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四号一到,明楉换上自己最新的衣服。上白下黑,再加上一双小白鞋,简简单单但看着干净清爽。

明楉住在店里,顺带也守着店里的东西。

下楼时,店长已经忙起来了。明楉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就被一个揉脑袋。他理了理头发,腼腆地带着自己的礼物出门。

八点半,明楉在学校外的车站跟方启行他们会合。九点之前,一行人抵达了南山酒店,也就是程家旗下的五星级酒店。

十七岁的生日宴,程家按照程闫夏的意思没有大办,只是在酒店弄了个小型的宴会。

明楉仰头看了看这个十几年后依旧名声响当当的酒店,捏紧手上的东西跟随楚娇娇进门。

“程哥不愧是程哥,一年请我们来一次。”

到了宴会厅,明楉粗粗一扫,班上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大半穿的是西装小礼服。

“一年来一次?”明楉棕黑色的瞳孔干净又迷惘。

“嗯哼,去年也来了。”楚娇娇道,“哦,你当时不是我们十三班的,所以不知道也有可能。”

上辈子学生时代的记忆模糊不清。所以当初在班上遇到程闫夏的时候,明楉心中满是震惊。

学校的事,在他此后十年的按部就班又陷入囹圄的生活里,早已经被磨得看不见影子。

“走,别愣着,先去送了礼物再说。”

明楉瞧着装潢精致的宴会大厅,愈发攥紧了手中的礼物。

他看着处在人群中央的程闫夏。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贴合着他的身形,笔挺而逸然。依旧是可望不可即。

这一刻,明楉知道了他们之间巨大的身份差距,这是横亘在现实的东西,是他自己轻易跨不去的鸿沟。

而不像程闫夏,轻轻一捞,就捞起来他后面最幸福的五年。

明楉忽然有些不确定。

不确定这辈子,他唯一所牵挂的到底是不是最终属于他的。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肩膀被猛地一拍,明楉脚步后错,猛地跌倒在沙发上。

“邢文?”

“嗯哼。”邢文穿着一身骚包的蓝色西装,“还记得我,不错不错。”

邢文笑着躬身,看着明楉像只小虾米一样蜷缩在一起。

“卧槽!程哥!你老婆要被猪拱了!”

——

邢文跟着他爸来的,只不过大人在一个宴会厅,他们这些在另一边。

他长得高,直接弯腰对着明楉,就像将他故意堵在沙发一样。

程闫夏几个刚好坐在他们的对面,直接将邢文扒拉明楉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看,怎么不安好心!

程闫夏听见嵇在桑的声音下意识看向明楉。

裴予挑眉:看看,都不用找就知道人在哪儿。

“不去?”裴予问。

嵇在桑没裴予这么冷静,相比起来他就是一只躁动的猴儿,上蹿下跳:“程哥,快啊快啊,那狗崽子要亲上去了!”

“哎哟,看不见明楉了,完全被挡住了!”

“程哥!程哥!快!”

催促的声音如急促的锣鼓声,搅乱程闫夏的心绪。理智与冷静顷刻间**然无存。

程闫夏噌的一下站起,瞪了看好戏的两个人。沿着光线暗淡的地方过去,那长腿迈得看着是不急不缓的,但转眼就到了正对面。

这边灯光几乎没有,是专供休息的沙发。明楉待在这里也正常。

邢文看着他已经缩在沙发的角落,他好心情地道:“你这么害怕干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你起来,我带你出去玩儿啊。反正这里也不好玩儿。”

邢文说着就要上手去拉。

而明楉整个人埋头,双手圈抱住自己。没给一个反应。

程闫夏在邢文就要挨到明楉时,一股郁气袭上心头,脚步一快,手臂迅速将邢文的手挡开。

他不顾邢文的怒意,拧着眉头对明楉道:“起来,困了我给你开个房间睡。”

“老公?”

程闫夏听到熟悉的称呼喉咙一哽。可紧接着就被声线中的颤音给吸引了心神。

软趴趴的没什么精神气,颤颤巍巍。刚出壳的鸡崽子叫声都把他有劲儿。

他没理,反而是一双将目光投向一旁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兴趣的邢文。

邢文:“程闫夏,老什么?”

