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豆腐脑还是烫嘴了

这一晚经芋睡得相当憋屈,开始是因为地铺太硬,过了半小时,栾丽呼噜震天响,好不容易睡踏实,老年人早起噼里啪啦地制造噪音,根本不给他睡懒觉的机会。

习惯独居的经芋倍感无奈,他闭着眼睛坐起半身发晨呆,微长的头发乱得都能借鸟孵蛋了。

经芋不是大帅哥的类型,五官单拎出来和组在一起都很普通,如果非要形容他的长相,面善这个词正合适。

理了理整夜没喝水的干巴嗓子,经芋揉开稀松睡眼,挪步洗手间解决掉**里攒了一宿的陈尿。

啪啪声愈演愈烈,扰人得很,经芋从洗手间探出头喊,“妈你一大早干嘛啊?”

“你租这房子潮,有壁虎,钻橱柜底下去了。”栾丽边掉过脸解释,边朝经芋招手,“你过来,我够不着。”

“壁虎?”经芋还懵的脑袋登时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他拔腿冲出洗手间,一把夺过栾丽高高扬起的拖鞋底,“妈妈妈,那不是壁虎是蜥蜴,我家的新成员……”

“新成员?”栾丽眉毛乍然一立,被没出息的小儿子气笑了,“疯了吧你!自己都养不活,养这么个玩意做什么?赶紧给我扔出去!”

“眼瞅着过了年就三十了,半点正事都没有,你班同学个个都成家生子步入正轨了,你也不想想趁你妈还年轻能带动孙子,把人生大事解决解决!”

“那么好的工作你说辞就辞,跟家里商量了吗?还什么自媒体,人人都能做的话企业都黄摊子了!我看你就是天天在家混吃等死!”

大清早被亲妈劈头盖脸一通数落,经芋要是有十个肺能炸成一排,救出橱柜底下一身灰的鬃爷,他拔高声调吼了回去,“我就混吃等死怎么了?花你钱了吗?看不惯就把眼睛闭上,没事少来我家!”

“呵,你以为我乐意管你?”栾丽掐腰冷笑,嘴角牵起刻薄的弧度,“我要是不来你就得喝西北风!你自己看看你那米缸里还有米吗?你那冰箱是不是空的?小经芋我告诉你,别好赖不知!”

“谁家快三十的大小伙子八点半还在**续猪窝,天天不挣钱就寻思省,钱是省出来的吗?我要是你,宁可出去送快递也不在家呆着!赚钱才能体现个人价值!”

经芋气的脸色涨成了紫茄皮色,五脏六腑无一不跟着移位,他就知道他和栾丽上辈子是不共戴天之仇,这辈子才彼此折磨不死不休。

自从他爸跟栾丽提出离婚,这十多年里他被迫成了栾丽的出气筒,但凡栾丽气不顺就拿机关枪的嘴突突他。

他不是没想过躲得远远的,可他那两个哥都逃了,他要再走栾丽就真成了空巢老人。

但他的孝心栾丽看不见,反而变本加厉的找他不痛快。什么长情的告白,呸,陪伴算个屎!他就不该在事业高峰期心软回来,在人均GDP全国倒数的破省份忍气吞声。

经芋不想再争执了,门一摔,做起了鸵鸟。

屋内的骂声还没停,他充耳不闻地下楼,钻进了门口的早餐店。

“老板,一碗板面微辣。”经芋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苦水,囔囔着鼻子追了句,“外加四个鸭腿。”

成为暴发户第四天,经芋依然抠搜过日子,五百万对于平民来说是天文数字没错,但若与动辄偷税好几亿大咖比,也就是九牛一毛。

他得节制着用,用到翘辫子那天。

“小芋……你还好吗……”

灰头土脸的鬃爷从经芋领口钻出,他没想到因为自己害经芋挨了骂,果然人类女人都凶。

经芋拽了两张廉价纸抽擤净鼻腔里的酸意,摇了摇头,他不想说话,不想表露出任何软弱。

“小芋不是半点正事都没有,小芋的正义感和阳气值能拯救一只被镇压了七十多年的妖精,不是每个普通人类都像小芋这么善良的。”鬃爷伸出爪爪抱住经芋脖颈,在柔软的皮肤上轻蹭,“我的小芋很棒哦!”

眼泪最不禁哄,经芋咬着后槽牙还是没能阻止一场无声的泄洪。

他趴在桌边任眼疙瘩砸湿运动裤,他怎么可能不彷徨,他也会焦虑,会失眠,可他不想再重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了,他想用一种全新的方式生活,在他还能撑住的时候,不妥协有错吗?

经芋哭了十多分钟,筋道爽滑的板面泡成了粘腻腻的一坨,后脑勺始终被小爪爪安抚着,心里窝得好难受。

经芋吸了吸鼻涕,抽抽噎噎说,“鬃爷,我妈打到你了吗?你怎么不喊我啊?”

“我跑的很快的,妈妈没打着!”鬃爷眸光熠熠,骄傲的小音调俏皮一挑,“喊救命很丢妖的好不好?”

