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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孙青霞的战力居然如此之强,能在一招之间同样让名动天下、有备而战的“一笑神捕”负了这般不轻的伤,而他当时手上还没有任何一把趁手的剑,况且之前还中了毒、受了伤!

在树顶上的仇小街,仍没有下来。

他不下来,苏眉就只好上去。

她飞掠上树顶,在另一枝桠上立足——许是轻功远不如仇小街吧,她虽美,但站姿却远不及仇小街优美。

她当然很不服气:——他可以,我怎么不可以!?

可是她左腾右挪,平衡换气,但始终没法子站得像仇小街那么云停岳峙,泰然自若——而且这是已受了伤的仇小街!

——偏偏就是他可以,她不可以!

这又奈何!

苏眉上了树顶,这才看见仇小街的样子。

他还是那个样貌:眉很浓。

唇很红。

——张本来就很孩子气的脸,而今成为了大孩子的睑,却更俊了!

他唇边有血,但潇洒依然。

苏眉说:“你受伤了?”

仇小街一笑:“我站得高,知道他们往哪儿逃。”

苏眉一想到孙青霞未死,就心里发急,“你不去追击他?”

仇小街一笑:“你就这么急着要杀他,一刻也不能等?”

苏眉强笑了一下,道:“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好朋友龙舌兰也给这登徒子骗了——你刚才不也看见了,她对那yin魔如痴如醉哩!”

仇小街笑笑道:“你真为龙姑娘着想,只不过,我不追,是因为已经有人在追了。”

苏眉一时没意会仇小街说的是“追”(求)龙舌兰还是指“追”(击)孙青霞,故而一愣,仇小街撂撂发梢又道:“这就是站得高的好处,至少可以望得远些——现在追杀的人又回来了。”

苏眉这才醒悟仇小街是说认真的:但有人已去追蹑孙青霞,她怎么会全无所觉?却听一人漫声道:“一笑神捕,果然临高望远,我们一动一静,都逃不过你法眼。”

仇小街也哈哈笑道:“我往高处站,是给马军师临风布意,衷心祝祷您能将孙魔星手到擒来——却不料你回来得这般快!”

马龙自不文山头一株秃木旁现身,洒然惭声道:“我还是空手而回呢。惭愧惭愧。我本来随尾跟去,但一路上,发现有三处布毒,恐是老字号温家的人所为。待破得了毒,姓孙的已走远了。”

苏眉有点发愣:“原来马军师早已来这儿了!——军师不是去追踪温八元去么?”

马龙嘿声道:“我怕是温八无故弄玄虚,调虎离山,引我们追踪,却支开了我们的实力,所以就先请仇捕头和天狼箭、天狼剑回到不文山来。可是那八元先生简直精似鬼,追得远又怕溜了,一俟近就几乎着了他的毒。我看对方可能已知晓了,既这次主要任命不在此人身上,所以也掉首赶上不文山来。”

仇小街似在苏眉面前为马龙开解道:“我也是再回到树上来时,才发现马军师也回来了。”

马龙道:“事实上我也是刚到——刚来得及看见仇清天飞身下掠向孙魔星施展‘搜神一指’的英姿!”

仇小街又一撂垂落下来的长发:“那马军师是目睹我给孙青霞迫回树上、逼得上树且挂了彩的狼狈相了。”

马龙道:“要是光明正大、单打独斗,也只有仇一笑的这一指是真正伤得了姓孙的!”

苏眉只觉脸上一阵臊热,道:“我们都在这儿喝茶聊天起来了!?到底那姓孙的龟孙子还杀不杀!?”

仇小街微笑向马龙注目。

马龙悠然道:“打铁趁热,追人趁快,杀人趁伤。孙青霞负伤不轻,此时不杀他个走投无路,更待何时!只是我要在这儿恭候‘叫天王’大驾,而论班辈功力,我们这些人里,除了仇捕头,还有谁制得住孙yin魔?”

马龙这么一说,菩萨和尚、一恼上人脸上都显不忿之色,耶耶渣、陈路路更羞愧低头。

仇小街一笑道:“好,我去。”并把嵌入掌肉里的小剑一拔而出,登时血流如注,仇小街不慌不忙,点了自己手腕几个穴道,又取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连同一包紫色粉末服下,却把怀剑收于襟内。

苏眉见了就加一句:“仇捕头当然要去——至少为报这一剑之仇,也得走这一趟!”

仇小街道:“我这就走——但任副刑总来的时候,可由你们侍候他们了!”

苏眉一呆:“任副刑总?”

仇小街露齿一笑,牙齿甚白,笑得甚为好看:“他是龙舌兰家族许配的夫婿,连同另一名也是姓任的副手,也是从京里赶到这儿来:他们名为抓拿孙yin魔,其实任公子是怕龙姑娘和那铁手神捕在一道——哼,嘿,看来他担心已是多余的,只不过是弄错了。铁手?鬼影也不见一个!龙舌兰,倒是跟孙yin魔有影皆双去了!”

