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佛面杀心贵少爷20

◎糖放多了,好苦◎

头顶忽而穿过土层传来一阵脚步声, 因为唱歌听觉极其敏锐的齐璨瞳孔微缩,猛地抬头看防空洞的顶部,头顶因为那震动抖下来簌簌尘土, 险些迷入了她的眼睛。

同时也有不少学生听到了那响动,呜咽出声。

怀中抱着的一个女学生差点不受控制地哭叫出声音来,吓得齐璨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捂得严严实实的。

这个女孩子才十六七岁, 发觉自己的嘴被老师捂住后, 望向了齐璨,脸上的眼泪淌了她一手。

齐璨脸上的神情此刻十分严肃, 摇了摇头, 给目露惊恐的学生们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却慢慢松开了捂嘴的那只手,靠自己对防空洞底下的交错通道的记忆, 悄然摸索到了靠近这间防空洞铁门的地方。

这处防空洞在音乐教学楼的东侧门旁边的树林里,差不多二十平方米大小,光是进洞的交错路线都有十多条,洞口上面种了一棵百岁的梧桐树, 透气的孔就隐藏在树荫下。

若是齐璨没猜错的话, 那些外军就在这附近搜查。

听到头顶的脚步声愈发近了,齐璨的心都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满是冷汗冰凉的小手摸上了齐璨的手心,吓得她差点推开这个人。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陈静然。

陈静然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先生, 腼腆地收回了手, 在校服的黑裙子上擦了擦冷汗, 声音比蚊子叫还要小“先生, 我出去把那些人引开吧。”

这个提议一提出,齐璨顿时又惊又怒,压低了嗓子斥责她“老师还在这,几时轮到你去牺牲了!”

其他女学生们听到陈静然说的话,也是立马上前拉住了她,生怕她一个冲动跑了出去。

于笑龄反应最强烈,直接桎梏住了陈静然的双手。

却不想陈静然力气十分的大,挣脱开了双手,把自己的袖子折了上去,温顺乖巧地看着自己面前目露怒色的老师,细声道“先生,其实静然是春香窑出来的。”

齐璨的目光落在那纤细瘦弱的手臂上,一时喉咙有些堵塞,觉得舌尖都泛苦。

她本以为陈静然一直遮掩的缘因,是春香窑那些客人打出来的疤痕,万万没想到是这个。

只见那上边长了大大小小的疮疤,新生出来的肌肤泛着红,不少刚起的包里面的**将皮挤得有些半透明的状态。

“当年陆少爷救我们出来,我就已经染了病,这些年靠医生开的药苟活。前些日子,医生说我也没多少时间了。”

防空洞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然,手被甩开的于笑龄移开了目光,牙根紧咬,胸腔中满是愤恨。

那个文静不敢说话的女孩子,此时她的神情一改,如那天大合唱离歌时明亮动人,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机。

但齐璨看得分明,她眼底的最深处是不舍,但这些都抵不过她现在心中的灼热。

白的纯净,黑的墨然的眸子里闪烁着泪光,陈静然眉眼弯弯地朝自己心中最尊敬爱戴的老师笑了,明明有些哽咽的声音却轻快了几分“先生您说过,我们这些学生,是有赤子之心的。您还说我们这些姐儿,身心都干净的很。如今我这病了的身子,能杀几个就算几个!”

话音落下,她便毫无征兆地挣脱开拉着自己的女学生,义无反顾,头也不曾回地朝一条出防空洞的隐蔽的暗道冲了出去。

就连反应极其迅速的齐璨也只来得及扯下她苏蓝色校服上衣佩戴的一个流苏。

于笑龄喊了声她的名字,也要追着出去,被齐璨扑过去捂着嘴按在了地上。

喉咙里简直要冒出血气的齐璨咬着牙,下了死力气地按住了不断试图爬出去的于笑龄,眼眶发热,眼前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陈静然渐渐缩小的身影,却又化为血红一片。

“活下去。”齐璨几乎是从牙缝间吐出了这压抑的三个字眼“静然想要我们都活下去。”

席地而坐靠在墙边的齐璨看了眼都在无声落泪哭泣的女学生们,攥紧了手中的那枚流苏,心仿佛被蜘蛛网关了起来要窒息了一般,头往后仰无力地敲打了两下墙。

这个时代的人,无论是大人孩子,都太痛苦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头顶不时传来炮弹引起的震**声。

