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宴说我想走到最后#
初舞台预告是在一个周四的午饭时间放出来的,导演组也是在同时通知了所有人必须上交手机,紧接着开始有属于北方卫视的热搜一个一个往上爬,各种强编的、确实好笑的梗冒了起来。
白宴在初舞台预告里出现了两秒,一秒直到胸前的特写,一秒露出全身牛仔裤的远景。
北方卫视的滤镜很足,白晏在镜头里白得发光,录了一小半的锁骨小巧精致,衬得黑色丝绸衣莹莹发光。
白宴的刚刚成立没多久的后援会像另外几十个选手的后援会一样,配合着粉丝运营的要求,带着#only2019#的话题转发宣传,转发了整整三个小时,微博下面才跳出了两个赞。
“怎么有这么多微博要转发啊……”袁圆坐在电脑前感慨,低头给白宴发了一条消息。
[圆圆:哥,这个节目怎么有这么多微博要转发啊?]
[白:你随便转下就好,不要花太多心思了。]
[圆圆:好吧。]
[白:大概还有一个月,辛苦了。]
[圆圆:不辛苦,你怎么样?]
[白:挺好的,我的手机要上交了。]
[圆圆:好吧,那你注意休息。]
白宴的手机用了有两年,有些不灵敏,最后一个再见的表情包卡顿了几下没有发出去。
选手准备室里挤满了人,像是有十几个促销喇叭在工作,白宴被吵得头疼,靠在门边等着选手统筹过来安排,编剧半小时前又给他塞了一个剧本,软磨硬泡地威逼利诱。
“这十句,你挑一句说可以吗老师求你了!”咕咚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哭了。
“一句就行吗?”白宴看了看满眼酸不溜秋的话,皱着眉头有点勉强。
白宴犹豫了几秒,从一大段话里挑了一句勉强算是符合自己处境的一段话,用咕咚的笔在下面划了一道直线。
他的手指很长,握着笔的地方骨节分明,看起来带点消瘦的感觉,咕咚顺着他的手望去,看见自己在昨天凌晨三点半打下台词:
“虽然我一直都走得不顺,但是这一次我想走到最后。”
上台之前,咕咚还守在杂乱的准备室里,翻来覆去地给他解释这句话应该用到的语气,说着自己也觉得怀疑,最后只胡乱地给他打气,虚着声音喊:“白老师,你加油!”
“嗯。”白宴回了个礼貌性的点头。
“这次说得好,搞不好你就真的走到最后了。”咕咚又喊。
白宴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被统筹领着走到了舞台最后放的等候席,舞台灯光一如既往的惨白明亮,他感觉到厚重的妆容在眼皮上的重量,微微地眯起眼睛看向远处。
随祎还是像之前录节目那样静静地坐在导师席上,脸色被灯光打了一圈柔光,看起来不太严厉。
白宴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像是在手术台上被刨开的病人一样,大脑一片空白了。
“虽然我一直都走得不顺,但这次我想一起走到最后。”白宴说出这句话时,袁圆正坐在公司洗手间的马桶上看初舞台结束后的下期预告,没忍住打了一个激灵。
虽然按照以往,白宴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走得不太顺也确实是他的现状,姑且忍受了。
还没看完最后几分钟,阿西的电话就跳出来,把视频画面给覆盖掉。
“圆圆啊,你瞅见没?”阿西的声音好像在户外,风把手机听筒吹得嗡嗡响。
“什么?”袁圆不太理解。
“白宴上那啥热搜了!”阿西的口气很雀跃,“你是专业的,你看看,看看怎么操作下!”