苏眉还抓不准头绪,却听马龙吩咐道:“陈神箭、耶神剑、上人、和尚,你们就随仇捕爷一起去立功吧!”

一恼上人、耶耶渣、菩萨和尚、陈路路自是对马军师的话都唯命是从,仇小街一笑:“人多也好,打不赢他也累死他!”

然后纵身要走,忽跟苏眉一笑道:“苏姑娘。”

苏眉也不知怎的,听仇小街如此柔声呼她,也不禁心里怦地一跳,轻声答:“什么事?嗯?”

仇小街笑笑道:“请你以后若没有我的许可,千万勿要随便跳上来与我平起平立——我喜欢比别人站得高一点,就算男女相好,我也只喜欢处于上风,在——上——面。”

然后,他一笑。

笑得甚潇洒。

一出手,就在苏眉下颔摸了一下。

只摸一下。

摸了就走。

只留下一阵潇洒的风,还有微微颤晃的枝头。

苏眉只觉一阵恍惚。

半晌,才气绯了粉靥。

但仇小街已经走了。

陈路路、菩萨和尚、耶耶渣、一恼上人都紧蹑而去。

苏眉气极了。

她一顿足,幼枝嫩桠承受不起,断落下来,苏后几乎失足摔倒,但幸好她身形轻灵,半空一个翻身,仍稳稳当当落下,只脚步微微一挫,就轻巧地落在马龙身边。

马龙伸手要扶。

苏眉已经站定,一闪身,让马龙挽了个空,且藉意一撂自己的发梢,却又省觉自己好像是模仿了仇小街的习惯的动作,便啐了一句,骂道:“他以为自己很潇洒?我啐!他的头发已快掉光了!还臭美!”

仇小街虽然有一张孩子脸,双眉浓如黑刀,鼻挺唇翘眼有神,但头发的确已见稀疏零落,就是因为如此吧,他才会留着较长的头发,因为若是秃头的人只蓄短发,那秃顶就更显而易见了。

马龙开解似的微笑道:“他只是故意让你生气的,——既是如此,你又何必真的着恼?”

苏眉仍以手指把弄着发末;忍不住问:“——那任副刑总到底是谁?”

“啊,这你还不晓得吗?”马龙似很有点错愕,“我相信你必然听过刑部里而今当红的两个极其厉害的人物吧?”

马龙这么打明了一提,苏眉顿时醒起,“啊,莫不是……”

马龙沉重的点了点头:“对,就是他们两个:任鹤田和任虎雪……”

苏眉诡然接道:“——即是任劳任怨?”

马龙缓缓的接道:“任公子当然就是任怨。”

就在这时,不文山对开的十一寡妇山岭上,忽然传来一声长笑。

又似是长啸。

既似是夜枭哀号。

又似苍鹰长峰。

这啸笑之声,混合起来,就似是哭声一样。

——一头哭在万里千年外的龙。

龙吟!

马龙听了,也神色凝重的说:“仇小街果然是一笑神捕,他已追上孙青霞了。”

苏眉遥望十一寡妇山,红唇嗡动,沉吟不语。

——乍听仇人又落入包围中的她,怎么看去,都似欣喜的少,感伤的多。

她不是一直都很恨他的么?

她不是巴不得杀了他的吗?

——那她又何必愁眉不展,郁结不苏?

却听马龙忽扬声道:“有道是:日出勿提曹操,夜落莫提阎王,这回说人,贵客就到了!”

稿子一九九五年一月二十三至二十六日:章培恒先生在《中国武侠简史》论我凄婉与恐怖笔法,鼓舞/新报来稿酬/舒长情画/曹正文《书香心怡》述及金庸、古龙、我/华能来华,心情大佳/极担心李又变卦/觅得皇冠合约,无碍/礼电何谢我/各路原约赴京兄弟全军尽墨/与婷芬订约写《震关东》/Irene仍掌握机票住宿事无碍/孙电不能赴京/小褟自德入电相问候,何接/依电/杂志有料到/华俐唱,白日喧/敏华终返深圳/何家错、梁烂家上鹏城会集小华,看我6信,她能及时回来,明可赴京,放下心头大石/金咕邀请/武侠世界始连载“六人帮”系列/何电蛋找到假冒花山版《剑试天下》/敏CallBack,态度佳,叻女。

校于九五年一月二十七日:历尽千辛万苦,终在京师会敏华/与何七梁四李甘三3赴京10入中国行始/华儿提前首赴京,在京机场苦候8小时,凡经波折、惊险、差错、闪失,终会着,手触电,以忭莫已/大捐款,为所当为/有情人终能相会/相见欢未尽,喜庆悲陡生/有情不必成眷属,无情却可暂交颈。