见问不出什么,邢文灿烂一笑:“我跟他也是朋友。”

程闫夏:“嗯,他可能是被你吓到了。”

邢文轻啧一声,借着朦胧的光线只能看见黑色沙发上,那一截细白的脖颈在发丝下尤其的滑嫩。若不是程闫夏,他或许都将手放上去试试了。

少年人的好奇,毫不收敛。但也不是人人都像邢文一样,不知道分寸。

一直等到邢文离开,程闫夏才继续喊人。

“起来。”程闫夏看他手脚蜷缩,完全是一副保护自己的姿态。

喉咙微动,说出的话转了个弯,“跟我来。”

见他还不动,程闫夏终于伸手戳了戳明楉的头顶那个发旋。“明楉,快点。”

“程闫夏同学?”明楉声音艰涩。像年久失修的机器。

就着一会儿的时间,从跟朋友玩儿球的阳光小伙子变成了受气包。

程闫夏不去深究其中的原因,声音略带了些催促意味。

“你低着头喊我还不如抬头看一眼,哪儿养成的习惯。”

明楉确定是程闫夏之后,绷紧的脊背悄然放松。他半眯着眼睛,脸在手臂上蹭了蹭。

从他的视角,刚好能够清晰地看见男生站在自己的前面。完完全全在自己与其他人之间隔出一个独立的空间。

明楉很喜欢这样。

他敛去轻而易举就能被影响的情绪,进而巴望向程闫夏。

又是那样的眼神,细细密密笼了一层网面罩住了全身。程闫夏极度不自在,而眼神就愈发的冷。

明楉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对程闫夏极度熟悉的他见着那含了秋霜的眸子就知道他是耐不住了。

明楉弯了弯眼睛,轻声道:“程闫夏,生日快乐。”

“谢谢。”慢了半拍的回应,程闫夏声线平静,“不舒服就跟我走。”

说完,他立马转身。

明楉站起来连忙跟上。情绪应激,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唯独前面走着的人,是身心的全部寄托。走不动也要紧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明楉像个小尾巴,全程乖巧又安静。

等到电梯门关上,他才后退一步靠着,将视线重新落在身前人的身上。

高高的。明楉眼睛估量,自己现在只能到他的胸膛。

不对。

他悄悄地将脚跟贴着电梯,像量身高一样脊背肩膀抵着,站得笔直。仿佛有个半厘米的误差都不行。

程闫夏看着跟前反光的墙,眸子涟漪。

小矮子。

电梯很快到了,程闫夏率先出去,嘴上不停:“有什么事叫我或者直接叫服务员,给你带到后,我要下去招待客人。”

明楉闷闷点头,惯性使然直接转向上辈子常去的那间。

等到程闫夏都站在一旁紧紧观察他时,明楉手一抖。“怎么了?”

他有种被探究的感觉。明楉只觉被他再看下去,上辈子的事儿都能被扒出来。

“嗯,不是那个房间。”

“哦,好!”明楉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站在那被看了一分钟之久。

再往前走了十多米,程闫夏打开门。

“你现在这里休息,有事儿直接电话找服务员。吃饭什么的都可以。”

“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二点,什么时候想回去都可以,跟我说一声我安排司机送。”

一通嘱咐完,程闫夏觉得嘴巴有点干。

他觉得自己是闲事儿管的宽。可抬眸间,秀气的青年浅色的头发蓬松落在满是笑意的眉间。他站在落地窗的飘纱前,身后的阳光直接将他整个人添了几分朦胧的温软。

很干净,像挂在晴空的团团白云。

程闫夏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然后,他就像脑子被蒙蔽,被明楉牵着鼻子走。

这个房间的布局跟明楉以前常住的差不多,明楉像到了熟悉的环境中,且身边还是他最熟悉的人。习惯就这么被放逐出来。

明楉找到拖鞋换上,然后啪嗒啪嗒直奔浴室。程闫夏就站在门边,转身愈走。

“哥哥,毛巾!”

程闫夏耳朵微痒。浴室传来的声音,比平时的更软,又轻又拉长。像快要融化的棉花糖,着实腻人。

“毛巾!”

程闫夏深吸一口气。“在里面的柜子里,自己拿。”

明楉:“我看不见。”

程闫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明楉没有责任也没义务还这么贴心地帮他。但那脚就是不听话地进了浴室。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又是给捂着眼睛,又是找鞋的。程闫夏这辈子都没这么伺候过人。

等人终于进了被窝,程闫夏视线落在被拉住的小拇指上。墨眸沾了寒雾,顷刻间替换了心中不明的情绪。

“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步履匆匆,裹挟着雾凇般的冷。

又生气了?

明楉双手半抓着被子,露出来的圆眼闪过委屈。

不论程闫夏刚刚说的,但论他做的,明楉藏在被子里遮住止不住勾起的唇角:

谢谢老公。

老公说过,看人要看他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