“哈哈,嗝。”经芋被逗笑,抓着鬃爷放到餐桌上,“快吃吧苗子精,鸭腿是你的。”

“哎嘿!叫谁苗子精呢!”鬃爷咬住经芋的手,来回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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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躲避母老虎追着咬,经芋带着鬃爷逛了附近的两个公园,中午在KTV撸了串,又吼了四个小时的摇滚,一直到傍晚才回小区。

抬头看着家里亮着的灯,经芋仰天长叹,脚尖转向小区大门。

“咱俩今晚在外头开房吧。”经芋偏过脸和肩头的鬃爷商量。

鬃爷重重点头,附和说,“行,在外头住消停。”

由于早上出门急,经芋没带身份证,只能选择离家不远的小旅馆,前台的中年女人见他一个男生单独开房,不免多看了几眼,

经芋调出手机里存的身份证照片,扫码支付七十九元,开了二零六带窗的房间。

嘀开房门,辣眼睛的乡村粉壁纸映入眼帘,再一开灯,闪耀的情/色紫差点没把他晃瞎……

圆形皮质大床的正上方吊着不正经的纱幔,纱幔几百年没洗,老灰将艳红盖成了枣红。

经芋皱着眉头拾起空调遥控器开热,无意间瞥见床头柜上印着性感MM的半身照卡片,嫌弃的呲牙咧嘴。

推开窗放些新鲜空气进来,经芋简单洗漱了下,就从了打架的眼皮,鬃爷蜷着手腕缩进经芋颈窝。

晚风掀起窗帘,月光挤了进来,空调的暖意弥补了未盖被的微凉,秒入梦乡的一人一妖睡得正酣畅,隔壁吱吱嘎嘎嗯嗯啊啊的浪声愈发忘我。

“老……公……”

“……好厉害……”

“……要……快……”

经芋烦躁地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一看才凌晨四点零二,耕耘还真TM不分昼夜啊!

口干舌燥地拧开免费的矿泉水,经芋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倒进瓶盖里给睡懵圈的鬃爷润嗓子。

浪叫断断续续海沸江翻,让人不得不称赞这女的“真会”!

经芋被搞得也火烧火燎起来,觉也不睡了,冲进洗手间掰开淋浴,借着水流声痛痛快快打了一发。

鬃爷隔着磨砂玻璃门望着经芋自责不已,他这个老公没尽到责任啊……再有三天,差不多就能化人形了,他也破掉千年老处妖的身,尝尝这人间情爱的欢喜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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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小旅馆快到五点了,通民街早市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把头摊位刚出锅的炸糕外酥里糯相当诱人,滤油网筐里是甜香的麻花和油条,细密的热油泡泡还没灭尽,一看就是热乎的。

顺着人流往里走,酱卤也出了摊,一个个白色方盆内猪蹄膀、酱颈骨、凉拌猪肝、酥香鲫鱼、茄汁沙丁、盐水花生、香芹腐竹,看得人与妖都忍不住吞口水。

“要尝尝鱼肉吗?”经芋抓起肩膀上的鬃爷,让他就近闻味,“这种是高压锅处理过的,鱼刺也可以吃,补钙的。”

被栾丽强势做主二十九年,经芋本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格外尊重他人意愿。

在缚妖相机里困了小一百年,琳琅满目的新鲜吃食足以挑花妖眼,小爪爪雀跃地穿梭在白色方盆间,鬃爷嚷着“吃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那每样都称上一些吧。”经芋对老板娘说。

他似乎可以理解宁可自己吃泡面,也要买罐头给猫猫的毛孩子家长是种什么心理了。

所以,他这算蜥奴吗?

熟食摊的小媳妇看了看鬃爷,转脸与经芋搭话,“现在养妖宠的可真多,刚才有个小姑娘领了只叫毛豆的小白狗,小白狗张口就要了四根猪颈骨,小姑娘也大大方方地买单。”

“爷才不是妖宠!”鬃爷反驳,转身顺着经芋手臂几步跑到肩膀,伸出粉嫩舌尖在经芋侧颈舔过,竖瞳目露凶光,“明白吗?!”

妖宠通常指的是妖龄刚过百的小妖,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妖宠都没修到人形,这个眼拙的人类竟然把几千岁的大妖精和小屁崽相提并论,简直太失礼了!

经芋脖子痒痒,不住歪头躲闪,“是是是,我家鬃爷不是妖宠。”

拎着三袋熟食挤回早餐摊位,经芋要了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和一块炸糕,端着不锈钢托盘往棚子里走。

棚子里整齐摆放十多张折叠小方桌,小方桌上是辣油、陈醋和蒜瓣,经芋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余光内一只卷毛小比熊扑通跪地。

“毛豆快起来,地下脏。”小女孩收了收牵引绳,放下吃了一半的麻花,用手背掸落蓬松白毛上的灰。

“看吧,我就说我是大妖精,那些小豆丁见我是要行礼的。”鬃爷肚皮一翻,在经芋胳膊上打了个出溜滑,一屁墩坐在桌面,伸爪爪去扒熟食塑料袋。

经芋收回看热闹的视线,用铁勺盛了一勺豆腐脑放在唇边吹,“那请问这位大妖精,你有什么过妖之处啊?”

“当然有!”鬃爷抬起塑料袋里的脑袋,志骄意满地邪魅一笑,“等爷化成人形能让小芋娇喊老公,要,快,好厉害……”

噗——

豆腐脑还是烫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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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鬃爷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