“啊?我看看。”袁圆毫不犹豫地把电话给挂了,点开了娱乐榜单,看见最下方漂浮着白宴的名字。
#白宴说我想走到最后#。
“这什么啊?”袁圆不太理解地看着话题里的内容,几个官方账号带着一个切了三个镜头的白宴的视频,翻来覆去地发酸溜溜的话。
袁圆当然不是专业的,她只是一个因为工作无意认识白宴的影评人,莫名其妙地被阿西拉着给白宴注册了一个参加《Only2019》专用的后援会官方微博。
虽然她并没有操作什么,但白宴的热搜还是肉眼可监控地往上攀升,于此同时后援会官方微博的后台跳出了几个零零散散的私信。
有几条问官博是否有人在管,有几条问官博是否还招人,还两条字数很多、占领了大半个手机屏幕的私信。
袁圆点进去主页,发现是个刚注册还充上了会员的小号。
[111111_:官博有人管吗?]
[111111_:上热搜了不管一下吗?转发完正片看到其他有白宴的片段也需要转发不知道吗?后援会有没有建组控评?上了热搜还不发一下广场吗?每次单人的舞台要组织刷播放量不知道吗?不保持在前二十名下一期镜头就很少你不知道?第一轮投票都开始多久了为什么还没有开链接?]
袁圆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因为没考好被劈头盖脸痛骂的时候。
袁圆忍了两秒,还是没忍住,噼里啪啦地往私信框里打字:“你这么厉害,你来啊。”
对面几乎是立刻跳出了新的消息:把账号给我。
袁圆愣了愣,对面又发了了一串数字,语气放缓了一点:这是我微信,你加一下,你要是没时间管,给我就行。
“……”袁圆看了这条消息一会,还是复制了号码加上微信。
账号显示对方是一个刚注册的小号,不过实名认证已经通过,袁圆有些不太确定,但还是选择了添加。
没过两分钟,对方通过了好友申请,紧接着问她:你姓什么?
袁圆还没回,对方又说:看到你昵称了。
一条一万六千块的转账从界面跳了出来,袁圆吓了一跳,发了个问号。
[随便起个昵称:我小程序今天购买上限了,你记得买两千套饮料,把卡投给白宴。]
直到对面把小程序和投票教程的内容发过来,袁圆才弄清楚这个节目残酷而粗暴的选拔方式,又聊了几句之后才发现已经过了午休时间,匆匆地结束了这个对话:“替老白谢谢你了,我投完给你凭证。”
对方发了个好字,袁圆才摁下收款。
“但这次我想一起走到最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屏幕里,白宴不轻不重地说完这句话,第一期节目到此戛然而止。
初舞台播出这天,随祎正好碰上了半年难得一次的休息日,季珍发了三条消息提醒他记得看易圣卿的节目。
节目很有看点,每隔两三分钟就想让人嘘声一次,随祎看了一会就感受到北方卫视惯用的剪辑手法,甚至可以想到是哪个工作室的导演安排的花字。
易圣卿大概被太多人关照过,无论是镜头美感还是故事线都无可挑剔,季珍过了大半个小时又在工作群里发了四条消息表示对第一期节目的满意。
随祎看了眼又放下手机,拿起遥控器把节目往前拖了两分钟,倒数第二分钟是白宴穿着初舞台的黑色衬衫缓缓唱歌,最后一分钟是他穿着声乐组的制服发表宣言。
一个星期前他在秦皇岛录制了分组,分组这场他只录了两个小时,因为赶时间的原因,季珍没肯让导演给他安排太多内容,因此他全程都很松弛,像是个普通观众一样,默默地看着台上的这些人。
他们大多数都很年轻,带着没法掩饰的稚气。
白宴天生的娃娃脸,站在其中倒没有很突兀,但好像又和这里不太一样,没有什么蓬勃的欲望,也没有什么活力。
一直到简安妮拿着话筒追着他问:“白宴,你来到这里的目标是什么?”
简安妮在海外呆了很多年,一板一眼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随祎愣了愣,接着就看见白宴像是背书一样开始回答。
“虽然我一直都走得不顺。”白宴的语气很平静,抬起眼睛看着前方的导师席,灯光配合着发言缓缓地暗了下来,接着随祎就看见他明显愣了愣的眼神,隐约能感觉正对着自己。
像是运行太久的软件卡顿了几秒之后,白宴的口气随着追光灯变得飘忽,怔怔地说:“但这次我想一起走到最后。”
简珍妮也顿了几秒,才问:“你说这一起,是想和大家一起走下去吗?”
