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孙宛俞一时间恍然, 下意识愣愣的瞧着笑得一脸舒朗的男人,心中那尘封的心轻轻的跳动了一下。
但也就是这么一下,孙宛俞突的一个激灵,猛地清醒了过来。
她缓缓地从男人的面容上移开, 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一辆宽大的马车里。
马车里的陈设她是熟悉的, 是李渭川的马车,处处透露着精致舒坦。
马车里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小心的起居室, 此刻她就躺在榻上, 被褥无一不精致秀气。
秀气?
孙宛俞手指捏了捏, 是她喜欢的棉絮,外面的被套也不是她记忆中做工繁复而精美的苏绣绸缎。
而是她用惯了的棉布。
这倒不是因为她上不得台面,而是那些做工繁复的被褥睡着格外的重, 让她夜里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愣神只见, 似乎男人颇有些不满意她的走神, 那双矜贵而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手背轻轻的贴在她的额头间, 两人的温度骤然贴合,倒是男人的手更为滚烫些。
“殿下。”孙宛俞这才后知后觉的唤道。
许是因为方才的梦, 又或许是因为李渭川给她的态度, 孙宛俞心中竟是没有那么的抵触了。
她如今身子大安, 一路上被李渭川精心的养着,即便是昏睡, 每日间都是沐浴之后, 连青丝都是男人细细的拿着泛着洋槐花香的发油将发丝滋润过的。
因着许久未晒过日光,她的脖颈是那样的纤细白嫩, 衣领口露出的肌肤透着香气, 显得格外的细腻, 就像是最顶级的白瓷玉瓶,那双鸦羽似的睫毛轻轻地扑扇着,在这屋子里,双眸格外的清亮。
“嗯,有没有身子不舒服的地方?”
男人一身的玄色衣衫,胸口处绣着四爪腾飞的金龙,他本就身形笔直而高大,此时瞧着更添天子威仪,乌黑的发髻高束,露出那张俊美冷硬的面容,在日光透过窗缝照进来时,将他本就白皙的肌肤照的更为冷白,也凸显出男人那双黑眸格外的漆黑,也让孙宛俞看出了男人眼底的温柔。
那里会有什么不适?她往日偶有醒来时,身子有时会有黏腻之感,今日醒来却浑身干爽,即便是发丝也透露出清香。
孙宛俞想着或许是祖母和姨母的原因,心中也没有在意,问道:“殿下,我们如今这是在何处?”
李渭川不知为何,低笑了一声,说道:“孤要将你带着去不被人发现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在何处。”
孙宛俞先是心中一惊,只见男人神色认真,眼底似乎也是蕴着她看不懂的东西,但随后,不知为何,她心中笃定男人不会这样。
但即便是如此,她被褥下的手指微微的蜷缩起来,揪着手心,低声说道:“殿下不会如此的。”
即便是最像被他豢养的那段时日,只要她开口,男人也不会限制她的行动。
孙宛俞想着,想着就觉得当初其实殿下也从未说过要娶崔舒为妻子,只是那满东宫的红绸缎却是骗不得人。
她抿了抿嘴,心中知晓,自己怕是日后只能跟着殿下了,既是如此,不论日后两人如何,到如今,心中也是不能有嫌隙的,至少她心中不会有任何的膈应。
想到此处,孙宛俞又悄然的看了一眼李渭川,到底是开口问道:“殿下果真是喜欢我的?”
李渭川背脊直了直,瞧着女子笃定他不会囚着她的信任模样,无声的叹了口气,将手边温着的粥打开,递给女子,低声说道:“我身旁除了你以外,并无任何的女子,以前是,现在是,日后也是,你说,依着孤的身份,为何守身一般的只有你?”
