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林夕干笑几声, 双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晃了晃,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宫里有事吗?”

章见月凉凉的瞥了她一眼,像是在说她是在明知故问, 林夕瞬间噤声手指微微松开他的衣袖。却被他察觉到,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两人交错的手指被章见月宽大的衣袖遮掩住, 他偏低的体温却让林夕感到莫名的心安。心中有所感,有他在便不会让自己受伤, 只要有章见月在, 她便不需要惧怕任何事。

他垂下眸子, 语气淡淡地道:“既然府里百号人都看不住夫人,本督主只好亲自前来, 看看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竟然让你不顾自己的伤,擅自离府。”

虽说眼睛是看着她,但话里却意有所指,毅勇侯立刻回道:“本侯考虑不周,不知林姑娘身上有伤,还望章督主莫要见怪。”

李元宝见自家父亲竟向一个太监低头, 刚压下去的怒火又重新燃起, 冲着毅勇侯喊道:“父亲,不要为儿子向他赔罪,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 便被毅勇侯怼了回去,他几乎是没有丝毫的耐心对李元宝训斥道:“住嘴, 作孽的畜生,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带脑子的, 早知道就把生你时不要的那二两肉留下养大, 到底也比你强一些。”

李元宝一听顿时脸气得涨红,小眼泛出一圈眼泪来,往日虽说父亲对他严厉却到底不曾说过这么重的话。今日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太监,便对他下此重口,定是往日里没机会现如今寻趁了起来。

本就受了窝囊气的李元宝更是恼怒,一时之间竟也管不住嘴,被怒火冲昏了头,“父亲既然看不上儿子喜欢兄长也该早说,让儿子在母亲腹中之时就应该解决掉才是,如今倒是说起这个来了。往日里父亲教导儿子为人处世,今日竟在这太监面前弯下腰来了,恕儿子不能认同。”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只觉得不好,只是李元宝仍旧没意识到,眼见着自家父亲大人瞪圆了眼。心中自以为成功反驳了对方而沾沾自喜,却不曾想刚才那番话又为他惹来了祸事。

这边章见月还没说话,林夕便上前来说道:“只怕公子是忘记了刚才的疼痛,竟又开始口无遮拦起来,若是公子想要民女提醒公子。不用这般费时费力,尽管直言便是。”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章见月将林夕拉到自己的身后,他神色轻松丝毫不见怒意。只眸光清浅地望着她,好声好气地道:“夫人不必生气,这位李公子想来是因为胖的事,一时处理不了,所以才这般慌了神志。”

这话轻飘飘地落下,停在毅勇侯耳里顿时又是另一番解释,他立刻反应过来问道:“逆子,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侯爷夫人忙前上来拦住,脸上慌张之色难以掩盖,一看便是早知此事,“侯爷你这是做什么,孩子还在病中,你何至于此。若有什么不对好生问便是,莫要吓他,再者他一个小孩子能惹出什么事来。”

说罢又暗暗瞪了章见月一眼,心里想道一个太监竟也多管闲事,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竟然也拿出来威胁人。

毅勇侯瞧了瞧李元宝心虚的模样,又见自家夫人神色慌张,便知其中定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于是更是生气,“还不快说!等会儿我扒了你的皮。”

李元宝吓得浑身一颤,眼瞧着身上的银针也跟着抖了几下,见事态暴露,却仍旧心存侥幸。心里想道这事母亲已经派人去办,这太监许是在炸他,不必放在心上。

于是他小眼一眯,瞬间挤出眼泪来,“父亲莫要听这太监胡言乱语,儿子自被父亲训斥以来,一直听话不出去惹是生非。如今一个月别说和朋友去喝酒了,便是出门也是少有的事。父亲不信自去问底下的人,看儿子是不是在说谎。”

他这话倒也没撒谎,近一个月来,李元宝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也只是因为病情发作频繁,不得不修身养性在家休养,但前些日子没忍住被朋友叫了出去。

说是一个兄弟做寿,不在府上单独出来过,还请了几个清倌来陪着饮酒作乐。他一向爱热闹,便跟着去了,谁知几个兄弟近日来不见他便开始轮番灌酒。

这几轮酒下来,他便醉得晕晕乎乎的,再次醒来之时便发现自己身边躺了一个女人。宿醉头晕,他勉强辨认了半天,才瞧出来她是昨日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清倌。

只见她似是被摧残得不清,整个人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吓得他瞬间摔倒下了床。连人也不敢多看几眼,便逃也似的跑回了家,后来有兄弟稍信儿给他,李元宝这才知道,那清倌当晚便投河自尽了。

