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奔赴春天里的第一场约会

望舒行了辞别礼,正欲离开之时,大父却在背后叫住了她,“望舒,只恐这几日变故丛生,一切还需小心谨慎。”

她仔细琢磨了一番今日晏希白所说之话,圣人只在口头上应了二人婚事,然而实际婚书却要在端午之后才能下达。这消息断然是瞒不住的,若朝中有心之徒听见,只怕是要使尽千方百计毁了这门亲事。

这段时间定然极为凶险,若稍有不慎,轻则遭人陷害离间,重则缺胳膊少腿,直接见了阎罗王。

这几日寒食连上清明,文武百官足足休沐七日,到先祖坟地祭墓添土之后,众人皆闲了下来。市井之内更是平添了几分繁华气象。

酒旗迎风招摇,遍地响起了胡笳琵琶、丝竹管弦,胡姬勾人的腰肢像是永不停歇的陀螺,在酒徒热闹的狂欢、吆喝之中转个不停,看得人眼花缭乱。那些个整日寻欢作乐的五陵年少,骑着银鞍白马,打街边走过,一身华服锦袍、意气风发。

宫里赐了新火,望舒闲得无聊,就着暖气煮了新茶,谁料一股茶香勾来了一群闲杂人。

戚容音端着桃花粥走了进来,“阿姊,容音亲手做的粥,你可用尝尝,好除去寒气?”

望舒有些颇为无奈衤糀,自从她回家之后,戚容音愈发喜欢粘着她了,若是以前,她定然要一把将粥推倒,别扭地说上一句:“你这个扫把星,能不能离我远点!”

然而重生之后,望舒对她的感情颇为复杂。前世她将戚容音当作了一辈子的假想敌,可事实上,除了每次靠近她变异常倒霉之外,戚容音未曾做过任何伤害望舒的事。

只是,她总能潜移默化的将望舒身边亲近之人一点点抢走罢了。

戚容音见她长久未曾作答,有些委屈的说:“阿姊,你可是不喜欢?那容音端走便是了。”

望舒让素娥接过桃花粥,当着她的面喝了起来。她在案前坐下,撑着脸满怀期待地看着望舒,有些欣喜地问:“阿姊,味道如何,可还喜欢?”

望舒放下碗勺,“火太盛,又或许煮久了,有些糜烂。”

她有些委屈的一下下戳着木桌,神色低迷。

这时,戚袖也风风火火扛着刀走了进来,喊道:“望舒,望舒——”

望舒将茶水倒出,戚袖二话不说便拿起茶杯尝了口,到头来还要埋怨一句,“嘶,好烫。”

素娥看见,连忙又倒了杯清水给她。

“刚煮好的茶,自然是烫的,阿姊不是在演武场上大出风头,怎又跑到了望舒这儿。”

她坐下后,道:“那李家的小郎君缠得我烦,阿娘与阿耶又没日没夜的吵架,动不动就抄起刀剑,坏了好些器具。我本想着望舒这儿清净,过来避避热闹。”

望舒却起身收拾东西,“怕是望舒也陪不了阿姊多久,太子殿下约了我去城郊折柳踏青。”

戚容音听到后,怯生生的问道:“阿姊,我可以陪你一同前去吗?阿娘管得严,我已经许久未曾出过府了。”

又怕望舒不肯答应,她连忙说:“阿姊,容音绝对离你远远的,定不会打扰了你和太子殿下。”

戚袖听到春游,也起了兴致,“望舒,听说会有拔河赛,我也要去!”

“去哪儿啊,这么多人,本宫也去凑个热闹呗。”门外骤然响起一道声响,只见晏妙年与戚兰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就这样,望舒叹了口气,最后只能带着四个闲人去赶赴与晏希白的第一场约会。

*

前些日子望舒养了一头温顺的小马驹,这日来了闲情,便让马奴牵了出来,骑上之后一路慢悠悠出了门。京城之中道路划分井井有条,素来宽阔,如今却也能明显看出多了不少人流。戚袖只爱骑马,不爱坐车,向来如此。现下她为了配合望舒的速度,也在一旁骑着马缓缓走着。

望舒不仅有些好奇的问道:“阿姊与那李家的小郎君是生了什么恩怨,为何他总是缠着你?”

