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玻璃糖罐外的小男孩25
申思杨脖子上的伤口不深, 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所幸没割到大动脉。
出于安全考虑,他和桑小十两个掉下楼的到医院后, 还是被两家家长按着做了一系列检查。
做完检查暂时不能出院, 需要留院观察一天。
两人住进一间双人病房。
桑炆煊一路上都在跟申家一家人道歉, 含泪的眼底满是愧疚。
虽然过去十年,但因为这十年里生活逐渐过得如意, 她的面容反倒比十年前还要显年轻些。
袁琳菲这些年与她关系渐近,眼见着安慰不住,干脆道:“这次杨杨和小十的医药费就由你来付,付完可不要再道歉了啊。”
“应该的, 就应该由我来。”
桑炆煊连连点头, 眼底的愧疚总算消散些许。
申思杨见病房里的三位家长总算谈妥,笑盈盈开口:“爸妈, 煊姨,你们晚饭吃了吗?”
申拾武被儿子这么一提, 这才想起来饿,摸摸肚子看了眼表,发现已经夜里九点。
“没吃呢,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和你妈刚下班到家。”
申思杨闻言应:“那你们快去吃, 顺便给我和小十带点吃的回来。”
“等我们吃完那要多迟。”申拾武下意识应。
袁琳菲看了眼坐在靠窗病**的人,桑小十从入院以来就一直煞白着脸没有说过话。
清楚申思杨这是故意要支开他们,好跟桑小十单独聊聊, 她及时打断自家老公接下来的话, 出声问:“知道了, 我们吃完给你们带, 想吃什么?”
申思杨飞快回应:“大排面!”
袁琳菲一口否决:“太油了, 你们明天早上还有两项检查,换青菜面。小十呢,想吃什么?”
申思杨痛心接受,随着袁琳菲的问话看向桑小十。
桑小十出神得明显,申思杨的视线落到他身上好一会,他才反应很慢地抬眸朝申思杨看去。
申思杨冲他笑:“吃什么?”
桑小十轻轻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才轻声应:“和你一样。”
申思杨当即道:“好,两份青菜面,非常感谢三位好心人士!”
三位家长笑着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安静下来。
申思杨重新看向桑小十,拍拍被子,缓声开口:“小十,到我这来。”
桑小十从上救护车开始,整个人就像丢了魂的娃娃,煞白着一张脸魂不守舍,眼神一度空洞。
申思杨以为他是被吓到加上因为罗企风的事愧疚。
见人安静坐到跟前,申思杨率先开口:“道歉就不用再说了,煊姨已经把你们两人份的歉都道完了。而且罗企风发疯本来就与你们无关。”
桑小十定定地看着他,没有给出反应。
申思杨终于意识到不对。
他抬手摸了下桑小十的脸,发现很凉,又去摸桑小十的手,冷得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小十,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桑小十还是没有反应,只是看着他轻轻眨眼,下一秒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眶中滚出。
申思杨吓坏了。
他飞速在大脑里过滤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除去罗企风的事,剩下唯一一件大事,就是他把桑小十给亲了。
桑小十对罗企风的事没有反应,那难道说……
申思杨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脸热,他看着眼前人那张精致漂亮的脸逐渐被眼泪占据。
慌乱地出口道:“难道是因为我亲你把你吓到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亲你,以后我……”
话还没说完,忽地整个人被桑小十抱进怀里。
桑小十抱他的力道很大,大得他都怀疑自己要被揉碎。
申思杨正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时,桑小十颤抖的声音从他颈间传出。
“思杨哥哥,什么叫……你注定有一天要离开我?”
申思杨一愣。
脑海空白的一瞬间,一个念头油然而生——果然。
桑小十的心思太细腻了。
同样的话,葛家宝听了只能想到因为考上不同大学分开,桑小十却会想很多很多。
几个小时前刚被捏爆的心脏拼拼凑凑,好不容易凑回完整,又被针细细密密戳破。
他说不了实话,但他不想骗桑小十。
病房陷入死寂。
申思杨感觉到抱着他的人在止不住颤抖,他抬手轻拍着桑小十的背试图帮助桑小十缓解,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不知道过去多久。
桑小十的声音再响起,他仿佛失去了说话这项技能,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颤得不成调,像是永远说不完这一整句话。
“就像你……忽然出现那样?”
