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阴谋
明楼在王殊睿的打理下越来越好，连铺里的老掌柜——一个以前对王殊睿颇有微辞的老人都重新对他赞不绝口。
“大公子，二公子真争气了，这些年我看在眼里，可真是欣慰呀，二公子懂事了，你也放心多了吧。”
王迎松苦笑，这放心是放心了，可却少了些灵气，仿佛一匹野马，乖了，却忘了在草原奔跑的感觉了。
母亲多次对他提过殊睿的婚事，言词之间，颇有些担心，他次次答应，但次次都难以启齿，王殊睿眼中，哪儿还容得下别的女人，他像个和尚一样简单的生活，有时候他提起哪家哪家的女儿，他也只是笑笑。
那笑容里，拒绝的意味太明显。
王迎松早上的时候和王殊睿一起出门，街上的人多，两个人走着不知怎么便走散了，王迎松发现时两个人已经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他折回去找他，看见他正站在路边，有些出神的瞧着旁边的一家铺子。
铺子只是一家铺子，里面卖些婚礼的行头，许是春天来了，临街的样衣被换成了新的，大红的锻面，绣功繁复精致，那一双比翼鸟，栩栩如生仿佛要破衣而出……
王迎松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看了一眼，那人仍然站在那个地方，风吹起他衣服的下摆，他的腰上别着一块玉，那玉的名字叫如意。
可人生，如意太少。
王殊睿到明楼去的时候已是半个午了，他先去染池查看了一下布料的进步，又抽查了一些样品，院子里的香槐已经开始发芽了，去年繁华似锦时的记忆已经好远了……
“二公子。”
是管事儿，王殊睿怔了怔，这管事儿也不是去年那一个了，物事人非，桃花不在。
“什么事。”他凛了凛神，转身朝帐房的方向走。
“是这样的……”管事儿见他情绪不太对，便把声音放得缓。“外面有一个姑娘，说是找你，门房没放她进来，我来问问……”
姑娘？王殊睿记得自己未和任何一个姑娘有约。“她有说什么事吗？”
管事儿摇摇头。“那姑娘只说想见一见二公子。”
见他？这日的着实有些奇怪，王殊睿走了几步倒底被勾起了些好奇心，他转身，道：“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那姑娘就站在明楼大门外面，她站的姿势闲适，比起普通女子来更为自在一起，手负在身后，背对着他，一只脚靠在别一只脚上，脚尖还打着拍子，她旁边跟着异族打扮的人，那人看她的神情自有一种恭敬，简单推断应该是她的下属。
王殊睿走近的时候那姑娘转过了身。
她身着水绿色的轻纱裙，荷莲绣花鞋，金履腰带，头发理顺披在身后，又两束辩成辩子摆入在胸前。
这是一身肇兴女子的打扮，但这姑娘并不是肇兴人，因为她五官的轮廓。
肇兴位于中原地带，多山，多水，气候潮湿湿润，民众饮食以米饭蔬菜为主，这就形成了一种温润柔和的脸型，而面前这姑娘，轮廓清晰硬朗，身材高大，一看，就是游牧民族的女子。
王殊睿停在了她面前。“这位姑娘，听说你找我。”
“王二公子。”那姑娘声音轻脆，不知怎么却又透着那么一种研弄的味道，她说着头微微偏了一下，停顿一下似乎是在打量他，这么看了一会儿后微笑。“我是细萝，很高兴认识你。”
王殊睿有些不理解，他的确是不认识这个叫细萝的女子的，明楼业务主中下贫民，与面前这个衣着精致的女子自然也搭不上关系。“姑娘，王某似乎并不认识你，你找王某，所为何事。”
细萝并没有从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她走近了一步，笑道：“肇兴礼仪之邦，倡行远来是客，这待客之道里，断断没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二公子，是吧。”
王殊睿犹豫了一会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细萝姑娘。”
细萝嫣然一笑，也不客气的迈开了脚步。
王殊睿在帐房招待的她，管事儿的让人送了茶水上来，王殊睿亲自给她倒上一杯，道：“细萝姑娘喝茶吗？”
细萝微微笑了笑。“我本人是不怎么喜欢喝茶的，不过我有一个朋友说喝茶有益身体，她是一个挺通透的人，就这茶水的味道，就像人生的味道，充满了苦涩……”她说着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放下时瞟了一眼王殊睿。“二公子觉得呢？”
王殊睿一向是不喜欢佛理的，这女人的态度着急让人奇怪。“细萝姑娘，你找王某，究竟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好奇？”
细萝摇摇头。“没什么……细萝今日前来，原本只是想见二公子一面而已，细萝只是好奇，王家二公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王殊睿脸上满是不解，大费周章的前来，楼门外等了半天，只是为了这么一个目的？他又不是圣上，有什么好见的。
她站起来欲走。“二公子，多谢你的招待，细萝告辞了……”
王殊睿只觉得陌名其妙，那个女人起身走了，她留下的那杯茶还热着，这个时节的空气还不暖，热气蒸腾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地上有一张锦帕，应该是那个姑娘留下的。
王殊睿看向外面，可外面并没有那个女子的身影，他过去捡起来，手却控制不住的发颤，其实只是一块普通的锦帕，锦帕上绣着兰花，花枝摇曳，左下脚一个淡淡的字，那是一个“苏”字……
梦鸾绣苏字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苏的草头她会绣成颗草的形状，他曾为问过她这是为什么，她只说习惯而已，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王殊睿脑中一片空白，他站起来就追了出去。
眼睛两旁的景色都模糊里，他的眼前只有那个女子的身影，他跑得快，在大门外面把那个女子拦住了，王殊睿抓着她的手问：“这是谁给你的，谁给你的……”他把那锦帕举在她面前。
