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白日里的话?章见月想了想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过她要与她同住, 因为这件事他一整天都十分紧张。平时做熟了的事竟也出了差错,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绪因为林夕的几句话又开始波动起来。

章见月用空出来的手握拳挡在唇边,轻咳几声道:“自然是不会反悔的。”

她这才又扬起笑脸来, 拉着他往屋里走, “快点进去吧,怎么今日回来得这么晚, 我都等饿了。”

章见月愣了一下,看向杏儿, 得到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后又看向她, “下次我回来晚了你自己吃便是, 不用等我,莫要饿着你自己。”

她撇了撇嘴, 心想每天只有在晚饭时两个人才能坐下来吃顿饭,要是连晚饭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意思。每天匆匆见上一面又匆匆分别,她等在这府里都快成望夫石了。

“一日三餐我们只能共进晚餐,这时间已经很短了,我不想连这个都失去,以前你可是都要看着我吃饭喝药的。”

章见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心想自己这段确实有些忙, 但也没办法事情到了收尾的时候了。正是关键时刻,这么多年的等待,他一刻都不敢放松。

被她拉着进了屋子后, 章见月才发现那衣架子上挂着他的衣服,自己平时用的东西也都被搬了过来。小小的卧房被占得满满当当的, 他一时愣在了门口, 看着屋内昏黄的烛火。

喉中一哽, 一股温暖的气息朝他扑面而来, 将他整个包裹在内。屋子里林夕站在中央,见他在门口没有进来,朝他笑了笑招了招手,“怎地愣在那里,还不快进来。”

章见月这才回过神来,嘴里喃喃道:“就来,就来了。”

他一脚踏进去,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那个有人爱他的那个忠义侯府。此刻腿脚都显得十分沉重,屋内满是林夕身上不知名的花香,甜甜软软的轻而易举便褪去了他一身的戾气。

而他甘之如饴为她卸掉一身的荆棘,他摘掉了腰侧的长刀和头顶的圆帽,交给一旁的三七。径自走到林夕身边,隔间的圆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林夕正调整着盘子的位置。

却冷不丁地被他抓住了手,回过身来只见章见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他似是十分珍惜地捧着她的手道:“这些事让他们去做就好了,你何必亲自动手。”

林夕有些无奈,她每天在府里都要无聊死了,要是再不做些事真的要成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废物了。要是......回到现代不适应了可怎么好,想到这心中郁郁,这两日她刻意让自己忽略这件事。

但是每当她想起来,便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中,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或许她不该把章见月对于那个故事的回答当真,可是她不可否认,自己无法抵挡如今两情相悦的相守。

谁能面对自己所爱之人的恳求时无动于衷呢,她不能所以选择了最冒险的一条路。不过既然已经做了这个选择,她便不能退缩,喜欢便是喜欢,爱便是爱。

哪怕只有短暂几月,也足够让她抵挡接下来数十年的相思之苦,奈何桥边三生池畔他总会等着她的不是吗?

见她神情有些不好,章见月有些愧疚,握着她的手贴近自己的心口道:“都是我不好,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便回来陪你,到时候天高海阔任由你想去哪里,我便带你去哪里。”

今后啊......想来是没机会了,林夕眼神一暗,又快速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情绪。扬起一个笑脸来,“你说的,我都记着呢,若是厂公大人到时候耍赖不对年诺言,我可是要宣扬出去的。”

章见月闻言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眼底含笑,“好,此诺比践。”

“来,饿了这么久,吃一块你喜欢的粉蒸肉。”

他将筷子伸向她的盘子处,却见林夕并没有要拿筷子的意思,反而睁着一双杏眼嘴唇微张。他笑了笑摇摇头,将那块粉蒸肉喂进她嘴巴里,看她脸颊鼓起来,咀嚼的样子尤为可爱。

林夕嚼了几口吞咽进去,愣了一下,糟了她还真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废物了。不行不行,她得自己吃才行,于是拿起筷子自己夹了许多,将嘴巴塞得满满当当。

章见月见她如此以为她是饿极了,拿起桌子上的帕子,为她擦了擦唇角,“慢点吃,别噎着。”

轻柔的帕子划过她的唇角,林夕忍不住红了红脸,夹起一块来递到他唇边,“你也吃。”

见他吃了后,林夕点点头道:“很好,以后都要这么吃,我听三七说你经常忙起来都忘记吃饭的。以后......不管我在不在,你都要像今天一样,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章见月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像是她要离自己远去的一样。明明自己很清楚,只要他想林夕绝对离不开他半步,但此刻他却没来由地赶到一阵恐慌。

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失去她了,不可以......不可以!!!