申思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桑小十的脸是冰的,手臂是冰的,怀抱却很温暖。
申思杨第一次被他这样完完全全地拥入怀中,感觉到自己也开始打颤。
他好想说不是啊。
不是的小十,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们会像你所期望的那样,考入同一所大学,去到同一座城市工作,一起组建家庭,夜里相拥而眠,清晨在对方的怀抱中苏醒。
我们拥抱、接吻、灵魂交融,然后携手迈入中年、老年,迟暮时相互倚靠在门前的长椅上,看日升日落。
可气泡哪怕不伸手戳破,也会在浮出水面的瞬间消散空气中。
“就像我忽然出现那样。”
申思杨听见了桑小十的哭声。
这是第二次,桑小十当着他的面哭出声来。
十年前桑小十第一次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他抱着桑小十信誓旦旦说不会离开。
十年经转,事与愿违。
他像桑小十抱他那样回抱着桑小十,做最后的保证:“小十,我答应你,只要有一丝回转的余地,我都会竭尽全力留在你身边。”
——
三位家长拎着两碗青菜面回来时,桑小十刚收敛好情绪,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
他皮肤白,脸上有一点痕迹都会非常明显,更别说哭肿了眼睛。
桑炆煊看到吓了一跳:“小十,你这……”
申思杨先一步应声:“没事煊姨,就是被罗企风勾起了点以前的回忆,小哭包,来吃饭。”
两人吃完面,申思杨就开始不客气赶人:“爸妈,煊姨,你们都回去吧,我和小十反正就在这在住一晚,明早我们做完检查,你们来接我们就行。”
桑炆煊还有点不放心,被袁琳菲三两句话拉走了。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临近夜里十一点。
申思杨伸了个懒腰,问桑小十:“困吗?”
桑小十摇头。
申思杨提议:“那我们下楼逛一圈消消食?”
桑小十应好,拿过桑炆煊给两人带来的外套替申思杨披上。
申思杨也不客气,由着桑小十帮他穿好外套。
夜晚的住院部走廊上空无一人。
两人走出病房,申思杨轻撞了桑小十一下:“要牵手吗?”
桑小十一愣,看向申思杨脸渐渐红了。
申思杨脖子上绑着纱布,今天一番折腾让他脸上少了些平日里的红润气色。
但那双狗狗眼一如既然载着盈盈笑意。
申思杨总是这样,永远有办法让人觉得,不论是苦难的过去还是恐惧的未来,都构不成阻碍现下快乐的理由。
桑小十的视线落在他脸上许久。
而后垂眸,牵起他垂在身旁的手。
申思杨平日里没注意过,手牵到一起才忽然发现,桑小十的手竟然比他的手大一圈。
大概是吃过饭身上有了暖气,桑小十的掌心变得比刚才要温热许多。
申思杨忍不住捏了捏,笑盈盈感慨:“原来牵手是这种感觉。”
两人乘坐电梯下楼。
十月的夜晚微凉,正好是风吹到脸上会感觉舒服的程度。
两人慢悠悠在住院部楼下逛着,申思杨时不时轻晃一下两人拉在一起的手。
桑小十走着向前的路,脑袋却一直侧着,安静注视着申思杨的一举一动。
申思杨似乎对牵手这件事非常感兴趣。
完全像个好奇宝宝,晃两下就要抬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看一眼,翻转两圈欣赏完,才重新放下。
住院部种着大排的桂花树。
桂花随风抖落,清爽的香气散开在空气中。
申思杨数不清多少次欣赏完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忽然仰头看向桑小十:“桑小十同学,咱俩现在手拉手,你再不看路,不小心踩沟里去了,可是要把我也带下去的。”
桑小十脚步一顿,看着申思杨轻眨了下眼睛,认真应:“医院里应该不会有水沟。”
申思杨乐了。
他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嘴角上扬。
虽然是站在月光下,周围的光却好像皆是由他而来。
桑小十看着,忽然想起些什么,拉着申思杨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下,轻声道:“思杨哥哥,我没有不喜欢你亲我。”