孙宛俞却是不接招,她低声说道:“因为殿下品性高洁,心思也是一心的为国,不屑做那等子事情。”
她瞧见了那碗粥,本是没感受饿的,但此刻却是有些饥肠辘辘,她素白的手指从被褥里拿出来,指尖都还泛着温暖的红润色。
李渭川躲开了一下,他冷白的手指被粥泛着的热气熏的有些泛红,也让他那原本暗沉的心思淡了几分。
“别动,我来。”
孙宛俞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了,她那双温润的眸子一闪,傻愣愣的瞧着那碗粥,也不说话了。
或许一开始他就是错的,这样的女子该是他手心护着的珍宝,他当初却那样的待她。
幸好,还来得及。
李渭川用银匙将粥舀起一点,孙宛俞也是瞧见了,她下意识的将身子倾了倾,却眼睁睁瞧见男人将勺子放在了他的唇边,轻轻的吹了吹,这才递到她的唇边。
这是他第一次照顾人,不会,但却也不想交给旁的人,于是他便细细的问过宋氏身边的那个老丫鬟,细细的记在了心里。
即便是她有些恐慌和茫然,但他只望她能原谅他,并且了解他的一片真心。
心中那荒诞而骇人的想法,在瞧见女子无声无息的睡在床褥间时,他就知道这一辈子都得压抑起来。
一人缓慢生疏但却丝毫粥水都没有滴落,孙宛俞一开始无论是心理还是动作都很僵硬,但慢慢的,她也就习惯了,她本就是被人伺候惯了的。
李渭川哪里瞧不出来?
他心中也高兴,也知晓未来长长久久,不必拘泥于现在。
他将粥放下,拿出早就备好的绣帕,想要给女子擦擦嘴。
孙宛俞瞧见了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然后瞧见了男人顿在了半空中的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以说是有些冒犯了。
她双眸颤了颤,试着接过男人手中的绣帕,自己掩饰一般的擦了擦嘴角,这才说道:“殿下,我的祖母和姨母她们也跟着咱们的吗?”
孙宛俞喝了些粥,胃里有些东西,身子也暖了起来,思绪也清明了。
她也知道,既然战争胜利了,李渭川作为当朝的太子殿下,定然是要回长安城的,此刻也听见了马车外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一想到当初太子殿下给祖母她们的承诺,或许祖母和姨母也要跟着回长安城也说不一定。
李渭川微微颔首,瞧着女子略略有些期待的目光,心里也柔软了几分。
“她们跟在后面,等你身子好些了,还可以和你那些姐妹们一起跑跑马。”
孙宛俞眼睛一亮,开心的说道:“嗯嗯!!我现在可会跑马了…”
李渭川本想起身,闻言身子一顿,接着拿了一本地方志递给她,低声说道:“我知道。”
他那日瞧见了,不光跑马厉害,胆子也大了不少,敢拿着一把没开过血腥的剑就去杀人。
天色还早,李渭川也不在她面前乱晃,他将书籍递给她,说道:“我先出去了,你在这里看些书,或者是觉得无聊了可唤我,或者是宋氏都是可以的。”
孙宛俞茫然的接过书,心里懂男人是什么意思,也看得出他在弥补,或者说是在改变,但…
孙宛俞摸了摸自己个儿的心,那颗心早已麻木了。
男人往外走,孙宛俞目光也跟着瞧出去。
他的背脊总是那样的笔直,高大。
他的强势和威仪甚至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但这一次她却从中看到了一股克制的包容和温柔。
李渭川早就察觉了女子一直看着自己,他本不想表现出来自己察觉了,但上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转眸看了一眼。
却只瞧见了女子猝然转头的我动作,以及那逐渐红透了的耳廓。
李渭川并不计较,甚至心中满满的涌起了一股欢喜。
一旁侍奉的德云,察觉到了男人的心情,他瞄了一眼男人松弛的眉目,心里也是高兴的。
孙宛俞打开书,本想着打发时间,谁知道慢慢的竟是真的看了进去,等着门被打开时,她才抬首,这才感受到了僵直的脖颈和双眼的干涩。
李渭川本想着她肯定又看书看睡着了,到了休息的驿站就进来看看她,谁知她竟是看了一天的书。
他心中好笑,但瞧见女子身姿僵硬时,心里不由的浮现了几分的担忧,不由的说了两句。
“怎的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看个书也不知道节制。”
孙宛俞放下书,揉了揉酸疼的肩膀,下意识的说道:“都怪殿下给的书太好看了!”
