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荒唐王朝(二)

后颈传来阵阵凉气, 李思念不由得一哆嗦。然而她一哆嗦,敬长生从背后抱她就抱得更紧了。

敬长生总是这样,突然从每个地方跳出来吓她一大跳, 犹如一只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魅。

看来最近得多锻炼,提高身体素质, 以免被吓成高血压。

一只手拦在胸前,一只手拦在腰前, 宛若两根捆绑住她的铁链。越收越紧, 几乎快喘不过气。

伸手覆在腰上的那只手上——天哪他的手好凉,李思念小声问他, “你怎么突然来了……”

“因为突然很想你。”敬长生说完似乎觉得这话不准确, 又纠正道:“不对, 不是突然, 是一直。”

“李思念不来找我,我只好去找李思念了。”他埋进她的肩窝,喃喃自语。

热气喷在脖子上, 很痒。不仅脖子痒, 心也很痒。

现在该说些什么呢?上次好不容易才将这尊活阎王送走,这次回来,估计是甩不掉的吧。

本以为敬长生对她的喜欢是孩童喜欢糖果和玩具的那种喜欢,腻了就会换,可替代性十分强。可如今看来, 貌似并不是那么回事。

他或许是懂一点喜欢的,只是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人的喜欢, 什么是喜欢糖果的喜欢。

懂一点, 但懂的不多。

想起家里的那只猫, 也总喜欢这样趴在她背上。有一次出门旅游, 玩了半个月才回家,一推开家门,那只猫就跟疯了似的扑在她身上,用舌头舔她的脸,很痒。

现在敬长生也从身后亲吻她的侧脸,耳朵,还有发丝。好痒,忍不住想躲,忍不住想缩脖子,可却被两只手臂捆住,无法脱离。

“证明。”他忽然说。

刚开始李思念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愣了半晌才明白,原来他是在说喜欢的证明。

怪她之前忽悠敬长生亲吻是喜欢的证明,没想到这个随口一提的谬论居然被他记了这么久。

得纠正过来才行!

于是李思念清清嗓子,认真道:“其实有很多种方式能证明喜欢,亲吻是其中一种嘛,相视一笑、牵手、拥抱,这些都是因为喜欢才会做的事。所以,没必要每次证明都得亲……”

话说到半截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敬长生在咬她的耳朵,尖尖的犬齿咬住耳廓,痒中还带点疼。

小病娇不仅喜欢吓人,还喜欢咬人。他不过是觉得这样很好玩罢了,都是恶习!

“为什么不说话了?”还没来得及制止他,见她没说话,敬长生倒是先开口。

“不许咬我。”李思念紧接着说。

幸好周围漆黑一片,要是点着蜡烛,一定会看见她涨得通红的脸。

身后人顿了半晌,若有所思道:“你也可以咬回来,这很公平。”

由于敬长生的语气太过正经,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话,以至于让李思念无言以对。

不是诡计多端的小病娇,他是打心底里觉得这样很公平。

放弃跟他谈论这个内容,李思念继续上一个话题,“我刚才说的那些,同样能证明喜欢的东西,你能懂么?”

“能。”敬长生信心满满,“下次我拥抱着亲吻你,你牵着我的手去好多地方,然后回头与我相视一笑。”

李思念:“……”敢情她是白说了啊。

现在还有两个问题,他们是要一直这么抱着吗?以及,这次该怎么把他打发走?

“长生,好久不见,我想看看你的样子。”李思念踩着他的心思慢慢引导,“可是周围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不如你先把我放开,我去把蜡烛点上。”

咻——几乎只在一瞬,屋内所有的蜡烛通通被点燃。

周围瞬间明亮起来。

很不巧,她面前正好摆放着一面铜镜,周围光线一亮,便能瞬间看清两人在铜镜中的样子。环在胸前和腰身的两只手臂,已经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

连忙闭上眼,简直没眼看!

可这时整个身子又被敬长生翻过来,只听少年兴奋的声音说:“看!”

是她为了不再被抱着所以才提出想看他的,所以只能硬着头皮睁眼。

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敬长生,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观察着她。没错,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她。

他向来很喜欢用天真的眼神去观察她,目光十分直接地扫过她每一寸肌肤。她不敢直视这双眼睛,总觉得,很烫。

“李思念的头发长长了。”他忽然没来由地说。

将近两个月,头发要是一点没长就是营养不良,李思念在心里吐槽,头发长了就是麻烦,一是难洗,二是打结。

“希望李思念的头发能再长得快一些。”敬长生又说。

为什么要希望她的头发长快些?

