸裸落在阿娘身上,“以后擦亮眼睛,别信错了人。”

好像在说,看吧看吧,你遇上的人也就那个样,还真觉得一把年纪能再嫁个好夫婿。

阿娘说:“什么时候御史中丞还要管大理寺的案子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自然不劳你费心。”

他紧绷着身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外祖父也生气,“女儿啊,城东的李郎,杭州来的沈郎,要不要见见?你放心,我都查过底,绝对不会出差错。”

阿娘说:“见。”

后来,一次两次可以说成偶然,三次四次便真的是蓄谋已久。

父亲锲而不舍赶走了一个又一个郎君,迟迟才说出心底事。“若我将赵氏母女送出戚府,我们还能重新开始么?”

母亲无奈地笑了笑,“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御史大人,往前看吧,别来我这儿自找麻烦了。”

望舒恨不得拍手叫好,贞洁是男人最好的聘礼,丢了你还妄想娶妻。

素娥捧来热乎乎新出炉的糕点,望舒忍不住又尝了几口。

阿娘说道:“你好像胖了。”

她手中糕点掉落,眼中泛起酸涩,“你怎么可以说我胖了呢?”

低头掐了把肚子,她才没有长胖呢,又挑了一块干果放进嘴里。

“嫁衣试了没,哪里不合适我再给你缝缝补补,剪剪线头。”

“阿娘你放一万个心,尚衣局做的衣裳,又怎么会出纰漏呢?”

“万事只有自己上手才能图个心安,素娥,快拿出来让她试试,别磨磨唧唧了。”

当望舒穿上嫁衣之后,腰封缠了上去,她终于意识到,该吃素了。

许是不该表现得那么开心,晏希白带着望舒参加宫宴,贵妃发了疯一般在圣人前吵吵闹闹,“陛下,可有二郎消息,求求您再多派些人手,去找找吧。”

皇上一脸深沉,“为人父母又岂会不担心,既然翻山越岭寻不到尸体,定然还存在一丝生机。”

望舒与晏希白对视一眼,默契地压住嘴角,刚想为二皇子哭丧,便有侍卫气喘吁吁来传,“陛陛陛下,二皇子找,找到了!”

一口气喘不上来,在场诸人无不屏住鼻息。

话一落地,贵妃娘娘从悲戚到狂喜,不顾身份奔了下来,晃着侍卫,问道:“你说什么!找到了,在哪?”

“快说啊,我的皇儿在哪?”

侍卫回道:“在河水下游的一个小村庄,但是二皇子因为脑部受创,失了记忆,险些与一个村姑拜堂,纠缠着不愿随我们回京。”

人间处处是荒唐,望舒与晏希白轻声耳语,“皇子和村姑,倒是有趣。”

晏希白给她递了一块糕点,“怪可惜的,失忆却未曾失智。”

望舒看着软软糯糯的花饼,吞下口水后摇了摇头。

晏希白失落了一会儿,便问道:“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嫁衣穿不上了。”

“还有一些时日,我让尚衣局的人再改改。”

“我的意思是我要……抑制口腹之欲。”

他有些懵,呆呆地应了声好。

然而,第二日他便派人送了满京城玲珑满目的美食,望舒光看着却不能吃。

婚期在即,他却好似陷入了莫名的兴奋与喜悦。

除夕过后,便又进入了冗长的假日,两人手牵着手步行游街,望舒要给他挑一件衣裳,掌柜的口若悬河,夸赞道:“郎君丰神俊朗,这身墨绿衣裳最衬您的气质。”

晏希白直勾勾盯着望舒,有些晃神,反应过来后笑着说:“是啊,还有五日我便与戚娘子成亲。”

前言不搭后语,掌柜的人傻了,“那恭喜恭喜?”

望舒只好尬笑着将他拉走。

坊市中有个卖木偶人的小摊,望舒正细细挑选着小木人,老板看着他们,颇有几分感慨地说道:“当真是一对璧人。”

晏希白羞怯地挽起望舒手臂,“你怎么知晓我们过几日便要成亲?”

摊主呵呵笑道:“恭喜恭喜啊,既然有缘,我替你们刻一对木偶吧。”

或许是被他的笑声感染,望舒也有些欣喜,“多谢老板,祝您财源广进啊。”

瞧着晏希白那黏人的样子,望舒揪着他的耳朵,恶狠狠地说:“天天挂在嘴上,你烦不烦啊?”

他红着脸说,“值此佳期,一生一次,不烦的。”

望舒面无表情地说:“呵,还一生一次,这大婚想要多少次便有多少次,你也不觉得繁琐。”

他连忙说道:“我不娶妾!”

“我是说,你若喜欢,我们便离了又合,你要多少回我便陪你多少回,行吗?”

他摇了摇头,“不离,这不一样的。”

“你别开玩笑,也别不喜欢我。”

小郎君委屈巴巴低着头,脆弱又伤感,望舒牵起他的双手,踮起脚在他耳边说道:“喜欢喜欢,喜欢死了。”

过了许久,老板刻好木偶,又细心用手帕包上,递给二人。

冬日里天黑得快,千家万户亮起了灯笼,望舒伸了个懒腰,锤了锤累得发酸的大腿,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晏希白,该回去了。”

从白雾弥漫的清晨,一直到日落黄昏。光是想到此后余生,每时每刻都是二人携手共度,晏希白便觉得整个人都陶醉在了蜜糖里。

分别的路口,望舒说道:“殿下,该放手了。”

他却将她揽入怀中,迷迷糊糊可就是想亲亲她,气息灼热,在寒冬中不断缠绵。

望舒想要挣脱,“殿下,大庭广众之下呢。”

晏希白一手替她盖上了宽大的斗篷帽。

她想,他一定没有听说过掩耳盗铃的故事。

出嫁前一天,宫里的女官过来耳提面命,千叮咛万嘱咐,哪个时辰该过哪个门,什么时候拜过天地祖宗,什么时候给人敬酒。

望舒觉得她太过聒噪,“懂了懂了,会注意的。”

随后便让侍女将她打发走。

阿娘忸怩地将她单独留在房中,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望舒打眼一瞧,是她早八百年便赏过的活春宫,阿娘她耻于说这些,又怕女儿不懂,将东西塞到她手中,说了句:“你好好看看。”

便又离开了。

望舒翻了翻,随便扔至一旁,无聊至极。

门外有人传道:“娘子,二皇子妃前来拜访。”

望舒霎时打起了精神,她就说嘛,原来这么沉闷的原因竟是缺了个找事的。

她唤道:“让她进来吧。”

也不知道这小妮子想掀起什么风浪。

杜婵娟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进来,肚子已经显怀。

“请坐。”

杜婵娟点了点头,在一旁坐下。

“二皇妃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杜婵娟捻起一块糕点,正要往嘴里放,望舒制止道:“别吃——”

作者有话说:

更了更了,星期一倒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