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苏垚很想逃离这里,可她完全僵在了座位上,“但是,我们不一样…”她反驳他,结婚和结婚,是不一样的,就算没有人告诉她,她也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是不排斥闪婚,可她也知道门当户对的重要性,从小生活环境的不同,决定了他们的三观都是不一样的。在工作上,他们是有一个很好的相处模式,那是因为他是她老板,他付给她薪水,所以她会在大部分的时间,无条件地配合他的想法和行为,但是婚姻生活是不一样的,在婚姻里,他们是平等的两个个体,不是谁完全服从于谁。

她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她斟酌着小心翼翼地开口,“周总,您如果想要结婚的话,身边应该有大把的人选。我们…不合适。”

“你觉得我们哪儿不合适。”

“各个方面。”她完全拒绝再谈下去。

“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陌生的相亲对象,就能和你各方面都合适了?”

“我们可以磨合。”苏垚含糊反驳。

他问,“那你和我为什么不可以磨合?”

“不一样。”她还是这个答案。

他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但既然她坚持,他不想强人所难,感情不是可以强人所难的,更何况是婚姻,他已经有他父母的前车之鉴,并不想再去重蹈覆彻。

包厢里陷入无边的沉寂,但谁也没有开口说离开,苏垚手边那满满的一杯酒快要见了底,她干脆端起来一饮而尽,最后把杯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为什么是我?你应该不知道今天的相亲对象是我,你甚至不知道今天是个相亲局,那今天你见到的人是谁,都会和她说结婚的事情吗?”她下巴抵着酒杯的边沿,脸上起了微醺的红潮。

周承泽眉头皱起,当然不是,她把他当什么。

他话还没出口,她倏地抬起头,盈盈的目光望着他,让人无所遁形。

“好,我们结婚。”她声音虽轻,但是没有迟疑。

在任何场面都能沉着镇定的周承泽,第一次被这样的峰回路转给弄得心跳错了节拍,在她说出结婚那两个字的时候。

“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你说。”

“第一,还是之前那个问题,我想要辞职,如果我们结婚,公私还是分明一些的好。吴淇和冯旭他们两个可以的,你只要肯给他们多一些时间和耐心。”

周承泽点头,“可以。”

苏垚继续,“第二,我们可不可以不办婚礼,”她顿了一下,“或者说我们可不可以不对外公开?”

她不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婚礼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选择,如果结婚对象是他的话,她选择不办。

周承泽沉吟片刻,“婚礼可以暂时不办,但是我们结婚这件事,至少要知会两家的亲朋。”

“恩。”很公平的要求。

“第三是什么?”他问。

“第三是,在婚姻期间,我们的关系是一对一的,如果婚姻走到尽头要分开的话,我希望留给对方最起码的体面和尊重。”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我同意。”

“你也可以提你的要求,这个是相互的。” 苏垚腰背微微塌陷下来,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耗费了全部的力气。

周承泽笑她这个样子,“我教你的可不是这样的,谈判谈到最关键的时候,要听对方的要求了,你气先泄掉了。”

“我们是在谈判吗?”她仰着头反问他。

周承泽一愣,随即失笑,“不是。”

她盈着一双杏眼,等着他提要求。

周承泽喉结微动,“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我们就做一对正常的夫妻,不分房不分床,对彼此有基本夫妻权力和义务的要求。”

她能懂他话里和目光里的深意。

“好。”这没什么不能同意的,她要结的又不是假婚。

“那我们明天去领证?”他眸色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明天?会不会太急。”苏垚迟疑。

“既然是已经决定的事情,早晚都要领,那就没有拖的必要了,喜事儿都是赶早不赶晚。” 周承泽给她杯里续了些酒,“我明天上午去接你?”

苏垚在他递过来的目光里点下了头,随即又很快地摇头。周承泽脸色微变。

“不用你去接,我自己去就好了。”她还一时接受不了两个人身份的转变。

“苏垚,棋落要无悔。”周承泽端起酒杯,“庆祝我们达成初步的结婚协议。”

苏垚避开两人相交的目光,也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可以悔的,在明天去民政局之前你都可以反悔,没准待会儿出了餐厅你就会觉得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所以,明天你不出现也可以。但是,我辞职的事情,你刚刚是同意了的,这个你不能反悔。”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不想在我身边工作。”她一而再地提起这件事情,可见对他这个当老板的有诸多不满,才会这样坚定又迫不及待地想逃离。

暖黄的灯光下,他的眼里似乎有失意之色,苏垚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失意这个词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不是,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想换一个环境。”她宽他的心。