白宴回过神,啊了一声。
“这个一起,是想和所有选手一起走下去吗?”简安妮又提示他。
“嗯,是的。”白宴点了点头。
身后声乐组的选手们齐齐鼓掌,易圣卿率先把手举过了头顶,用力地拍了几下,特写机位背后站着的编导摆弄了一下机器,把镜头从白宴推到易圣卿的脸上。
声乐组大多是些没什么人气、投票名次靠后的选手,刨去已经是全场焦点的白宴,易圣卿在其中显得很亮眼。
白宴像是梦醒了一样,侧过头看后台躲着的咕咚,咕咚的脸上写满了感激,朝他比了个棒的手势。
属于声乐组的舞台部分结束,银白色的追光灯渐渐弱下去,导演的喊停的声音从耳返里传来,接着棚里的照明灯陆续亮了起来。
“大家休息一下。”有人喊。
初舞台播出的隔天阿西就预约了电话,选手统筹拿着自己的手机跟他招手,白宴从一群对着练功镜的选手身边挤出来。
“白!”阿西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白宴飞快地捂住了听筒。
“怎么了?”白宴瞅了瞅手机屏幕上的日历,“距离月底还有半个月,等我淘汰了你再来接我。”
“淘汰啥啊淘汰!”阿西语气很急,“你知道你现在多少名吗?”
白宴对他的心情进行了一番评估,最后略微保守地说:“八十九?”
“五十三!”阿西恨不得从手机里钻出来,“五十三你知道吗!”
“……是么?”白宴有点意料之外,笑笑没搭话。
“跟你说,你现在可太多粉丝了,这才播了两天,圆圆那个粉丝群都有三百个人了。”阿西热情高涨地继续说,“还来了个特别厉害的女生,非要帮她管后援会,圆圆最近可太忙了!”
“好,还有什么其他事吗?”白宴怕他再说下去手机都要没电了。
“没了,就是你现在可牛了!”阿西重复。
白宴练了三天主题曲,只觉得手脚酸痛得抬不起来,敷衍地说:“行,我知道了,谢谢她,等我月底淘汰了请她吃饭。”
“啊?”阿西愣了,“淘汰啥啊淘汰?”
“什么?”白宴心里莫名有点慌。
“你都五十三名了,后天就截止第一轮投票了,你又不在六十名之后,你淘汰啥啊?给我好好呆着!”阿西口气明媚地训他。
白宴明白过来,听见阿西在手机那端继续念叨:“我作为你经纪人哈,我也认真地钻研了一下你们这个投票,圆圆跟我说因为你的节目播放量在前二十名,所以北方卫视单独给你做了宣传,这个宣传有了,粉丝不就来了!”
“而且,你还有好几个特有钱的粉丝,你知道吗!圆圆说因为你和易圣卿一组,所以镜头很多,管这叫吸血你懂不?总之,这个易圣卿蛮不错的,你多跟他交流交流。”
白宴站在墙根,感觉自己说不出话来。
“我看你不待见的那个随心所欲也很喜欢他,这小孩我瞅着不错。”阿西停了一会,问他:“白,你咋了啊?”
“没事。”白宴找回了声音,口气很淡。
“是不是太累了啊?”阿西放轻了声音,“我听你粉丝群里的人说,你们在秦皇岛都吃不饱睡不够,还行吗你?”
“我还要录多久啊?”白宴没头没尾地问他。
“如果第二轮淘汰,应该是二月中旬,过年是赶不上了。”阿西忽然听出了他一点别的情绪,“白,你是不是不想录啊?不舒服啊?有人不待见你啊?”
白宴没说话,向练习室里看过去,练习的身影挤满了落地的镜面,没有人说话,脚步声和呼吸声塞满了整个房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白宴忽然有种怅然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来做什么,想做些什么,甚至连自己到底想留还是想走都弄不清楚,他大概只能明白这些迷茫的症结来源于什么,但即使知道,他好像也无法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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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玩就写不动,在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