要是再长一些,我肯定一刀就给剪了,除非你帮我洗,李思念在心里说。

心里乱七八糟想,因为不敢直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李思念现在眼神乱飞,忽然飞到敬长生的胸口。

那里破了一个洞。

应该是衣服上的洞吧,之前他的胸口被一把长剑刺穿过,伤口应该已经好了,只是衣服上还留有一个破洞。

可是为什么靠近那一处衣料的颜色会变得暗红呢?玄色衣裳沾血后很难看出,除非是在血迹干透后不断叠加,一层接着一层。

强力保证自己手指不颤抖,李思念慢慢抚向那个伤口,掀开布料,探进去。里面没有想象中光洁顺滑的肌肤,却是湿漉漉热乎乎还有点黏腻的感觉。

像是觉得烫手一般,赶紧缩回,垂眸一看,手指上已经沾上黑红的血迹。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他难道就没稍微处理一下伤口吗?哪怕是一点点。

现在温度这么高,不发炎灌脓才怪。

“疼吗?”李思念颤声问道。

“疼,但是我好高兴。”

“为什么?”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这会让我想起你呀,痛会让我高兴,想起你也会让我高兴。”敬长生笑着揉她的头,“李思念是不是变笨了,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李思念深吸一口气看向他,感觉眼里生出雾气,连面前的人都看不真切。

“你怎么哭了?”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看过来,“虽然你哭起来很好看,但我现在感觉到你很难过。我不想让你难过。”

“没有。”李思念抬头转转眼珠,将那一点泪痕抹去,“只是我这眼睛见不得伤口。”

或许是想起那天敬长生临走时看她的眼神,那会让她心慌,难过。她向来受不了那种眼神。

“过来。”把他拉着坐在椅子上,伸手就要去解他的衣裳。

可敬长生却很应激地捂住胸口,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你干嘛。”

李思念:“……”

从包里翻出金疮药和白纱布,这是如今居家旅行必备之品。

把这两样东西在他眼前舞了舞,李思念一字一句道:“给你包扎,你那伤口再不处理,就要烂掉了。”

“李思念是在关心我。”敬长生歪着头冲她笑。

“你话好多。”盯着他捂在胸前的那双手,“要么你自己脱,要么我帮你脱。选一个吧。”

敬长生想了想,伸手在怀里把那只粉玉簪藏进衣袖中。簪子还么送出去呢,可不能让她发现。

等做完这一切,他笑眯眯地展开手,“李思念帮我脱。”

李思念:“……”瞬间尬住。

怎么说呢?刚才把敬长生拉去坐在凳子上,在伸手帮他脱衣服的动作本该是一气呵成毫不脸红,可现在施法被迫中断,在敬长生说出那句话后在帮他脱衣裳,总觉得无论怎么想都很奇怪!

“要不还是你自己脱吧,我笨手笨脚……”

“李思念要说话算话,我都记着呢。”敬长生打断她,语气下沉,白净的脸也蒙上一层阴霾,像是很不高兴。

纳闷,刚才不还把手在胸前挡得严严实实吗?一副贞洁烈男的形象,现在怎么就强制性自愿献身了?

吞了口唾沫,扒人衣裳还是头一回,李思念难免有些紧张。真想甩刚才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让你冲动乱说话,让你冲动乱说话!

颤颤巍巍伸手起拉扯敬长生腰间的系带。他穿一身黑色劲装疾服,腰板笔挺,像是棵挺拔的小白杨,可当李思念解开他的腰封,掀开外衣,去够里面衣裳的系带时,他却轻哼了一声往后躲。

李思念:“……”手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总之,有些尴尬。

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是山大王,而敬长生则是被她强行掳回山剥去衣裳的小媳妇儿。

奇怪,平常敬长生掐她挠她不是挺顺手的吗?怎么让她碰一下就东躲西藏呢?

“痒。”敬长生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她,“你继续吧,我不会再躲了。”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要不你还是自己脱?”

这话敬长生似乎不爱听,委屈巴巴的眼神立刻变得凶狠,“李思念说话不算话。”

行行行,脱脱脱,咋还突然急眼了?

定了定心神,李思念先将外套褪只肩膀下,再拉开里衣的系带,一层一层脱。

伤口处血迹干后与衣料粘在一起,她又不得不从手帕蘸取温水将其一点一点化开。

琥珀色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看,毫无保留,眼里全是她。敬长生总是喜欢这样盯着她,盯着她做所有事。可他却安安静静的,只是看着她,从来不打扰。

就像现在这样。

为了防止自己心慌意乱,即使知道敬长生在看她,李思念也绝对不回复一个眼神,那样会干扰她的心境。

然而,耳畔却一直萦绕着忽快忽慢的呼吸声,这呼吸声中,有她的,也有敬长生的。

因为要脱衣裳和洗手帕,两人的距离忽近忽远,那呼吸声也忽近忽远,温热的呼吸打在耳廓上,忽热忽冷。

偶尔用余光瞥到敬长生一眼,发现他嘴唇微张,急促中带着些克制地呼吸着,他似乎在忍耐着些什么,或许是胸口的疼痛,或许是别的东西。

终于褪去最后一层衣裳,李思念手心覆着一层薄汗,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些什么。可能是敬长生胸口的伤实在太过恐怖了吧。

血肉已经模糊,发炎,灌脓,溃烂。

有想过会很严重,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是真的不要命。

这种伤势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治疗的范围,简单的包扎根本不起作用,需要用小刀将那团烂肉割掉才行。她办不到。

“你在这里乖乖坐好,我去找大夫。”

“你敢走?”

手腕忽然被一股大力攥住,有些疼,李思念皱眉回头,只见敬长生阴沉的脸上几乎快要往下掉冰渣子。

明明前一秒都还是乖顺的模样……

变脸比翻书还快。

那股大力将她往回拉,一不小心就跌坐在他腿上。

琥珀色的眼眸阴狠地看过来,“不准把我丢给别人。”

作者有话说:

长生其实是想在思念头发长长后把簪子送给她。

在他眼里,思念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