她语气敷衍到他都懒得拆穿她,不过现在这个问题不重要。

“我不会反悔,明天九点,城西的民政局。”虽然今晚的一切都在计划之外,但他还没有做过什么会后悔的事情。

苏垚意味不明地笑笑,冲他举举酒杯,往自己嘴边送去。

“抿一口意思意思就行,你今晚已经喝了太多。”周承泽看她又要一杯到底,伸手夺了她的杯子。

“不用担心,你知道的,我酒量还算可以。”

说是酒量还可以的人,第二天醒来,头跟要裂开一样,苏垚用手缓缓地揉着自己的额,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她上了他的车,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怎么上的楼上的床完全都不记得,他说的那句话没错,这酒确实后劲很大,上一次有这种断片儿的情况,还是在几年前。

枕边的手机在嗡嗡作响,是安和,苏垚接起来。

“喂。”嗓子是宿醉的哑。

手机那头瞬间安静下来。苏垚侧头看了一下手机,还在通话中,“安和,怎么了?”

过了几秒钟,安和暧昧的声音传过来,“你嗓子哑成这样,昨晚不会是酒后乱性了吧?”

“没有,只是喝了些酒。”

“那看来聊得还不错,都喝酒了,人怎么样,你觉得有没有戏?”安和很兴奋。

“恩,还可以。安和,我--”

苏垚不知道要怎么跟安和说。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觉得有些奇怪,和安和约了晚上吃饭再聊,然后硬撑着起身下了床。

客厅里,一个身影背着光,抬头看过来,“醒了?”他嘴角是深深浅浅的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着实错愕。

她家的客厅本就窄小,他又生得高大魁梧,这个小小的客厅显得更加的狭窄。

周承泽一边系着衬衫的袖扣,一边朝她走过来,“你昨晚抱着我不让我走。”

他前进,她后退,说话还带上了结巴,“胡…说。”

“要不要听录音?”他作势要去拿手机。

“不要!”她很快地截住他,安和是说过她真喝多的时候,就爱乱抱人,万一她昨晚也那么做了,那可太丢人了。

“那你昨晚睡哪儿?”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周承泽下巴点了点那个沙发,“睡得我全身都疼。”

那赖得了谁,谁让你放着自己的豪宅大床不回,非要挤在她这里的沙发上睡。苏垚虽然没说话,但是用眼神表达了一切。

周承泽无奈叹气,他在那张单人**当了人半夜的抱枕,又被她一脚踹下了床,最后只能窝在这个小沙发凑合几个小时,现在还要被人用看坏人的眼神打量,他图什么。

“去洗漱,吃完饭我们直接去民政局,我十点还有个会。”他看了一下手表。

苏垚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是不记得了,还是后悔了?”他目光紧锁着他。

苏垚不自在地抚了抚头发,“真的要去领?”语气里有不确定,这是临门一脚想要往回缩的意思。

“不然呢。”他声音转冷。

“哦,没事儿,我就是想再确认一下。”

他一冷脸,她就习惯往后缩,这是当秘书养成的习惯,苏垚觉得很不好,可她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改不回来。

说是九点要到民政局,最后真的是九点到的,很平常的一个日子,又是顶门,他们是开张的第一对。

她家的户口本一直是放在她这里,他的户口本早晨让人送衣服过来的时候一块儿拿了过来。

钢戳啪啪响起落下,苏垚跟着全身都一凛,不用谁说,她也知道自己可能是疯了,才会做了这样疯狂的一个决定。

从民政局出来,原本清亮的天气拢过来一片乌云,看起来像是要下雨。周承泽的手机电话一直不断,他直接静了音,回身去看在后面磨蹭的人。

“你回家?”

她点头。

“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不是十点还有会,我打车就好。”她已经打开了打车软件。

他伸手盖住她的手机,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我送你,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会议推到了下午。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是强势的,工作上是,生活上也是,从他拉人的动作中就可以看出,不是虚虚晃晃地握,是实实在在地拉,他的热和她的凉紧贴在一起,在这一刻,她才有了实感,他们结婚了,他们不再是一左一右的两个单独的个体,从今天开始,他们要从属于对方,无论是心还是身。

其实,仅仅是因为领了一个证件,好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比如说她现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而他坐在了驾驶座。早晨在停车场,她习惯往驾驶座那边走,被他半道给拽了回来。之前,有司机开车的时候,她坐副驾驶,他坐后座。偶尔司机不在,她会负责开车,他坐后座。她从来没有想过两人这样并排坐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尴尬的,也是微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