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嫁妆
黄昏的天色半明半暗,西边的天空一大片姹紫嫣红的彩霞,夕阳就快要落下了。
端木绯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了什么,急忙望了过去,方才她和封炎说话间,一头白色的狐狸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只山鸡旁,“嗷呜”一口咬住了山鸡,就想叼走……
两个丫鬟正在摆膳,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让人闻了食指大动。
这只毛绒绒的白色毛团还不到山鸡的一半大,就算是它此刻一口咬住了山鸡,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只把那只沉甸甸的山鸡拖行了不到一尺的距离。
按大盛朝的规矩,作为媳妇是要给婆母立规矩布菜的,贺氏对几个儿媳都还算宽仁,让她们每人轮一天便是,今天恰好轮到了小贺氏。
霜纨轻轻地叫了一声,一下子惊动了那只小狐狸,它惊慌地朝端木绯和封炎的方向看来。
封炎当然也看到它了,熟练地搭箭,拉弓如满月,一切快得端木绯根本就反应不过来,箭如流星般离弦……
贺氏微微眯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说吧。”
端木绯低呼了一声,她的声音还没落下,封炎的箭已经抵达了彼端,这一箭竟然射偏了,正好射在小狐狸前方两寸的草地里。
“咚!”
那只慌不择路的小狐狸就这么一头撞在了箭身上,箭身被撞得颤动不已,它急忙转身,还想往别处跑,但是又是“嗖”的一声,封炎的第二箭又精准地射在了它前方。
贺氏波澜不惊地看向端木纭,神色温和地说道:“纭姐儿,好好的,你怎么突发奇想地要打理嫁妆了?”她一副慈爱的样子,谆谆教导道,“你年纪还小,现在该好好读书,学习琴棋书画,修身养性,切不可因小失大,为了这些琐事分了心!”
这时,端木绯已经看出了门道来,也不替那只小狐狸担忧了。
自古就有“五不娶”的说法,其中头一条就是丧妇长女不取,无教戒也,意指丧母的长女因为没有母亲的教养,所以不懂当家理事,不知如何为人妻、为人母。
端木绯默默地心道,一脸同情地看着那只小狐狸,哎,这什么鸡不好偷,非要来偷封炎的鸡,那不是在老虎腮边拔须吗?
“纭姐儿,你祖母是一片慈爱之心,你莫要再胡闹了。”小贺氏不耐烦地又道。
就在端木绯复杂的眼神中,那只白毛团子就被关在了羽箭射成的“箭笼”里。
封炎利落地下了马,拔出一支箭,然后就伸出右手捏住了小狐狸的后颈,随意地把它拎了起来。
十四年前,李氏带着一百二十抬嫁妆嫁入端木府,十里红妆令京城百姓啧啧称赞,是何等的风光,李氏陪嫁的铺子、田地、宅子、家具、金银玉器、布料、古玩字画、药材等等写成了厚厚的一叠嫁妆单子,嫁妆之丰厚说是近十年无人能出其右也不为过!
大盛律例确有“母亡,子继”这一条,她也从来没有想要贪下李氏的嫁妆。
“……”端木绯的眼角不禁抽了一下,很想说,你一只狐狸就别装狗了!
现在若是让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把李氏的嫁妆给拿回去,岂不是要白白损失不少银子!
想着,封炎拎着那只小狐狸朝自己凑近了一些,检查了一下它的尖爪子又捏开了它的嘴……
“纭姐儿。”贺氏强忍着不满,安抚着说道,“你从来没有管过家,不知道打理这些嫁妆有多难。这样吧,你先暂且跟你二婶母学着管家,等到你出嫁的时候,祖母自然会把你那一份给你的。”
小狐狸立刻伸出舌头谄媚地舔了舔封炎的左手指尖,“呜呜”了两声,看来一派单纯无辜又弱小。
贺氏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佛珠,目光锐利地看向了端木纭,冠冕堂皇地轻斥道,“纭姐儿,你非要这么任性妄为,莫非是觉得府里会贪图你母亲的那点嫁妆不成?!”
端木绯也同样盯着他的左手,心里咯噔一下。
“你……”
仿佛在验证她心里那不详的预感一般,只见封炎随手从奔霄背上的一个羊皮囊里取出了一个麻绳渔网袋,把抽绳拉开,再把那只小狐狸丢了进去,又抽紧了袋口的抽绳,就把它连那只山鸡一起丢进了马背上的箩筐里。
端木纭口口声声“守孝”,“守孝”的,这是在咒谁呢?咒谁呢!
