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剑自他**穿入,直从他头顶冒了出来。露出一截剑尖。

一截好翠莹欲滴的剑!

——他整个给这一剑贯穿。

他是登时了断的。

然后,那人才收剑。

剑一收,白兰渡使立时失去了支撑力,翻身落入寒潭里。

他是立即丧失性命的。

所以无法/无及/无能再伤人、言人、威胁人了。

他凶。

他狠。

他也够卑鄙。

可是没有用。

他仍是人。

是人就会死。

他死了。

——他杀得了人,人也杀得了他。

杀他的人徐徐露出水面。

还一手接过了杀手书生手中的“女子神刀”。

他的眉很长。

目很亮。

神情很傲。

他手里的剑令人发寒。

他杀了一名一级杀手,对方居依连他的人也没看见,他手上的翠玉剑连滴血也不沾。

他便是那个脾气大大的小小伙计:小欠。

陈小欠。

他一出现就杀了杀手书生白兰渡。

——而且还救了龙舌兰。

“女子杀手”白兰渡一中剑就死,人也跟着萎倒,咕噜一声,沉于潭中,他一倒,龙舌兰也跟着软倒,也要滑入潭里。

小欠一手执住了“女子刀”,一手扶住了她。

他扶着她之时,只听她“咿”了一声,她本来连哑穴都给封制了,作不得声的,显然小欠在抉她的同时,已解开了她的穴道。

小欠看着她。

也看着她脸上的疤。

但他的话却是对铁手说的:“有人说,一个漂亮的女人足以换一座江山,要是我,一块砖头也不换,何况的手指。”

他说到这儿,把那把翠金小剑往龙舌兰手心一塞,疾而不乱的说:“这是你刚才借我的剑,我替你杀了他。剑还你。我不欠你的剑,也不久你的情。”

龙舌兰正想说什么,小欠已忽叱了一句,“铁兄。”

他手一抬,已把龙舌兰平空托起。

龙舌兰没料到这小欠会突然推走了她。

铁手也没想到陈心欠会突然把龙舌兰推给他。

他马上接:——用尽他一切的温柔、轻柔去接他,那力量比用指尖去抚摸自己的眼球还轻,比第一次以唇去寻找爱人的唇还柔。

他接住了龙舌兰。

受伤的龙舌兰。

——脸上还淌着血的龙舌兰。

还有她玉靥上仍遗留着这一晚永不磨灭的刀的剑影;心的伤痕。

然而,小欠却在这瞬刻间做了许多一点都不轻柔的事。

他的剑已还给了龙舌兰。

他手上却有一把“女子神刀。”

他在水里疾行(可怕的是,他在水中/水里/水上竟行比陆上还快!这若无绝高的泳术是绝对办不到的,但泳术极高明的人也一样不成,除非还有极高强的内功,那么,岂不是说,他的内功、泳术、还加上剑法和刀法,都同样高绝了吗?),一下子,已到了那些爬到岩上的、爬上岸的、甚至在水中载浮载沉的杀手们那几去。

然后他每见一人,即发一刀。

刀光未起,杀气大生。

刀光一闪,快得让人来不及闪/躲/退/开或招架,只来得惊了一艳。

刀光过处,只剩寂寞。

——还有又一条人命随血光暴现而逝。

陈心欠眼也不眨。

过一处,出一招。

见一人,斫一刀。

刀光如剑。

寂寞惊艳。

他斫出了十刀。

倒下了十人。

十名杀手,尽落水中。

血使夜晚的潭水更深这。

他不眨眼。

不皱眉。

步伐不停。

不止。

——连杀十人,无一人能还他一招半式,他也不停下来、歇一歇手、喘,一喘气。

所以当铁手接下了龙舌兰之际,他已利用这短短的瞬间,连杀了十名杀手,然后上岸,走到涧上,向狗口杀手迫进。

他只一个人。

一把刀。

身全湿,眉很黑,目光很亮。

他手里的刀,也雪而亮,像一个崇拜依顺他的女子,紧紧的给握在他手里,又紧紧的依附在他身旁。

狗口杀手屈圆可吓傻了。

也吓疯了。

小欠却仍直向他走来。

迫来。

他像一开始走,便永不止歇。

永不回头。

也决不收手。

也不知怎的,狗口和尚竟似给这种精神气势慑仕了。

他想拔腿就跑。但却拔不出,跑也跑不了,甚至连自己的腿也忘了在哪里。

一一剩下的那十名杀手甚至比狗口更惊慑。

小欠可不犹豫。

他手中有一把女子刀。

一一这刀还刚伤了一名美丽女子的脸。

他反手打掉了自己的毡帽。

露出锋芒毕露的眼。

他好像在看人,又不像是在看人,他像是有看人,又像看的不是人。

他长发披腕。

直行。

迎风。

东风吹。

飞瀑寒。

刀锋冷。

——人情更恶。

像他这种人,一开始就不回头,一出手就不收手,人家是不见不散,他是不死不休。

就在此时,只听铁手叹了一声,轻轻说了一句话:“——小兄弟又何必迫人于绝、杀人不饶,”