话刚说完,她猛地意识到自己个儿不该这么说,下意识的朝着男人看去,深怕男人不开心。
结果,李渭川显然是心情很好,他就像是没察觉到孙宛俞忐忑的目光,朝着女子走去,语气也很是随意的说道:“是,是,都怪我。”
然后就坐在绣凳上,伸手给女子捏了捏背脊,果然,手下的肩膀虽然依旧纤细而柔嫩,但确实僵硬了不少。
“放松些,我给你松松骨,不然晚上你连觉都睡不好。”
孙宛俞缩了缩脖子,本想说不需要,也不能麻烦殿下。
但殿下也就揉了一两下,她瞬间感觉自己的肩膀舒服了很多。
孙宛俞垂着眸,也不乐意动弹了,一事不烦二主,不是吗?
她想起了梦中母亲给她说的那句话,要自己活得舒坦最重要。
既然李渭川现在愿意照顾她,迁就她,那她就可以选择享受,不是吗?
本来就看久了书,眼睛干涩难掩,她就这么闭着眼睛,让李渭川给她按摩,不知怎么,或许是因为太过舒服了,她竟是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
等着她醒来时,已经不在马车里了,而是在一间房屋里。
瞧着陈设简单,应是客栈。
在密闭的空间里呆久了,孙宛俞也觉着闷,她穿好了衣褥,打开门,入目的竟是满山的翠绿和云雾。
远处有一处湖水,波光粼粼,映照着山色和云雾,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哪里是真实的世界了。
“俞儿。”
孙宛俞顺着声音瞧过去,果然在楼下瞧见了在院子里的杨君欣。
“姨母!”孙宛俞欢喜的招了招手,这才拎着裙摆下了楼梯。
“哎哟,小心些。”杨君欣等着女子跑下来了,这才说道。
“没事儿的。”孙宛俞瞧着姨母面容红润,心情上好的样子,心里也放了心。
再瞧着周围侍奉着的宋家人,心中更是欣慰。
“祖母呢?”孙宛俞语气快活的问道。
“你祖母有些乏了,回屋里歇息了。”杨君欣显然也很喜欢这里的山色,她拉着孙宛俞朝着马厩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俞儿,天气这样的好,我带你去纵马享乐吧!”
孙宛俞心情也好,两人寻到各自的骏马,骑着马就朝着似仙境一般的湖水边跑去。
德云显然是得了消息,吩咐着人跟在身后。
孙宛俞就当是瞧不见,她跟着姨母绕着这偌大的湖水跑了一圈,这才在山脚下慢慢的歇了。
这时,跟在身后的侍从竟然是楚二,他瞧见了孙宛俞脸颊带着些香汗,呼吸有些沉重,便翻身下马,对着孙宛俞说道:“太子妃,奴婢带了些可野餐的东西,可要在此处景色尚好之处休息一二?”
孙宛俞顿时双眸一亮,声音也是甜腻而欢喜的说道:“可以吗?!”
“太子妃刚出门,殿下就吩咐奴婢将这些带上,说是姑娘跑累了,定是想坐在这仙境一般的地方,歇着玩儿一会儿呢。”
楚二一脸欢喜的说完,就吩咐着众人收拾东西。
等着他牵着马缰,扶着孙宛俞下马后,拴上马绳的时间,侍从们已经利索的将所有的东西都布置好了。
只等着两位主子上面坐着了。
几上放的果子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孙宛俞喜欢的。
孙宛俞没注意到,反倒是杨君欣瞧见了,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自家的侄女,但并未说什么。
心中只想着,若是殿下一直对侄女儿这般好倒是婚姻如意了,但人心最易变,还是得谋求一些东西,让侄女儿有退路才好呢。
楚二服侍着孙宛俞坐了,这才跟着是从们坐到另一处的几边,也随意的拿了几个果子吃着玩儿。
离着孙宛俞的距离不远,但是也听不清两人说话。
杨君欣想了想,看了一眼周围巡逻的侍卫,开口说道:“俞儿,我瞧着殿下对你倒真是上心。”
孙宛俞心中一顿,目光从悠远的山间朝着姨母瞧去,在瞧见了姨母那双美目中是全然的担忧之后,心中松了松,转而捏着手中的果子,倒也没有否认,毕竟即便是她也觉得李渭川对自己是真的喜欢,她低声说道:“可是姨母,殿下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呢?”