嘴唇有些干裂的齐璨舔了舔唇瓣,得偿所愿地尝到了些许血腥味。

铁门外的暗道上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训练过的队伍。

齐璨迅速爬起来,抵住了铁门,警惕地听着外边的响动。

突如其来的有节奏的敲门声,将所有虚弱的女学生们都惊醒了。

这不像那些人的作风,倒像是陆明笙手下的队伍。

但齐璨不敢轻易放松警惕,没发出声音。

“宁儿。”

轻轻的一声呼唤,将她心中所有的不安恐惧和警惕都驱散了。

齐璨打开了铁门,投入了陆明笙的怀中,双手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的陆明笙一只手还拿着武器,反应过来后缓缓地放下另一只手抚摸过她微微弓起如同猫儿的脊背“别怕,我在。”

“你看到陈静然了吗?”齐璨松开他,捧住了他的脸,才发现陆明笙一直以来光洁的下巴居然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

陆明笙对上她那惶恐不安和担忧的目光,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艰涩道“找到了......已经穿戴好衣物安置好了。”

“一直把她当作女儿看待的杜爷,说她最喜欢李子树,便安置在了东郊的李树园中。”

齐璨眉眼微垂,从旗袍的袖中拿出了那枚流苏,放到了陆明笙的手心里“这个给杜爷,留个念想。”

出了防空洞,走到了回陆公馆的街道上。

齐璨才清晰直面战争,往日热闹人来人往的街道空无一人,偶尔有三两个,也是或伏倒在地上的尸体上嚎啕痛哭,抑或是在被炸弹化为焦黑一片的废墟中挖掘,指缝间的血污夹杂着焦土。

本来气派的汽车,要么被炸成废铁壳,要么车身上全是弹孔报废了。

在经过一家关门的糖果铺子时,一个被满面泪痕的母亲牵着的小女孩,注意到那群匀速前进的队伍时,挣开了母亲的手,跑来陆明笙的面前。

小手扯住了陆明笙的衣角。

警惕性极强的陆明笙条件反射地躲开了。

抓了个空的小女孩虚虚地拢了拢小拳头,齐璨看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陆明笙,走到小女孩旁边蹲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小女孩却定定地看向了陆明笙,孩子的声音清脆“陆元帅,你们一定会赢的对吗?”

齐璨抚摸她脑袋的手顿了一下,郑重地告诉这个孩子:“是的孩子,我们向你保证。”

听到这回答的陆明笙身形微僵,捏紧了衣袋中的一小角白色,口中弥漫开苦涩的味道。

直到回到陆公馆,傍晚六点的钟声骤然敲响,齐璨若有所感的回头看了眼,却觉得头晕目眩。

那座陆明笙亲手建起的钟楼顶,插着一面白色的旗帜,随着傍晚的风飘扬起来。

本就较长时间没能吃饭喝水的齐璨,这时心情一激动,刚要转头质问陆明笙,却两眼一黑往地上直愣愣地摔下去。

陆明笙长腿一跨,将她抱了起来,迈开大步就直奔公馆里,还叫杜若参把那个洋医生请来。

**梳洗干净的女子,到了天色完全暗下来后渐渐转醒。

支起身体坐起来的齐璨看向那个身影,他正眉头紧皱地以手撑着脑袋,似乎是在休憩。

“陆明笙。”许久没喝水的嗓音有些嘶哑“给我个理由。”

惊醒的陆明笙睁开眼,齐璨才注意到他平时清澈的眼白布满了血丝。

陆明笙走到床沿坐下,伸手握住了齐璨的手,用低沉喑哑的声音缓缓说:“平城的军火不足,这次的空袭轰炸战况惨烈。”

“南城因为抵抗,惨遭屠戮。”陆明笙望进了齐璨那双平静的眼中,觉得心头一窒,抓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心脏处“我可以死,但平城上下百姓的命,不可以。”

“所以你选择了投降。”齐璨瞧着他憔悴不堪的面容,替他补了这句话。

“你知不知道那些百姓,会有多憎恨你,会有多少人以你为耻,唾骂你?”齐璨轻声地问了他一句。

陆明笙盯着手中齐璨那双柔软的手,未曾抬头看齐璨含泪的眼“不过骂名而已,我背着便是了。”

“平城的队伍和那东洋人对峙了两日有余,再抵抗下去没有援军也只会是输。柳恨雪同我说,组织里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届时只需要里应外合就能将平城夺回来......”