端木绯一直一霎不霎地盯着那只小狐狸,觉得心跳“砰砰”加快,好像看到自己变成了这只小狐狸被封炎装在渔网袋里的样子……
贺氏深深地看着她,刚过金钗之年的少女亭亭玉立,一身平平无齐的素色衣裙,洗得都快有些褪色了,头上更是除了一朵翠竹珠花外,没有半点金玉,那身打扮连小门小户的姑娘都不如。
可是,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后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那清一色的青菜豆腐在这满桌佳肴的衬托下,显得刺眼,而又讽刺。
那黑衣青年在几丈外停下了马,一跃而下,然后对着封炎抱拳行礼,禀道:“公子,皇上刚刚宣您觐见,是为了北燕的事……皇上还宣了简王府的君世子。”
两人的目光相撞,贺氏从她那双璀璨的双眸中看出了一抹毫不退缩的倔强。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箩筐里那只可怜的小狐狸上,也不知道是该懊恼自己又听了不该听的,还是该松一口气,嗫嚅道:“那……我们回去吧?”
看来耶律琛昨晚的苦肉计没白费,皇帝终究是被她“说动”了。
这一点,端木绯心知肚明,封炎当然也明白,他利索地翻身上马,眉眼微挑地朝猎宫的方向望去,似笑非笑,神色间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傲然。
小贺氏心里“咯噔”一声,在方才食盒打开的那一刹那,她就猜到,端木纭这小贱丫头是为了这事儿在借题发挥呢。
“阿炎,朕想让你去一趟北燕,”御案后的皇帝表情严峻地看着与他仅仅一案之隔的封炎沉声下令道,眸底中闪过一丝利芒,但是眨眼间,眼神又恢复了平静幽深,“……设法把先北燕王耶律执的幼子耶律七王子带来大盛。”
小贺氏敢下手整这对姐妹,就没有担心过她们会告状。
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好差事!
只是没想到,端木纭竟然口口声声要讨回嫁妆。
为了李氏留下的那点嫁妆,为了安抚端木纭,婆母必不会轻饶了自己的……做也得做做样子给她们姐妹看!
封炎还是笑眯眯的,毫不躲避地直视皇帝,目光明亮,抱拳道:“皇上舅舅,据外甥所知,耿世子不是已经启程前往北燕?外甥再跑一趟,难免劳师动众……”
小贺氏连忙起身,强作笑容地说道:“母亲,想必是厨房大意,弄错了。”说着,她又看向端木纭道,“纭姐儿,二婶母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往后有什么事你大可以与二婶母说,别气着你们祖母了。”
耿海定了定神,飞快地给右手边的兵部尚书使了一个眼色,兵部尚书立刻心领神会,紧接着作揖出声道:“皇上,此去北燕敌众我寡,危机重重,臣以为耿世子作为我大盛使臣必为北燕人所忌惮,恐怕难以避人耳目,还需封指挥使同往配合,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方能机变行事。”
“祖母,”端木纭平静地说道,“二婶母管着端木家的中馈也实在辛苦,孙女哪敢让二婶母赔不是。等孙女拿回了母亲的嫁妆,就带着妹妹在湛清院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也免得总气着您。”
言下之意就是让皇帝下旨由他来率领这次的使臣队。
她本来担心,端木纭是一气之下要找贺氏理论,让贺氏给她们做主,这才非要跟过来打算见机行事。
耿海越想越是不妥,即便是皇帝同意由儿子为主,封炎为辅,又怎能保证封炎会不会因为不甘心听命于儿子而暗中捣乱?这若是在大盛,他不怕封炎翻出自己的手掌心,可是在北燕远在千里之外,又是外族……
这样一次次的,只会让她们在府里的地位越来越尴尬。
皇帝正迟疑着,耿海在这时出声道:“皇上,臣以为封指挥使虽年轻有为,可终究太过年少,未及弱冠,由他‘出使’北燕,未免给人轻慢之嫌,还是另择贤明为好。”
与端木绯轻松愉悦相比,小贺氏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指甲差点把掌心都戳破了。
一行人从皇帝那里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封炎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去,本来他打算今天带蓁蓁在猎场好好玩半天的,顺便多猎几头猎物给她加菜的。瞧这天色,他应该还来得及再跑一趟猎场……
君然还以为封炎在想北燕的事,慢慢地摇着折扇,看似风流倜傥,眼神中却有些无奈。
紧接着,门帘掀了起来,是端木宪回来了。
君然的话音未落,眼角就瞟到一道着石榴红翻领骑装的娇艳女子沿着一条抄手游廊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正是耶律琛,只见她步履间英气勃发,看着与大盛贵女迥然不同。
食盒里的菜色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不是府里主子们的定例,再加上这个时辰端木纭和端木绯两姐妹还在这里,以端木宪官场浸润了这么多年的眼力,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许是如了意,耶律琛一反往日高傲的姿态,变得小意温存起来,一连几日如小鸟依人,最后还哄得皇帝下了口谕,在秋霁园举办一个小宴,并召了猎宫中的贵女们为她解闷。
他当然知道贺氏不喜这对姐妹,但他们端木家在这京城好歹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端木纭姐妹俩怎么说也是端木家的血脉,过得连奴婢都不如,这若是传扬出去,会让人怎么来议论他这个户部尚书,说是他们端木家连一双孤女都养活不起吗?!