孙青霞带同龙舌兰、小颜翻过了不文山,在他们面前出现的,赫然有两条路:一是往上的路。

——十八星山。

一是往下的路。

——这是通往十一寡妇山的小道。

孙青霞只在两条岔道上停了一停,怔了一怔。

然后他立即做了抉择:往下走。

他决定了就走。

甚至没跟龙舌兰打个商量。

他也根本不问她的意见。

这令龙舌兰很火。

——尽管铁手一向都是个很有主见的男人,但他跟龙舌兰一道,但凡做什么事,都必定先征询龙舌兰的意见。

要是龙舌兰的看法不一样,他就一定伴作同意,然后才随机点化,让龙舌兰自己领悟,更好的办法是怎样如何。

铁手一向为人厚道。

他对龙舌兰一向保持了一种:含笑让步的温柔。

他并非与世无争。

他还与天下有争。

不但争,而且斗。

但他只与恶人争。

且只据理力争。

——他的“理”就是侠义的操守。

对龙舌兰这样的女子,偶然她纵无理一些,他也会含笑让步。

龙舌兰也是聪明女子,虽给人宠惯了,但没有宠坏。

铁手让她,她纵当时未知,但事后总是了然于心的。

她一向受到宠护她的人包围和娇纵,她已成功成了习惯,只除了对她的“婚姻大事”之外,她可谓没什么不惬意的。

——不过那门“婚事”,可非常要命!

她内里可是为了这个而“逃”出来的。

她因而离开了京师,越走越远,美其名为“跟铁手名捕出来闯荡江湖去,抓拿孙青霞归案”,其实,“逃婚”才是她真正的理由,最重要的目的。

不过,当她仓皇逃豕之时,却发现孙青霞问也不问她,就决定了路向,她还是不快得形诸于脸:“为什么不往上走?”

她偏着首问,且充满了不信任。

孙青霞伸手作“请”之意,只说了一句两字:“好走。”

龙舌兰冷笑道:“你别以为我误伤了你,你就可以替我决定一切——别忘了,你还犯了其他滔天大罪,我仍是要抓你归案的!”

孙青霞这次说话更干脆,只一个字:“请。

龙舌兰嗔道:“什么意思?”

孙青霞道:“来抓我呀。”

龙舌兰蔑了蔑唇:“这时候,本小姐不想落井下石。”

孙青霞冷冷地道:“而今在井里的是你。”

龙青兰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种就不要把话说一半吞一半的!”

孙青霞道:“你跟那一群狐群狗党搭上了,除仇清天还算半条好汉外,其他都是畜生。铁手不知到那儿去了,你不是来了个夫婿么?快回到他怀里去吧,江湖雨大风险,不是你这种天真女子可以混得来的!万一你逢着叫天王,还真吃不了兜着走也走不了呢!”

龙舌兰停下步来,叉腰光火,气虎虎的道:“你算什么!?其他人都是畜生,就你是好人!?嘿,现在抓你的全都是坏蛋了,你可真会恶人先告状呀!我夫婿?我夫婿关你屁事!你要和我分道扬镳,我还没逮住你呢!划你一刀,可清得了你对殷色可给你追疯、朱丽丽遭你毒哑、铁秀男让你奸杀的罪孽么?”

龙舌兰每提到一个人,孙青霞就冷笑了一声,等她说完话,他才冷不防说了一句:“那你来抓我啊!”

龙舌兰涨红了脸,狠狠地道:“你以为我不敢?”

她反手撷下了她背上的小弓。

在她身旁的小颜,一双清丽无邪、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二人起争执,终几要动武,忍不住悄悄的扯了扯龙舌兰破了半边的衣袖,细声说:“姊姊。”

“嗯?”

“会不会……”

“你也别来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我立马便宰了这yin魔!”

“——既然刚才你也误会了他要玷污你,会不会其他的案件也……也别有内情呢?”

龙舌兰听得心中一动,但嘴里却哈哈笑道:“那有冤情!你这黄毛丫头,别为这yin魔开脱了!铁证如山,容不得他抵赖推倭!”

这时候,忽听一声似远似近、如龙如鹰、若笑若哭、也啸也嗥的厉音自天际震起、划破、传来。

孙青霞脸色一变:“仇小街功力精深,这么快就复元了,追来了!”

龙舌兰趁机讥笑他:“你怕了吧?”

孙青霞却正色道:“仇一笑是个人物,铁游夏是位英雄——别的我都不怕。”

龙舌兰道:“他又没来,也没发现咱们——一声鬼哭神号的你就怕成这样子,还充什么yin魔煞星!”

孙青霞这次却不跟她争这口舌之利,只沉重的道:“他已发现咱们在这儿了。”

龙舌兰倒是奇道:“何以见得?”

孙青霞道:“仇小街一向喜欢居高临下,他的‘搜神指’也愈是自高而下,愈能淋漓发挥功力。他是个喜欢立于高峰、站在树顶上的男人。这儿山多、树多,他只要往高处一站,要发现咱们行藏还真不难。他已发出呼啸,显然是通知其他的人,一齐包抄——”

他眼神里充满了痛苦的斗志。道:“我要先上十一寡妇山,就是因为这几方便战斗,有利于以寡击众——这一场决战,只怕已免不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