“好。”齐璨从他手心里伸出了自己的手,抬起陆明笙的脸,用拇指细细抚平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温柔地告诉他“我相信你。”

因为原书中的陆明笙能够成功地打下平城和南城,如今的陆明笙又有什么理由让自己不相信他。

“东南城边被炸的时候,柳恨雪也去女大附近找你了,现在听到你没事,来公馆了,你要见见他吗?”明明前不久才和人吵过架的陆明笙,此刻却能温柔平和地询问眼前的人。

思及不久前的争吵,和自己险些把人给杀了的冲动,陆明笙的目光暗了暗。

他如何也想不到,柳恨雪居然答应了给东洋人的庆功宴表演,还说是孙小姐带的合唱团,是平城里出了名的,更是被那个喜好音乐声律的东洋军官点名要唱,询问自己愿不愿意放人去庆功宴带合唱。

不过一息之间,冰冷的膛口已经抵上了柳恨雪的额头,陆明笙眼中尽是杀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你同那人说的合唱团吧。”

甚至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明明可能一个走火就要丢了命,柳恨雪却笑了,波光潋滟的凤眸流露出风情“陆元帅实在是抬举我了,我也不想上戏台子,但现下由得了我吗?”

“既然投了降,就把戏做到底,我相信孙小姐若是知道了,想来也会答应的。”笑意渐渐淡去,柳恨雪眼底也是一片冰冷。

陆明笙同意了他想和房中休息的人见一面的请求,将选择权给了她。

只是陆明笙如何也想不到,柳恨雪会交给她一个如此危险的任务。

“孙小姐,晚好。”一改平日戏台子上明艳装束的柳恨雪,此时只是穿了身灰色朴素的长衫,外罩了件黑色的马褂,季节已经入了秋,多了几分凉意。

齐璨已经下了床,披了件米色的罩衫坐在了他对面的木椅上“柳老板,晚上好。”

问候完,齐璨就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在斟茶的他。

柳恨雪倒了一杯温热的清茶递到了她手边“看到孙小姐您没事,我很高兴。”

这话虽然是问候,但是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实在说不上悦耳。

齐璨听着窗外边的飞机轰鸣声“谢谢您的关怀,只是如今不是闲聊的时候,若是柳老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说就好了。”

想到自己要托一位刚脱出困境不久的姑娘做如此危险的任务,柳恨雪觉得自己的喉咙就好似被人掐住了一般,难以发出声音。

齐璨收回看向外边的目光,晃了晃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是情报任务吗?”

柳恨雪无声地点了点头,对着她那了然的目光,缓缓说道“组织希望你能以合唱团指挥老师的身份,参与庆功宴的表演,将物资运输的路线情报传递出来,以便援军在支援的路上切断他们的物资运送。”

“而我的任务是在前厅掩护你,并且窃取他们最新的电报信息。如果有这些情报的话,想必能少很大一部分不必要的牺牲。”

“初阳先生,您愿意吗?”柳恨雪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个任务的危险性,可想而知,齐璨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身手过人的人,顶多是敏捷度和感知度稍微敏锐些罢了。

耳边是柳恨雪紧张的呼吸声,齐璨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我答应你。”

想起了组织里的叮嘱,柳恨雪压低了嗓音“届时......若是你有被发现的危险,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让人认出你来,因为平城里太多人知道你和陆明笙的关系了。”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若是你被发现了,陆明笙也会陷入危险,现在的平城不能没有统帅。”

“庆功宴还有三日,孙小姐,做好准备。”事情谈成了的柳恨雪起身,朝她伸出了手。

齐璨轻握了下,便松开了,并没有送他出房间。

前脚柳恨雪才出房门,后脚陆明笙就迈过门槛,一直以来温润的面孔上满是怒气,捉住了她的肩膀,质问“你疯了?!”

齐璨叹息了一声,动作轻柔地摸了摸陆明笙那气到泛红的眼尾“明笙,你知道这些情报意味着什么的,只要能减少一分你的危险,减少士兵牺牲的可能,我就愿意去做。”

“可我连半分危险都不想让你接触,你知不知道?!”陆明笙弯腰,纵然心中十分愤怒和不同意,但手上捉住她肩膀的力道却还是控制着,生怕将人给捏疼了。

“我知道的呀。”齐璨没什么血色的唇抿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眼睛也是弯成了月牙“明笙,我和你是一样的。”

得到这样一个回答的陆明笙颓败地低下头,抵住了她的额头“好,如果这是你的愿望,到时候我也会帮你。”

起初得到消息,要给这群畜生们唱歌的学生们,到底是满腔热血容易激动的年轻人,都是满脸憎恨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直到齐璨把残酷的事实摆在她们面前时,众人才不情不愿地登上了合唱台排练。

三日之后的庆功宴如期举行,就在平城女子大学的礼堂里。

这里也是东洋人参考完地形后,最终决定驻扎的地方。

临离开公馆出发前两个小时,齐璨去了趟后厨房,看到明叔正在忙活什么,凑过去看,发现他正在揉面团“明叔,这是在做什么呢?”