他猛地抓住林夕的手,见她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解释道:“我有些冷,你帮我暖暖手吧。”

林夕含笑点点头,很容易便被忽悠了过去,她是知道章见月的。一个在夏天也如人形空调一般的体温,原本她就替他范犯愁,这夏天倒是还好,只是到了冬天该如何。

还没来得及开药方给他调理一番,便被他拉着当作取暖器,感受到他握着自己的实感。林夕笑了笑,心想道当人形取暖器也行,她也不吃亏这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平时一些比较亲密的举动可都是她主动的,每次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表情,林夕都觉得自己是在抢占良家妇女。

啧~这个形容可对她有些不太友好,林夕扬起脸来,笑着问他,“我的手暖吗?”

他亦是含笑回道:“暖。”

林夕一脸正色,咳嗽几声,“咳咳!既然如此,不能白让你占了便宜。那我就罚你......”

视线从他身上划过,停在他没有防备的目光下,开口便是一句十分‘狂妄之语’“罚你今晚给我暖床好了!”

用完饭后两人歪在榻上说话,林夕正捏着他一缕头发完,门外三七走进来说道:“大人,洗浴之物已经备好,请大人沐浴。”

林夕朝着外间看了看并没有瞧见浴桶,于是便问道:“为何没瞧见浴桶?”

三七有些为难地道:“东西备在隔壁房间了,若是夫人要求,奴才这便让人将东西搬过来。”

林夕一听心中一喜,想道好小子知情知趣,于是大手一挥,“那便送进来吧,这天渐凉要是洗完再出屋子难免受风着凉的,到时候还得喝药实在得不偿失。”

三七立刻回道:“是。”

章见月甚至都没来得及拦一下,便见他已经转身出去办了,心微微一沉。与她同在一室沐浴啊,若是被她瞧见......那可怎么是好。越想表情越发地凝固了起来,连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林夕打了个寒颤,见他如此心里也料到是什么,于是便扯了扯他的衣袖,贴过去说道:“待会儿你在外间,我在里间便是,你放心。”

说罢露出一个无比真挚的表情,表明自己绝对不去偷看,做那等梁上君子之事。章见月听她这么说,心里好受了许多,只是又泛酸想道若是自己身体并未残缺,是否也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婚礼,说不定还能生几个孩子。

在他出神之际,从屋外进来了几个小太监,将浴桶搬了进来。洗浴的东西摆好之后便悄然退了出去,林夕听见关门的声音,便推着他说道:“快去洗,洗完早点回来给我暖床。”

章见月点了点头,从榻上下来走了几步后,又不放心地回头,“待会儿别过去,等我洗完回来陪你。”

林夕乖乖地点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去看行了吧。你再说下去勾起我的好奇来,待会儿可真就去看了。”

章见月忙转身离去,她暗暗笑道,那可是一定要去的。她今晚便要请教一下,什么叫做‘露滴牡丹开’、又是什么‘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章见月来到外间将外袍褪去,慢慢坐进了浴桶,热水的雾气有些模糊了他的视线。心中思绪越拉越长,想到上次林夕误打误撞闯进他沐浴时的情景,当时他全然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

满是怕被她发现什么的惊慌失措,甚至对自己残缺身子的厌恶和无力,只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这般相处下去,总有一天她会看到的,到时她会不会讨厌他离开他呢。

里间的林夕听到水声便知他已经进去浴桶了,唇角勾出一抹笑容,抬脚慢慢地走过去。

外间和里间中间的有道门,上面挂着青色的幔帐,林夕轻手轻脚地掀开幔帐。只见屏风后一个人从浴桶中露出的头来,章见月背对着她,对她的举动毫无察觉。

慢慢地林夕离他越来越近,不免更加放轻了脚步,终于快要到他身后之时。林夕突然朝着他扑了过去,将手臂环在他脖颈上,下巴抵在他头顶轻笑了一声。

而后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下之人浑身一震,像是一只惊弓之鸟,竟全身僵直不敢回过头来看她。林夕怕把他吓坏了,于是轻轻地说道:“我发誓,我没有要拿你取乐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要结为夫妻。

我自是不会在意那些事的,你的一切我都很喜欢,所以你不必在意的。”

作者有话说:

夕儿:我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月奴:万分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