戚袖有些羞恼的说:“他脑子估计是被驴踢了,竟然说心悦我许久,要娶我为妻。可我一向只当他是可以开玩笑的玩伴。”

望舒早知两人会走到这般地步,讪笑道:“依我看来,他的确有几分喜欢阿姊。可李家郎君向来无甚本事,靠着祖上门荫才混了个武散官当当,整日只会吃喝玩乐,又怎么配得上阿姊。再说,你在外行军,为国杀敌之际,他不是前往青楼狎妓就是与家中妾氏打得火热,你嫁娶李府作何,替他打理那乱成一团的家业?替他赡养老母还是替他赡养妾氏母女啊?”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说不定阿姊与李家那位便是三生三世修来的孽缘,若是自己拎不清,别人说上千句万句也是无用,可依旧忍不住劝道:“阿姊,听我一句,这种腌臜泼才有多远离多远,来到门前也得给我一脚踹出去,不然迟早瘟到你。”

戚袖尴尬的笑着说:“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改日我与他说清楚便是了。他虽说混帐了些,却也对我不错,我一个军娘,平时征战在外,多是与男子打交道,大大咧咧,做事也并不文雅,现如今都未曾有人看得上我,也只有他还把我当作女子。”

“阿姊何必如此贬低自己,你自是顶天立地、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一把大刀不知救了多少性命,又怎能跟那些贪生怕死、贪图享乐的富贵郎君相比。那些俗世之人觉得不如你,才不敢将阿姊迎入门,但我们大周的好儿郎何其多,阿姊若有看得上的,直接表明心迹又不是未尝不可。若没有,又何必非得寻个夫家,你若想手握权势自可封侯拜相,你若想过得如同闲云野鹤自可归隐山林,你若想富贵一生,望舒有的是本事能保你三世吃喝不愁。”

戚袖见与前边马车离了有些远,伸手抽了下望舒的小马驹,“就你嘴刀子厉害,这些年马艺却毫无长进,还不快些,你的太子殿下可是要等急了。”

望舒一个仰身,小马驹疯了似的往前跑,望舒的确马术不精,但好歹也会点,这下却怎么也控制不了,拉紧缰绳,它却依然不管不顾向前跑,一路上有不少行人,望舒害怕撞上,只能一边喊着:“让一下,快让一下啊……”

一边回头向戚袖求助:“阿姊快救我,马发疯了,怎么也控制不了。”

戚袖一看只觉糟了,暗恼道:“我分明没使什么力气,怎么一下跑这么远了呢。”她快马加鞭追了上去,但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一不小心挑着果子的农夫受惊跌倒了,果子一路上掉了一地,人潮中颇为恐慌,她只能看着望舒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这下子怕是追不上了,她不禁焦躁起来,望舒素来细皮嫩肉,不肯学功夫,这会儿该如何是好。

行人见大街上乱作一团,也都只是窃窃私语,说这是谁家女郎,竟然当街纵马,并无一人能上前制止。

此时此刻,飓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盖过了周遭所有喧嚣,心脏直接跳到嗓子眼里。望舒从未有一刻觉得如此凶险,她依旧焦急地拽紧缰绳,手中已经被勒出血丝,今天、不会就这般命丧于此吧……可真是倒霉极了。

不幸中的万幸,裴言昭恰好就在街市上,见望舒骑着马横冲直撞从她身旁飞过,便意识到不对,她连忙追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用长鞭将马驹后腿撂倒。望舒一个重心不稳就要跌落马下,好在裴言昭上前接住了她,但由于冲力太大,双双狼狈倒地。

望舒只觉身后传来一阵疼痛,手肘撑在地上,好似磕破了皮,好在尚且能忍,并无大碍。

她此时此刻最庆幸的便是重生之后未曾与裴言昭交恶,甚至还曾经出手相助,现下一报还一报,她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裴言昭踉跄着将她扶起,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一番之后,知道没受大伤,这才安定下来。她又比划了些手语,望舒看不懂,只能低着头道了声谢谢。

阿姊和长兄匆匆赶来,异口同声地问道:“望舒,你没事吧?”

望舒摇了摇头,裴言昭却指了指她手上的血迹,素娥匆匆缓过身来,扶过望舒,“娘子,马车中备了药,你随我去处理好伤口。”

她却拂去她的手,走到跌倒的马驹前,说道:“不急,我倒是得看看,这马驹为何发疯,是得了什么怪病,还是有人故意要加害于我。”

裴言昭绕着马儿仔仔细细走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何暗器,最后蹲在它面前,撬开它的嘴巴,一番打量之后抽出了一根残留的绿草。戚袖围了上去,“这是醉马草,吃了会发狂,府上的马奴怎么如此不小心。”

望舒却冷笑道:“我看不是不小心,是分明想加害于我。这才没过几日,便一个个都蠢蠢欲动了。”

随后她吩咐素娥道:“好好查清楚,若是出了奸细,留着也没用了,直接拉去报官。”

“是,娘子。”

戚袖问道:“望舒,今日是阿姊没照顾好你,让你受了不少惊吓,先随我回府上吧,稍后我再派人前去告知太子殿下。”

望舒却道:“我不回去,继续往前吧。”

她有些无奈地劝道:“望舒,莫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日后有的是时间相见。”

望舒说:“阿姊,我没有胡闹。有人要加害于我,想搅黄了我与太子的亲事,甚至狠辣到想要夺我性命,但我戚望舒就是天生反骨,偏要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