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婚

根据程方舟的说法,他跟卢芳已经和平分手,卢芳说第二天就会回老家,江萍便没有多问,第二天一早照常去学校上班。

程方舟为了避嫌,没有去超市,送完程海帆去幼儿园后,接着送老丈人回乡下。

程海帆怕卢芳作妖,程方舟刚走他就从幼儿园溜出来去了超市,刚好看到卢芳拎着行李从超市出来。

小县城内消息传播速度非常快,一夜之间她和程方舟的丑事就人尽皆知,一个婶子路过超市门口,经过她身边时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卢芳没什么反应,瘦弱的胳膊拎着两大包行李费力地朝汽车站的方向移动,她一直很瘦,最近好像胖了点,从侧面看肚子有点鼓。

程海帆对于卢芳的印象原本还不错,安安静静的,长相客观来说算得上漂亮,发生了昨天那件事后,再看她就面目可憎了,桃花眼尖下巴,标准的狐狸精长相。

卢芳不经意地一抬头,看到了程海帆,放下行李朝他走过来,表情透着股惭愧,“小帆,麻烦你替我跟你妈妈说一声对不起。”

程海帆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

卢芳脸上的愧意更深,“总之,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以后不会在你们面前出现。”

说完冲程海帆鞠了一躬,回去拿起行李继续上路。

程海帆说了句假惺惺,转身打算回幼儿园,走出去没几步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响动,回头一看,见是一辆自行车把卢芳撞倒了。

骑自行车的人是跟程海帆家住同一个小区的张叔,他老婆就是跟人跑了,所以格外痛恨搞外遇的,程海帆怀疑他是故意的,因为马路很宽,卢芳又靠边走,正常行驶应该不会撞到她。

张叔都没下车看她一眼,骂了一句“晦气”就骑着车走了。

程海帆看着卢芳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忽然她两腿间涌出了一滩血,血迹迅速扩散,她捂着肚子无助地呼唤:“救命啊,我肚子好疼……”

周围的群众迅速聚集过来,围着她绕成了一圈,冷眼看着她的惨状,边议论边指指点点,程海帆朝人群走过去,听到一个阿姨说:“这是怀了孽种吧,老天都看不下去,要把这个孽种收回去。”

程海帆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卢芳血淋淋的手抓住一个路人的裤脚,苦苦哀求道:“求求你送我去医院,我肚子里有宝宝,再不去医院他会死的……”

路人一脸嫌弃地踢开她的手,“活该!小三的孩子就该死!”

程海帆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卢芳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没想到这个孩子出生后会给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带来什么影响,他只是在犹豫该不该救她。

如果换做其他人,他早就上去帮忙了,但这个人是破坏自己家庭的第三者,伤害了自己的母亲,自己帮他不就是助纣为虐吗?

程海帆突然灵光一闪,设想了一下如果母亲在的话她会怎么做,很快他转身跑向了路边的公共电话亭,迅速拨打了120,冷静地描述现场情况并报出了准确地址。

县医院离这里只有三公里,很快救护车就赶到了,把卢芳抬上车拉走了,人群也随之散了。

程海帆望着远去的救护车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拍了下脑门,“糟了!”

万一卢芳肚里的孩子生下来,以妈妈的性格,铁定要和程方舟离婚!

想到这,他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虽然在同龄人中身高和体能都是拔尖的,但毕竟还是个孩子,等到医院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程海帆累得满头大汗,等气差不多喘匀了,走到前台问护士半个小时前送来急诊的孕妇在哪个病房。

根据护士提供的房间号程海帆找到了卢芳的病房,躲在病房门口偷偷向里面张望,刚好看到医生在叮嘱卢芳:“你真是走运啊,孩子保住了,晚来一会儿就悬了,以后千万要当心。”

听到这里,程海帆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始发愁爸妈离婚的事,完全没有产生过后悔或是希望这个孩子死掉的想法,哪怕只是一瞬间。

后面的对话他没有再听,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医院,此时的他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念之仁,不仅改变了父母和卢芳三个人的关系,也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

放学回到家,程海帆琢磨了一晚上要不要告诉妈妈卢芳怀孕的事,如果自己不说的话卢芳应该不会说,因为要说她早说了,程方舟应该也不知情,但是今天出事的时候这么多人在场,消息早晚会传到妈妈耳朵里。

没想到消息比他想象中传的更快,江萍下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通知程方舟,“你和卢芳有个孩子,五个月了。”

程海帆猜测应该是她在医院上班的朋友告诉她的,因为只有医院的医生才会知道月份。

程方舟瞬间脸色大变,“我不知道……谁告诉你的?卢……她人呢?”