忙活着捏面团的明叔拎起脖子上的汗巾随手把额头的汗擦去,冲齐璨笑道“少爷最喜好吃槐花饼,我前阵子翻出来发现柜子里还有晒好的槐花干,就想着拿来做了今晚的糕点。”

齐璨帮忙着把晒干的槐花泡进清水里“我来帮忙吧。”

陆明笙曾和她说过,他的母亲总是在槐花盛开的季节里,给他做槐花饼,想来他口味这么清淡的人会喜欢吃这种甜丝丝的糕点,也是缘于此。

蒸笼里整整齐齐地放着齐璨亲手捏的槐花饼。

做完这些,齐璨才跟着上了去女大礼堂的车。

陆明笙是要先齐璨进去的,在他步入礼堂前,齐璨扫了眼他腰间安放隐蔽的炸弹,眼睫毛颤了颤,敛去了眸中的所有思绪。

金碧辉煌的礼堂,装点了不少彩色的电灯,不少人说着一口齐璨听不真切的语言,不时地举杯庆祝。

领着学生前去后台的路上,齐璨不动声色地扫过礼堂二楼,在寻找柳恨雪告诉她的安放物资运输路线图的房间,最终定格在了那铁牌子歪了一角的房间。

在后台的齐璨掀起一角幕布,看到陆明笙正在那领头长官身边,笑得温润如玉,如沐春风,看着就令人心生好感。

那天柳恨雪问她,为什么陆明笙会东洋话,齐璨没有回答他,但却是知道的。

无非是他曾说过的那个东洋人教会他的。

柳恨雪婉转的戏腔响彻礼堂大厅,这出贵妃醉酒后就是合唱的节目。

站在合唱台下指挥的齐璨穿了那条竞拍会上,陆明笙为她买的玉兰水墨旗袍。

窈窕的身子伫立在台下,白皙纤细的手臂指挥着合唱的节奏,乌黑的发髻间插的也是陆明笙赠予她的那支发钗,在灯光的笼罩中,美得不可方物。

穿了女大校服的学生们,犹如可供挑选的商品,站在合唱台上眼眶泛红地唱出一曲送别,这是齐璨最喜欢听她们唱,也是大家唱得最好的曲子。

“长亭外.....晚风拂柳.....”

手上负责弹奏钢琴背景伴奏的于笑龄,盯着眼前的曲谱,牙根几乎要咬出鲜血的味道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眼眶,滴落在不断按下琴键的手背上。

一曲唱完,礼堂中不乏鼓掌的声音。

齐璨回到了后台,披上了一件暗色的风衣外套,在人群中渐渐不见了踪影,最终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已经换回灰色低调长衫的柳恨雪早就不见了,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却诡异地重新出现在了礼堂左后方的教学楼的三楼音乐教室里。

消音后的子弹穿过窗口破开了礼堂的彩色玻璃,正中众人头顶上的水晶吊灯,顿时大厅里乱作一团。

看到情势成功乱起来的柳恨雪,把手中武器拆卸开往教室里预先挖好的洞一扔,再把讲桌移动好,完美地挡住了洞口,而有编号的那部分器械则被他塞进了厚重的衣物中,他将怀里的炮火部署图取出夹在了讲桌上的课本讲义中,抱着若无其事地出去了,仿佛他就是女大一个平平无奇的教书先生。

做完这些的柳恨雪抬手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隐入在了和礼堂相接的钟楼旁边的暗道。

用手上铁丝熟练勾开门锁的齐璨迅速钻进了那间置放文件的房中,迅速地在黑漆木桌的抽屉中翻找着,将三两张地图折好放进了风衣的内袋中。

成功脱离了那群东洋人的陆明笙到了钟楼的二层,透过窗口观察情况,这个视角恰巧能看到那间房的情况。

取出了物资运输路线的齐璨拢了拢风衣,把帽子往下压,迅速向钟楼的暗道方向撤。

眼看着有负责监视情况的东洋人发现了齐璨的踪迹,陆明笙拿出了藏在筒靴中的枪,解决了其中一人。

等到齐璨顺着回廊走到了钟楼,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袭上齐璨心头,她扭头看去,就看到在陆明笙看不见的死角,黑洞洞的膛口对准了他的后脑勺。