申思杨一愣。
桑小十的视线从申思杨唇间划过。
移开了一瞬,又落回。
最后他轻抿了下唇,低头在申思杨唇上落下轻吻:“我很喜欢,思杨哥哥。”
申思杨傻了。
说实话,傍晚时候在安全气垫里亲桑小十,完全是本能行为。
他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要和桑小十亲密一点,再多亲密一点,最好亲密到再也无法分开。
也亏他不会法式热吻,不然当时哪能只是碰一下嘴那么简单。
但也正因为是完全的本能行为,现在让他回想当时亲那一下的滋味,他属实是回想不起来。
光顾着难过和心疼了。
现在不一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加上月光下桑小十的美颜暴击。
申思杨觉得他的嘴巴已经不是他的了。
不仅是嘴巴,脑子也一样。
桑小十是仙子吗?为什么刚吃完青菜面,嘴巴上不仅没有面的咸味,甚至还带点糖果香?
哦,想起来了,是他妈给了他们一人一粒水果糖。
桑小十吃了什么味道的来着?
青苹果?荔枝?葡萄?
没尝出来。
是不是应该再尝一下?
“思杨哥哥?”桑小十抬手在申思杨眼前轻晃了两下。
见申思杨看向他目光呆滞,他愣了一下:“你不喜欢……我亲你?”
申思杨嘴比脑快:“我不是,我没有。”
应得快,声还大。
应完他自己先脸红了。
还好天黑桑小十看不见。
一声轻笑响起。
桑小十露出了他今晚的第一抹笑,他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申思杨,忽然软声问:“那你怎么不说,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啊?”
申思杨愣了两秒,一个起跳勒住桑小十的脖子:“厉害啊桑小十同学,举一反三用得很溜嘛。难道就我一个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桑小十被压弯了腰,眼底却逐渐涌现笑意,温声应:“我也是,哇,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申思杨乐得不行,松开了和桑小十牵住的手。
手松开的瞬间,桑小十的笑容凝固。
还留存着申思杨温度的手有些慌乱地在空气中轻抓了两下,却没有抓到任何东西。
然而下一秒,申思杨就跳到了他背上。
背上的重量最大程度缓解了他方才转身即逝的不安。
他将申思杨托好,听见申思杨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现在要罚学人精桑小十同学背我回去,桑小十同学对这个安排没意见吧?”
桑小十眼底逐渐泛上柔软的光。
他背着申思杨往回走,走得很慢。
“没意见。”
背一辈子都行。
——
双人间的病房里带内置卫生间。
袁琳菲几人离开前给两人买了一次性洗漱用品。
两人回病房后一起挨到卫生间洗漱。
申思杨刷牙,桑小十也跟着刷牙。
申思杨洗脸,桑小十也跟着洗脸。
申思杨洗完脸打算去解决一下某方面的问题,桑小十屁颠颠跟在他身后。
申思杨没忍住乐出了声:“忽然想起我一个月前说过的话。”
桑小十没反应过来,疑惑看他。
申思杨笑着复述:“您是打算以后我上厕所睡觉也都跟我绑一块?”
桑小十一愣,看了眼申思杨站的位置和搭在裤子上的手。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整张脸唰得通红,转身同手同脚地出了卫生间。
出去后带上门,隐约还能听见申思杨的笑声。
等申思杨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桑小十正呆坐在病床旁,脸上的红一点没见退。
申思杨本来没把刚才发生的当回事,见着桑小十这副反应,心里动了点歪念头。
他走过去到桑小十身旁坐下,挺认真开口:“我倒不是不给你看的意思,就是在卫生间这个环境里,多少还是有点害羞的。毕竟照咱俩现在的关系,你想看哪不行?别说看,研究都行。”
桑小十呆呆地扭头看他,长睫毛扑闪扑闪,明显有点没反应过来。
大约过去半分钟,他瞳孔骤缩,眼睛慢慢睁圆,就差脑袋冒气了。
申思杨憋笑憋得辛苦,问话问得真诚:“怎么不出声,难道你不想看?”