这一句话说得虽轻,但却重逾干钧。

因为这话是铁手说的。

别人说的话,陈心欠可能不听,也听不进去。

但铁手的话他不能置若罔闻。

所以他顿住,回了一句:“你刚才给了书生两只手指,他就会真的放了龙舌兰?你现在要饶了狗口,他就会痛改前非?告诉你,西方杀手说你的缺点,可全说对了:你确是位老练的名捕快,却是个幼稚的江湖人;人说啥你情啥,你还不如去当个寺中观里的庙祝、解签人!”

就这么一句话间,小欠的气势已泄。

狗口立时拔足便跑!

——有机当逃遁须逃,莫待无机走绝路。

狗口返身就走。

但他背后有人。

有人正等着他。

他一转身:他就出手。

出手一掌:只一掌,已排山倒海,排云裂涛而至。向他出手的人是另一位更老练精明的捕快:老练的人擅于忍耐。

精明的人善于等待。

——忍耐与等待,本就是成功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现在陈风可等到了。

忍到了。

这时候,屈圆手上的“狗口神刀”、”百忍之刃”、“如花缅刀”乃至“九口飞刀”,全都不是落在铁手手里,就是给打飞、打掉了,只剩下了一柄短短的黑色的飞刀。

——那原是铁手用以钉在他头顶震慑住他的一刀。

他毕竟是个好杀手。

可惜他遇上的也是名好捕快。

他一转身,两人就对上了。

捕快给他一掌。

他立即还了捕快一刀。

——好杀手遇上好捕快,这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陈风那蓄势已久、突如其来的一掌,狗口和沿尚似在千钧一发也险过剃头的法了开去了:那一掌离狗口胸腹前大约还有两寸之遥,其势已止,或许是狗口收腹退身得快,那一掌当然是击空了:至少,是没打着打实。

至于屈圆那一刀,眼看就要刺进陈风的要害上——狗口和尚一向出手都狠,他这粹急中的一刀,戳的是陈风尘的脸!

一刀刺脸,必死无疑。

陈风似也没料到在此险境、急变中的狗口杀手,仍能及时、即时也准时的作出反扑回击,而且出手还这般狠辣。

狗口一刀刺来,陈凤眼看避不过去。

却在此时:这电光人石的刹那——铁手和小欠眼里所见的情形,竟都有些不同。

由于陈心欠所立之处,比较靠近瀑布急湍,可能因水雾影响之故,只见好像忽然掠来了一阵风还是什么的,使狗口这一把黑色小刀稍微偏了一们、歪了一歪。

所以只差一点——那一刀便没刺着陈风那张风尘脸。

铁手所见的却不文一样。

他发现了一个“奇景”:眼看狗口一刀就要把陈风戳个正着,但就在这刹那间,陈风双双眉之间那一道刀疤也似的悬针纹,突然自在印堂上“跃”了出来,与刀尖相抵了一下。

当然没有星花。

也无兵刃交击光芒。

这只不过是刹间的事:那道:“刀纹”又隐没在陈风满脸的刀纹丛中。

可是,由于这道匪夷的“刀纹”陡然迎击,狗口那一刀便失却了准头、也落了空。

不过,一个人脸上岁月的疤印,当然不是兵器,也不可能可以“自动跃出”,像一件趁手兵器,敌住狗口的黑刀。

所以,铁手在乍见之下,以为夜色大黑,他是看错了,或只是一抹间的幻象。

连小欠也觉得眼里所见的颇不可置信:哪来的一缕风,竟可吹歪了狗口的刀尖?

——若不是看错了眼,那就是看走了眼。

无论如何,狗口那一刀,如同屈服于现实之下,的确是刺不着陈凤,且不管是为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理由!

两人似都一击不着。

狗日立即夺路而逃。

他要走他的路。

他要命就非走不可。

他飞身落到一座像狗形的岩石上,只觉一阵昏眩,血气翻腾,口中呈甜,吐了一地。

但他却不因此停顿。

他飞掠至亭中,猛吸一口气,只觉五内翻滚,又哇地吐了一口。

可是他仍强持下倒。

他翻身而逃,落到刚才混战,突袭的“崩大碗”店门前,却又猛觉一阵折腾,俯身又呕吐了起来。

他才蹲下去,却又站了起来。

他扭身逃入店中。

店后有一条出路——这是他在下手杀人前早已觅好的退路。

他已入店。

人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