杨君欣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确实是这样啊,要姨母说啊,这世间最让人安稳不过的,不过是财权二字罢了。”
孙宛俞听出了姨母的言下之意,试探着朝着姨母瞧去。
杨君欣是真心为这唯一的侄女儿考虑,她说道:“俞儿,咱们杨家如今被赐宋姓,也算是绝了复国的可能,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咱们也该避讳,不若由着族中子弟自去拼搏,这才能长久,你可照拂一二,但也要学会拿捏,这是其一,还有便是你如今既是太子妃,这皇嗣也当考虑。”
杨君欣话至此,却也不多说了,适可而止。
孙宛俞却是咬了咬嘴唇,心中有些犹豫。
子嗣。
孙宛俞想起了自个儿在家时的模样,那种自从有了弟弟之后,父母的不由自主的偏心,甚至后来任由她生死的书信。
当初幼年时她也曾幸福过,父母疼爱,天真烂漫。
可,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她粗鄙无礼,她擅长书画,却无人教导,养于后院,几乎从未出过门,不知天地为何物。
一开始是觉得自由,如今想来不过是被小心的豢养着的,特别是自从弟弟出生后,父母四处求老师,处处带着弟弟去见识山川和人情。
一开始她安慰自己,那男女终究是不同的,弟弟日后要建功立业,如何和她日日闲散一样呢?
后来,她到了年龄父母却忙着教养弟弟,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忘记了她该许配人家了。
甚至于被淮扬总督家的嫡子看上时,才想起婚配是由,可哪里来得及?
最后由着她无名无份的跟了李渭川,却不管她死活。
两人分明是知晓她这要命的身份,甚至在祖母寻人告诉父母她所经历的苦难时,不过是一份说死后给母亲赔罪的书信罢了。
她感恩父母养大了她,但却也埋怨他们对她并无多少的父母之情。
当初是母亲为他们去了奴籍,也是母亲准备了宅子钱财,听说那孙克一开始是马奴,是娘亲看他可怜,便将他带在身边,吩咐人教养他识字,教养他武术。
想着不过是个老实人,就当是培养自己的心腹了。
而胧月,更是娘亲幼年时路过集市时,看见一个卖不出去,快被打死的人奴时,心中怜悯,将她买了下来,又怕这样胆小瑟缩的姑娘在杨家被欺负,于是干脆带在身边。
跟着姑娘,日子久了,这才耳濡目染的,早已不见当初的模样。
谁知人心易变。
好日子过久了,便贪图当下,由着自个儿主子身前托孤的女儿孤身一人,去做了那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甚至害怕连累他们,只许孙宛俞半年送一次信给他们。
回的信半句不过问女儿日子心酸与否,只让女儿不要担心他们,言语之中也是不用多写信的意思。
孙宛俞垂眸,她这样的都过成了如今的模样,她的孩子定是要在幸福欢乐的情况下诞生,父母皆在身旁才好呢。
她目光融融的瞧向了远处打马而来的英伟男人,心中无声的叹息。
这一辈子,她恐怕是都没有这个机会诞下孩子了。
李渭川,是她这一生都无法揣摩心思的男人。
“殿下怎的来了?”孙宛俞起身行了礼,低声问道。
李渭川目光一路走来,只顾瞧着她,瞧见了人,心中才踏实了不少。
他将马缰扔给楚二,低声说道:“案牍冗杂,我也有些倦了,也想过来散散心。”
杨君欣早已朝着一边退去,倒是和远处侍奉着的楚二聊上了几句。
孙宛俞坐了姨母的位置,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太子。
她捏着一块果子细细的吃着,垂着眸,瞧着乖巧又可爱。
李渭川目光瞧着她,不肯移开半分。
他知自己如今瞧着有点不正常,就像是掩饰一般的。
他开口说道:“东宫当初的满宫红绸是为了庆祝你我大婚,但,你当时已没了脉搏,于是我干脆让人在刺目的红绸上就那么绑了白幡。”
孙宛俞猝然抬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
因着殿下身份,和当时的冥婚太过惊世骇俗,是以无人在她面前提过。
这还是第一次。
她惊呼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允许您这样做吗?”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崔舒她也甘愿吗?