端木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随手挥了挥,打发碧蝉退下了。
“祖父。”
初步看来,这个自动添加弹丸的部件委实不错,有了它,这火铳使用起来就可以不用两个人同时操作了。
贺氏的心里只觉得这小贺氏真是个眼皮子浅的,早早的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把这对姐妹打发了不就行了,偏偏要闹到老太爷面前!
想着,端木绯的眸子就如宝石般流光溢彩,有些迫不及待了。
小贺氏听出了贺氏话里的意思,更不敢在端木宪面前造次,讪讪地应了一声,“是。那儿媳就罚刘嬷嬷三个月的月钱。”说着,她又看向了端木纭,阴阳怪气道,“纭姐儿这总该满意了吧。”
可惜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端木纭温柔地看着妹妹,一唱一搭地说道:“是二婶母心善。”
端木绯觉得脖子有些莫名的发凉,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心道:这狐狸也好,人也好,就是不能犯错啊。
“原来如此。”端木纭点了点头,小贺氏见状正要再往下说,只见她柳眉一挑,说道,“刘嬷嬷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一向稳当,自然不会轻易出错。除非……是有人在背地里指使。”
端木绯一边想着,一边又开始磨墨铺纸,把新的火铳画了出来,然后又继续往上面涂涂改改,忙得不亦乐乎……
小贺氏只觉得端木宪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紧接着,就是端木绯娇俏可爱的声音,“祖父,爹爹常说,您最是英明睿智了,您可知这是为什么呢?”
“蓁蓁,我们待会儿先去翠微园坐坐……”端木纭心里觉得妹妹太过耗神,打算哄她去翠微园歇一歇,“反正翠微园离秋霁园近,等时候差不多了,我们掐着时间过去就是。”
端木纭微微一笑,不咸不淡地说道:“多谢二婶母为我们姐妹做主。我一会儿让人瞧着去。”这意思就是防止小贺氏只是随口说说。
这时才不过是未时过半,金色的阳光给四周的花木建筑都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晕,空气中漂浮着草木清香,让人置身其中就心生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感。
小贺氏假笑着,心是一抽一抽的痛。
穿过一片小小的紫竹林后,她们正打算右转,就听右前方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娇蛮女音似笑非笑地说道:“……还以为是头小羊羔,没想到居然是只狼崽子。”
更何况,刘嬷嬷是听自己的命行事的,现在却要自己亲手来罚她,日后,自己在这阖府的下人面前,哪里还有威信!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不过是互利互益罢了。”那娇蛮女音讥诮地冷哼了一声,“虽然本宫哄了大盛皇帝答应把小弟接来,但是本宫早就看明白了,这个大盛皇帝就是个优柔寡断、朝令夕改之人,本宫必须得另外找个保障才好……”
不用看,端木绯也从这三言两语之间知道对方的身份了,姐妹俩停下了脚步,打算绕路。
可是,前方凉亭里的耶律琛已经看到姐妹俩了,面色微微一变,想到自己刚才说了不少不该说的话,不禁担心端木家的这对姐妹不知道到底听到了多少。
端木宪深深地看了小贺氏一眼,向着贺氏道:“若是老二媳妇管不好这个家,就别让她再管了。”
耶律琛今天穿了一袭玫红色十样锦妆花褙子,裙摆绣着娇艳的山茶花,当她发怒时,脸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看来分外娇艳夺目。
端木绯笑眯眯地勾唇笑着,慢悠悠地侧首看看左边,又慢悠悠地看看右边,这附近也就她和端木纭身后七八步外的这片紫竹林有些阻挡的地方,凉亭周围除了几丛山茶、芙蓉外,毫无遮蔽之物。
“多谢祖父祖母!”