女子有一瞬的惊慌，她伸手就去抢，王殊睿不让。“你说，这是谁给你的。”他的声音扬大了许多。
女子叹了一口气。“二公子，你明白的，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呢？”
“是梦鸾？”王殊睿喃喃的道。
细萝轻轻点了点头，她眼底有笑意泛出。“对不起，二公子，我不该因为好奇来见你的，她叮嘱过我的。”
“赵瑾源对她好吗？”王殊睿问。
细萝顿了顿，极迟缓的道：“自然……是……好的。”
王殊睿心中明了，便不再说什么了。
“她有没有说其它的什么？”
细萝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有时候我们一起聊天，她会感叹的念一句诗……”
“什么诗？”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细萝眼皮垂了一垂。
王殊睿顿时瘫坐在了地上。
“二公子……”细萝蹲在他旁边。“虽然梦鸾没说，但是我知道，她是希望你去看一看她的……”说完这话她便缓缓的站了起来，她的嘴角有一丝笑意，视线在王殊睿的手里的锦帕上停留了一下。
这锦帕，是她让人去瑾王府偷来的。
她走了，王殊睿仍然瘫坐在地上，他的脑中只剩下一个意识，她过得并不好，不快乐，……他觉得那几个字像一张网，不断收小不断就小就把他困在了里面，他觉得呼吸难受，他用手抱着头……
“大公了，那好像是二公子。”
王迎松正准备去谈生意，听见小厮的话便抬起头，那个蹲在地上的人，可不就是他那个弟弟，现在这个时间蹲在地上，王迎松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过去，王殊睿没有发现他似的仍然蹲着，王迎松拍了拍他的肩，他抬起头，眼底却是濡湿的。
王迎松有些担心。“怎么了，殊睿。”
王殊睿紧握着那张锦帕，他站起来，看着王迎松，王迎松自然也看见了锦帕上那个苏字，可是却只得叹
了一口气。
“殊睿，你想做什么。”
王殊睿顿了顿，道：“我想去看看她。”
这些日子王殊睿都很平静，现在怎么会突然生出这个念头，王迎松略略一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殊睿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王迎松听着便把眉头皱了起来，他伸手挡住了王殊睿的去路。“一个女人莫名其妙跑来见你一面，然后又故意留下一条锦帕，你想过没有，这后面有什么目的……她不是故意的吗？我敢肯定是，如果不是，我就把脑袋切下来给她当凳子坐……”
他已不是昨日的王殊睿，这些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想得再多，也抵不过那一句——她过得并不快乐。
“哥，我只是想去看看她，真的，只看看就好，连话也不会多说一句的……”
这模样看着着实可怜，这么些日子了，他每天的时间都扑在工作上，每一件事情他都做得很好，他是他的好弟弟，是父母的好儿子，是女儿的好大伯，现在他就这么提了一下要求出来……
要拒绝，着实让人不忍心。
王迎松拍了拍他的肩。“真的只是看看。”
王殊睿点了点头。“真的只是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吧。”
王殊睿轻轻点了一下头。
从他们站到位置距瑾王府并不远，王殊睿走得快，快到的时候绕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那小巷边是有一块石头，站在石头上便能看见府里有情形。
梦鸾坐在凉亭里，她身边跟着一个丫环，上午的阳光温和，她散淡的坐着，发呆走神的模样。
“夫人……冷不冷……”
是丫环的声音，赵瑾源吩咐，无论何时都得有人跟在梦鸾身边，渴了递水，饿了递吃的，凉了加衣，热了扇风……务必得把人照顾好。
其实哪有这么金贵。“我没事，你下去吧。”
丫环摇摇头。“没人伺候在夫人身边，王爷会生气的。”
梦鸾便不再说什么了，她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四周安静，除了扑翅的鸟儿以及摇摆的树叶外并无其它的东西，可她却老有一种感觉，仿佛有人在看着她似的。
梦鸾挑了挑眉。
“夫人，王爷来了。”
梦鸾抬眼去看，果然是赵瑾源，他还穿着朝服，有些急切的的模样。
“没事吧。”梦鸾问。
“没事。”他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回来了就想过来看一下你，起风了，冷不冷。”
梦鸾摇摇头。
“陪本王吃早饭。”
梦鸾点点头。
赵瑾源牵着她的手进去，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王殊睿的视野里。
“走吧，殊睿。”王迎松道。
……
“殊睿，你已经看见她了……”
……
“殊睿，该走了。”
……
王殊睿偏过头，他定定的看着王迎松，他的神情平淡，只是眼神如午夜的月光一般。
他从石头上下来。“哥，梦鸾她是不是瘦了……”
……
“哥，梦鸾她是不是都不会笑了……”
……
“哥，梦鸾她是不是……”
……
王迎松只得拍了拍他的肩。“殊睿，走吧。”
他没动，王迎松拉着他的手朝前走，他像一只木偶一般，会动，却动得极慢。这么走了一会儿他们便到了王爷府大门的前街上，身后吱呀一道声音，王殊睿怔了怔，突然像被针扎到一般回过头，可那个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下人……
沿着王爷府曲折的长廓，他最喜欢的那个女人深锁其中，一堵墙，两个世界。
王殊睿静静的垂下了头。
王迎松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几天后，王殊睿收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让他去一个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