李渭川双眸带了几分星星点点的笑意,他就这么看着女子,直到将女子看的有些不自在了,眼看着就要恼羞成怒,他才开口说道:“孤的太子妃,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孙宛俞本来以为他要继续说事情,还有些好奇的提了提心神,那里知道他在说这些,顿时心中恼怒,觉得自个儿被耍了,就要起身离去。
李渭川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让她不得动弹,孙宛俞怒目垂眼,却瞧见了男人眼底的温柔和爱意。
男人除开身份是那样的尊贵,即便是那张面容生的真真是上天垂怜,当男人冷硬着脸时,使人不敢直视,但若是这样的一张面容,甘愿仰着头,那双犹如墨点的眼眸带着犹如星空一般的笑意就那么瞧着你时,没有人能抵抗。
至少孙宛俞很喜欢太子殿下的这张脸,从一开始一见倾心,倾的不就是这张俊美无双的清贵公子的面容。
李渭川瞧着女子这模样,心中好笑,又有点怅然。
他从来是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何的,但在关怀了女子这般久,却都得不到分毫的在意时,竟是因为这张脸,引得女子红了脸颊。
如今倒是有了几分的庆幸自己的这副好面容了。
日后逐渐的走向了正午,山里的暖阳并不烫人,穿破云雾铺撒在身上时,祛除了晨间的寒气,使人逐渐的暖和了起来。
孙宛俞掩饰一般的轻轻挣开了手,朝着原位坐了上去,低声问道:“殿下不能说话说一半。”
李渭川竟是认同般的微微颔首,继续说道:“父皇从来都是不管我的,甚至大半的朝廷事物交于我手。”
李渭川顿了顿,接着说道:“即便是禁卫军也是赋予我手。”
孙宛俞一愣,抬眸看着男人,倒是感叹了一句:“陛下是真的很信任殿下了。”
禁卫军可以说是皇帝身边的最牢固,也算是最后的仪仗了,相当于将自己的安危全部交给了李渭川。
再天家这是何等的艰难,又是何等的信任。
李渭川不可置否,他继续说道:“当初是我不对,没告诉你我本来是要娶你为妻的。”
孙宛俞猛然的抬首,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她知道自己是太子妃,但却不知道为何是太子妃,即便是各种猜测,却从未想过一开始李渭川要娶的人是她。
这不是感动,而是对她以往的那一番一往情深的交代。
她甚至颤了颤鸦羽,分明是有些害怕的,但她却直起了身子,迫不及待的问道:“殿下,您,您是说一开始就是想要娶的人是我?”