耶律琛是聪明人,自然看得明白端木绯的意思,顿时一张粉面涨得更红了,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一时间,祖孙几人看来其乐融融,唯有贺氏是皮笑肉不笑,精明的眼眸更为幽深了,一方面是庆幸端木纭没有再继续纠缠嫁妆的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端木宪刚刚的态度有些心慌。
耶律琛的目光凝滞在端木绯身上,眸底冰冷。
用了晚膳后,夜幕已经完全降了下来。
“宝音,她们两人胆敢冲撞本宫,还不给本宫掌嘴!”耶律琛咬牙切齿地喝令道,下巴骄傲地扬了扬。她可是堂堂皇贵妃,只屈居于皇后之下,想要教训一个臣女,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本来只是想随口考校几句,没想到却有些惊喜的发现,这个孙女在算学上竟有惊人的天赋!
端木绯和端木绯彼此互看了一眼,眼神有些无奈。
贺氏脸色阴沉,她最是了解端木宪,平日里,除了长孙外,还从没见他对任何一个小辈如此耐心温和。
“是,娘娘,”宝音福身领命,皮笑肉不笑地朝姐妹俩走去,看着端木绯的眼神充满了怨恨与阴毒。
贺氏忍了又忍,直到两个小姑娘离开的时候,端木纭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又说了一句,“祖母,我母亲嫁妆的事,还请您别忘了。”
那一次,皇贵妃可吃了不少苦!这笔账也该算算了。
端木宪皱了皱眉,问道:“阿敏,李氏的嫁妆是怎么回事?”
她一眨不眨地与宝音对视,二人的目光碰撞间火花四射,而端木纭的右手已经抓住了悬在腰侧的马鞭,心里不禁庆幸自己今天穿了骑装,又带了马鞭。
贺氏自认语气平和,可是一提到端木朗,话语中就难免透出一丝尖刻。
端木绯看着端木纭那坚定的侧脸,眼神明亮而柔和。
端木宪本来是想让端木朗在北境吃点苦头也就知道分寸,没想到端木朗一去十二年,竟死在了北境……这也成了端木宪的一个心病。
跟着,端木绯又敷衍地随口说了一声:“皇贵妃娘娘,臣女就先告退了。”
端木绯既没有行礼,也没有看耶律琛,似乎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一回事,说话间,她就直接拉着端木纭绕过了前面的凉亭。
他不过是这么看着,贺氏的心就一点点地提了起来,越来越不安。
端木绯停下了步子,笑眯眯地看着耶律琛道:“皇贵妃娘娘,皇上赏人板子都要有个罪名呢,皇贵妃如此行事,倒是比皇上的架子还大。要是娘娘觉得我们姐妹行事有何不妥的地方,我们一起到皇上跟前论个清楚明白就是。”
那一年,端木朗刚十二岁,与京城的一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还迷上了与人赛马,她就命人千金买了一匹汗血宝马给他,却被端木宪指责她“慈母多败儿”。端木宪说得还算委婉,其实他们夫妻俩彼此都心知肚明端木宪是在怪贺氏意图捧杀端木朗。
“……”耶律琛俏脸微白,无论她之前在这里见了什么人,还是她刚才抱怨皇帝的那些话当然都不能传到皇帝耳里。
这个大盛皇帝不仅优柔寡断,而且生性多疑。
贺氏哑然无声。
耶律琛狠狠地瞪着端木绯,眸底晦暗幽深。
三年前,端木纭和端木绯来了京城后,除了平日里晨昏定省时偶遇外,端木宪也从不曾特意照顾过。
耶律琛僵立原地,许久没有动弹,一双褐色的眼眸就如同带毒的刀子一般,恨意翻涌。
想起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贺氏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这一次,是她冲动了!
此刻的翠微园,静谧异常,满园的青翠嫣红沐浴于阳光之中,芙蓉、山茶、**、木槿竞相吐着幽幽的芳香,让人不饮自醉。
端木宪淡淡地瞥了贺氏一眼,站起身来,道:“武举马上要开始了,李家那边也会有人进京……”
等她们掐着点抵达一湖之隔的秋霁园时,大部分的贵女都已经到了,聚集在湖边的空地上,一片衣香鬓影,珠光宝气。那些姑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话,还有不少人如众星拱月般围在二公主倾月身边,好不热闹,而皇贵妃耶律琛还没到。
李家是端木朗的妻家,也就是端木纭姐妹的外祖家,自李氏辞世后,已多年不曾往来。
“若是想让李家人借题发挥,你就尽管闹吧。”端木宪丢下这句话后,就毫不留恋地拂袖而去。
贺氏直愣愣看着端木宪离去的背影,双目微瞠,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端木宪走了,贺氏还是僵直地坐在原处,目光微闪,幽深复杂。
端木绯平日里懒得与陌生人寒暄,却不代表她不会,只要她愿意时,她总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什么话题她都能聊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