齐璨根本不敢呼喊出陆明笙的名字,只能直接扑了过去。

耳边是子弹没入血肉的闷响。

疼痛瞬间顺着肩膀的神经席卷上脑部。

陆明笙蹲下搂住了齐璨,窗口被子弹打得火星四溅。

原来中弹那么疼啊,齐璨自嘲地想着。

疼到哆嗦的手却从风衣的内袋取出了那几张地图,齐璨生怕自己的成果被血破坏了,抖着手把地图放进了陆明笙的筒靴里。

陆明笙揽着她撤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暗角,手上感受到了一片温热。

他垂眼去看她,发现小脸惨白到近乎透明的她还能笑出来“陆明笙,当年你替我挡下一枚子弹,如今算是我还你一枚了。”

陆明笙捂住了那不断冒出血来的肩头,额发被冷汗濡湿贴在了额头间“说什么胡话。”

“陆明笙,我跑不了了,有血迹速度慢。”齐璨轻声说道。

却没想到,一滴晶莹的**,落在了齐璨的眼角。

痛到意识都快有点模糊的齐璨抬起那只没中弹的手,温柔地替他擦掉眼角的泪“明笙,不要哭,你怎么会哭呢?”

擦掉眼泪后,手亲昵地放到了他腰间,陆明笙耳边是她梦呓般的感慨“我认识的陆大少爷,可每日都是挂着翩翩公子的笑容。”

“少爷,宁儿以后在没有战乱的时代等您,好不好?”

这句话一出,陆明笙的瞳孔收缩成一个点。

只见怀里原本还看似虚弱的人如泥鳅般钻出了他的怀抱,以拼死的速度迅速地往钟楼顶层跑。

腰间原本放着一枚炸弹的位置空****,陆明笙手摸上了腰间,迈开腿追了上去。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掌拢在了手心,随着他奔跑而逐渐收紧,令他喉间弥漫开血的腥甜气息,耳边都是心脏跳动的砰砰声。

那是他留给自己的炸弹,目的是为了如果她被发现,自己最后为她争取时间的机会。

铁门被砰地锁上了。

齐璨将锁芯关上,直上最顶层。

经过四层的窗户时,她膝盖间又中了一颗子弹,险些跪倒在地上。

还太近了,无论是距离二楼还是底层的暗道。

最终肺脏都因为急促的呼吸传出阵阵疼痛时,齐璨抵达了钟楼的最顶层。

齐璨看了眼那远处往钟楼方向来的东洋人,额头被冷汗弄得湿漉漉一片,浅色的旗袍被硬生生染成了深色,她握紧了手中的东西。

牙齿抵上了炸弹冰凉的保险环。

浑身都在发抖的齐璨头往后仰,靠坐在墙壁旁,眼眸轻轻阖上。

陆明笙,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啪嗒一声,保险环被牙齿顶开。

钟楼的最顶层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灰色的烟雾夹杂着粉尘溅射开来。

就连那钟都因为这爆炸损坏,敲响了钟声。

跑到露台试图上去的陆明笙膝盖一软,目光空洞地盯着那烟雾,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好,宁儿,只要你想,我都答应你。”

没了半点血色的唇瓣几乎是靠人体的本能上下碰了两下,说出了他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的回答。

到最后,陆明笙自己都不记得他是如何离开人群,离开钟楼和女子大学的,兴许是依靠他多年练出来讨好人好听的说辞。

深夜寂静无声的陆家公馆。

宽大的餐桌上,摆放着一道餐点,槐花饼。

精致的瓷盘,还放了两朵茉莉花。

赠君茉莉,劝君莫离,都只是花语罢了。

“少爷呀,这可是孙小姐早上亲手帮着一起做的,您最爱吃的槐花饼。”

食指和拇指捻起一枚精巧还在中央点上一颗红点的槐花饼,放入口中。

属于槐花的清香带着熟悉的茉莉花香,萦绕在鼻尖,甜到发腻的口感弥漫开来,却让人感到甜到发苦,连喉头都是苦涩到窒息的味道。

“糖放多了,好苦。”

“少爷,孙小姐今夜回陆公馆吗?”

“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差点把我自己写哭了,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