这事他憋着不敢说,生怕被父亲知道,到时候再拿鞭子抽他几顿。他这本就虚弱的身体,只怕是真的连命都没有了。可即便如此,也是胆战心惊得过了几天,意外被侯爷夫人敲了出来,盘问了他身边的小厮,这才知道有了这回事。

于是便担心他日夜悬心,生怕他搞坏了身子。便偷偷将此事瞒了下来,派人使了银子去周转,将李元宝将此事摘了个干净。只是事情刚处理好,他却没想到竟然被章见月得知了。

这会儿一边担心章见月将事情暴露出来,又怕被父亲察觉出端倪来,李元宝更是胆战心惊。却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强装镇定。

可章见月却没想放过他,早在他搞清楚自己吃醋对象是他的时候,章见月便开始对他的事情有些留心起来。只是没想到他做事这么不干净,原本因为与林夕互通情意,便没想着将此事翻出来。

但今日他多次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多番地对他言语羞辱,他想来睚眦必报。更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得罪了他,章见月连地底下的十八层地狱都能从地下给他搬上来,让他尝尝什么叫做人间地狱。

章见月瞧着他扔在强装镇定,好整以暇地看了他几眼,慢悠悠地接着道:“前几日我们东厂查案的一个关键人物,突然投河自尽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只是她刚好牵扯到一桩陛下关注的重要案子,于是本督主便派人查了查。

只是刚查过去便发现侯爷夫人使了银子让人封了口,本督主也是十分疑惑,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毅勇侯的夫人亲自动手。没想到竟然是她,且那女子在死前刚巧和公子一起,还是公子的朋友给作的证。”

李元宝一听伸出一只手来指着他,手指在空中不住地颤动,脸上的肥肉也跟着抖动,“放你娘的屁,你这狗太监尽是些胡言乱语,再敢乱说,小爷撕烂你的嘴。”

毅勇侯听了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自家的畜生竟然赶了这样让辱没家风门第的事。还被人抓住了把柄,这会儿小命都快不保了还敢对人家叫嚣,一时间毅勇侯气得两眼直发蒙。

嘴里大喊,“孽畜,我今日便要打死你,省得你再干出这样草菅人命的事情。”

侯爷夫人连忙挡在李元宝身前,脸上早已没了方才虚张声势的神色,瞬间没了气势,转而哀求道:“侯爷,元宝近日来乖得很,不曾出过门,哪里会跟什么女子纠缠在一起。定然是他在胡说,侯爷可莫要信他,伤了自家孩子的心。”

毅勇侯抄起一旁竖着的戒尺,朝着李元宝挥过去,眼看就要打在他身上。却被侯爷夫人一把拦住,“元宝还在病中,侯爷是要逼死他吗?”

“你还要瞒我到何时!我今日便打死他,省得他出去丢人败姓。我宁可只有明松一个儿子,可偏生有了你这个孽畜,让我死后无法闭眼去见列祖列宗。”

李元宝听了这样的话,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圈似的,气势全无再没了狡辩的力气。只颤声道:“父亲!你当真如此看待孩儿。”

说罢连自己都忍不住嘲讽一笑,“是了,大哥什么都好,模样人品才学,样样都能拿得出手。父亲不想要孩儿,这条命便给父亲便是。”

说着一把将身上的银针拔了下来,扔到了床榻下。而后心脏处再次传来绞痛的感觉,李元宝瘫倒在**,张开嘴大口地呼吸,却终究是徒劳之功。

侯爷夫人也顾不得其他脸面,上前来拉住林夕的手道:“姑娘,好姑娘,求你救救我儿吧。等他醒来,我必定严加看管,倒是待他去府上给姑娘和章督主赔礼道歉。还请姑娘看在一片慈母之心,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元宝,我统共就这一个孩子。”

林夕瞧着这贵妇人哭坐在地上的场景,一时间也说不清滋味,女人的哭求和李元宝的哀嚎交错在她耳边。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丝烦闷,她没办法不在乎方才李元宝的那些话,只是她也没办法无视自己眼前受苦的病人。

对她来说,只要有人在她面前发病,林夕便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于是她抬头看了看章见月,目光里满是求助。

只见他并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反而眼里透过一丝笑意,轻声道:“去吧。”

他早就知道林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不会去阻止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但他也不会放过李元宝。至于之后的事,他自己来做便是,没必要让她跟着一起担心。

她就应该像现在这样,做自己喜欢的事,干干净净的才好。这样沾腥带血的事,他来做便是。

作者有话说:

即将开启同床共枕章节~

我真的好困,昨晚九点才将事情处理好,码字码到深夜,到今天三点才堪堪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