桑小十轻轻眨眼,盯着申思杨近在咫尺的脸看了会,他转身「啪」一下按灭病房的灯,掀开被子就往里躺:“思杨哥哥,睡吧。”
申思杨傻眼了。
他愣在原地半天,更乐了。
就这么放过桑小十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三两下钻进桑小十的被窝里,倒没再继续上一个话题:“一起睡。”
桑小十没再拒绝。
两人一起睡是经常的事,但今天是转换身份后第一次一起睡。
桑小十借着月色注视睡在身旁的申思杨许久,最后还是遵从内心,将申思杨搂进了怀里。
他搂申思杨的动作很轻,搭在申思杨胳膊上的手却时不时轻按一下,像是为了确定怀里是真实的存在。
这让申思杨忍不住想起傍晚时候,桑小十在安全气垫里一遍又一遍确认他没有出事。
又想起几个小时前,桑小十用几乎要将他揉碎进怀里的力道搂他。
申思杨思索片刻,出声:“你可以抱我抱紧一点。”
出乎意料的,桑小十拒绝了。
他搂着申思杨轻轻摇头,温声应:“那样会把你弄疼,不能有第二次了。”
申思杨一愣。
黑暗中心脏悄悄加速跳动。
他回搂住桑小十,将脸埋进桑小十颈间。
两人安静地相拥,病房里渐渐只剩下交织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申思杨忽然从桑小十怀里探头,颇有讨论意义地来了一句:“可是……你以后好像还是会把我弄疼。”
“嗯?”桑小十的声音里有疑惑。
申思杨想了想:“我这半个月查了点男生和男生的东西,好像第一次挺疼的,后续如果准备工作没做充足好像也会疼,嗯……据说型号不匹配好像也会……唔。”
忽然被捂住嘴,申思杨有些发懵地仰头看桑小十。
月光不足以照出桑小十此刻的脸色,但申思杨能猜到。
他眼睛一弯:“怎唔不让果说了?”
说话间热气扑在桑小十掌心,惹得桑小十忍不住蜷了蜷手。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桑小十才松开捂住申思杨的手,软声应:“思杨哥哥,我还没想过这些。”
申思杨忍不住笑:“那你怎么想到表白的?”
桑小十不知道是他出了问题,还是申思杨的声音出了问题。
平日里听是非常阳光的少年音,这会每个字出口却都像挂着钩子。
刚捂过申思杨嘴巴的手忽然有点痒,他轻轻握成拳,又松开,最后抬手捏了捏申思杨柔软的耳垂:“因为想要和你在一起,很想。”
申思杨被捏住耳垂的那半边身体迅速发麻,他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忽然就听见桑小十认真道:“但现在可以想了,我还不太会,我们先从接吻学起,可以吗?”
这回轮到申思杨愣了。
毕竟他就是个虚晃的,真把他拎上场他是实实在在的啥也不会。
没等他回神,就感觉唇上一热。
跟刚才在楼下的蜻蜓点水截然不同。
桑小十说学,就是真的认真在学。
他轻轻捏住申思杨两颊,而后慢慢攻占。
桑小十的动作很轻、很柔,跟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总是柔软温和的。
申思杨很快就被亲得大脑一片空白。
脑子里仅有的反应还真是——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啊。
笑都顾不上了,他舒服地轻哼一声,忍不住曲起腿。
无意的动作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身体相撞,两人忽然间同时僵住。
作者有话说:
不会有人今天还要用天干物燥当借口吧?(试图挑衅)
明天上夹子,更新应该会稍微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