“她今天被车撞了差点流产,目前还在医院,你放心,孩子没事。”

听到这程海帆有些心虚,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事是对是错,错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程方舟听到这个消息反而心里一沉,他一开始就抱着跟卢芳玩玩的想法,他很清楚自己离开江萍什么都不是,断不可能为了一个打工妹放弃安逸的生活和幸福的家庭,好不容易哄得江萍打消离婚的想法,谁知道又节外生枝,他急忙安抚江萍:“萍萍你别生气,我真的不知道,这只是个意外或者是她存心算计我,我这就去找她,让她打掉肚里的孽种。”

程海帆有些好奇,如果卢芳肚里的孩子听到自己的爸爸说自己是孽种,会不会很伤心。

江萍突然激动道:“你还是个男人吗,五个月已经不能流产了,只能引产!”

“萍萍你别激动,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我们慢慢商量……”

“不用商量了,我们还是离婚吧。”

江萍说完走进书房反锁上门,任凭程方舟在外面怎么下跪求饶都不开门。

程海帆站在走廊一头呆呆看着这一幕,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但他仍然没有后悔,只是感到难过和无力。

第二天程方舟又把老丈人搬来当救兵,但是无济于事,江萍仍然坚持离婚,最终两人还是离了。

江萍有时很强硬,有时又很心软,她分了一半的财产给程方舟,程方舟拿着这笔钱带着卢芳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离开了永宁镇,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程海帆改名为江海帆,江建忠主动从乡下搬来县里照顾外孙,江萍还像以前一样忙碌。

家里的超市转让给了别人,名字没变,还叫幸福超市,但是江海帆再也没进去过,偶尔路过会看一眼。

江海帆发现父母离婚后的生活和自己想得并不一样,首先父亲去了很遥远的地方,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然后家里的气氛变了,母亲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自己和外公再怎么活跃气氛,整个家还是冷冷清清的。

当初离婚时母亲表现得异常冷静和果断,江海帆以为她心里已经跟父亲彻底了断了,后来好几次深夜看到母亲望着和父亲蜜月旅行时买的纪念品发呆,才知道她或许还没有完全放下他。

江海帆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错了,主动去找母亲坦白:“妈,对不起,卢芳出事那天,是我打的120。”

江萍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做得很棒。”

江海帆猜测可能是自己去医院的时候有人看到告诉了母亲,“你不怪我吗,如果我没有救她,你和父亲也许不会离婚。”

“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不管这个孩子存不存在,我都会和他离婚,只是早晚的事。”

“妈,你再找个伴吧。”

“不找,男人只会添乱。”

“可是你一个人太孤独了。”

“帆帆,人生就像一列车,不停有人上车下车,很少有人能陪着你一直坐到终点的,就像我也不能永远陪着你,因为我肯定要比你先走,所以,你只要欣赏沿途的风景就好。”

江海帆还听不懂母亲的话,只是害怕地抱紧她,“不会的,妈妈一定可以活到一百岁,我只要活到七十五岁,那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江萍抚摸着他的头说:“好,我们都努力活久一点。”

江海帆没有想到才过了两年,他的人生列车上又有一位乘客下车了,这个人是他的姥爷。

自从老伴去世后,江建忠就郁郁寡欢,身体也每况愈下,他是夜里走的,走得很安详,这对江萍母子来说是唯一的安慰。

又过了两年,车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盛夏,某天傍晚放了学,三年级的江海帆和一帮小伙伴打打闹闹地回了家,进了小区看到大槐树下站着个小孩,三四岁的样子,长得跟瓷娃娃似的,头发半长不短,看不出性别,明显不是小区里的小孩,不知道是谁家的亲戚。

江海帆路过时逗狗似的逗了他一下,“小孩,你谁家的?”

小孩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怎么不说话,哑巴吗?”

“你长得不像好人,把人家吓到了。”

和江海帆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许乐凑近小孩打量,“好漂亮的小姑娘,你家大人呢?”

小孩犹豫了一下,刚想说什么,许乐见她脸上有块脏东西,想帮她擦掉,没想到小孩张嘴就咬,幸好许乐躲得及时,没被咬到。

“属狗的吗还咬人。”许乐的爱慕者刘峰护花心切,要教训这小孩,江海帆拦下了,幸灾乐祸地调侃许乐:“看来你长得也不像好人。”

除了刘峰,其余的男生都哈哈大笑,许乐一人捶了他们一拳,捶江海帆的那一拳格外用力,然后拉着同桌孙甜快步走了。

其他人嘻嘻哈哈地追上她俩的脚步,一群人很快走远了。

小孩望着他们的背影,表情既羡慕又失落,然后他抬头望了望逐渐变暗的天色,眼里透着股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