“是你。”
孙宛俞听到了这句话后,那本僵直的身子顿时软了,跌落回去,神色上一开始是不可置信的怔愣,随后便是骤然拨开云雾见明月的释然。
李渭川早已决定不对她有任何的隐瞒,他继续开口说道:“孤当时知道你对自己身份有些自卑,也知道你其实很害怕我娶了旁的人,我虽不言明,但心中也是觉得你立不起来,当不得这大李的皇后的。”
孙宛俞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殿下看的透彻。”
李渭川却嘲讽一般的低笑了一声,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但我除了你,不愿身边再有旁的女子,于是就想着让你和崔舒接触一下,体会到这些所谓高门贵女的心机谋算,日后你在遇到,也算是有了经验。”
孙宛俞骤然抬眸,突然想起了当初李渭川确实是告诉过她,跟着崔舒学着点。
李渭川瞧出她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孤也知崔舒在私底下联系彩云,也吩咐德云让彩云回到你身边,这也是我想的对你的历练,学会如何驭下,如何拿捏如崔舒这般身份不俗,脾性阴冷,心机深重的高门贵女,哪知,那彩云竟是提前点燃了煤油。”
孙宛俞一时间听得怅然。
李渭川第一次用那样歉疚的目光瞧着女子,继续说道:“我当时已经是察觉了,但还是来的太晚了。”
等他赶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了孙宛俞被炸飞的模样。
他不愿多说,那是他一生最为后悔之事。
孙宛俞却不愿意放过他,她第一次,在两人再次相遇后,她第一次直视男人的双眸,问道:“殿下,那为何我病了之后,你却不愿意来瞧我?是在害怕吗?”
李渭川被她问的一愣,随后竟是不可思议一般的,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自你烧伤之后,我时时刻刻,日日夜夜的守在你的身边,但就像是惩罚一般,你稍有醒来时,却从来都是我偶然离开的时候。”
孙宛俞蹙了蹙眉,显然是有几分不信的。
李渭川却说道:“彩玉和德云,还有太医以及上天都可以作证。”
孙宛俞心中还是不信,但面上却是信了一般,说道:“后来呢?”
李渭川那里瞧不出她的装模作样,但也无法,只得继续说道:“后来啊,我恨透了崔氏和彩云,但我知,这件事情终究是我疏忽。”
“崔氏通敌,我早就有了证据,只想着在成婚那日便将崔氏一举拿下,也顺便教你学会如何辨别人心,也惩罚你对我的不信任。”
后来的话,李渭川和孙宛俞都清楚,她没能等到,就死了。
孙宛俞迫不及待一般,她问道:“那,那我又是如何成了太子妃的呢?”
答案其实一开始就说了,但她还是害怕是自己想差了,但事实真的就快摆在她面前了。
“冥婚。”
她在心里这么说。
同时,男人的嗓音也响起了。
“冥婚。”
李渭川的眸光微微的带着凉意,但却掩饰不住他如今依旧对这件事的后悔和惊惧。
竟是惊惧?
孙宛俞愣愣的想,这样的男人,竟是也有了害怕的东西了吗?
而且,冥婚对于一个未来的帝王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便是一个普通男人都不愿意为了名声这般做,何况是帝王?
孙宛俞这么想,但又想到皇帝不会一生只有一位皇后,心中分明是该恍然大悟的,却不知何为会堵得慌。
李渭川继续开口说道:“大婚当夜,你就上了李家的族谱,和宗牒,而且,我当着李朝的太庙,历代的先皇和大臣言明,终其一生,我都将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孙宛俞内心大受震惊,她嘴唇颤了颤,声音带着些颤抖的问道:“李渭川,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渭川听到了她的声音,掩去了那双黑眸里的情绪,伸手摸了摸女子的脸颊。
女子并未躲避,只顾愣愣的瞧着男人,一时间心绪难以言明。
“何必说假话。”男人再次开口的嗓音暗哑。
“宛俞,当初是我蠢笨傲慢,即便是心悦,也带着睥睨,如今方知晓,心悦一人,便是手中月,心中痣,我错了,如今说这些并非是要你和我和好如初,只想告诉你,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这一次,你且看我,如何爱你,尊你,敬你。”
他说完这一席话,便起身,定定的瞧了女子一眼,便转身纵马离开。
他知,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他也知,自己该趁火打劫,但这并非是他的宛俞所要的爱情。
这一次,换他时刻**真心,让他来猜她所想,做她所思。
等着李渭川走远了,杨君欣才上前,瞧着侄女儿神色有些震惊和茫然,她担忧的问道:“俞儿,你没事儿吧?”
作者有话说:
昨天卡住了,今天就多写了些,一起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