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上）
王迎松去厅里时正好撞见王殊睿出门，王殊睿并未看见他，因为怕摔倒所以扯着外衫，急急忙忙的模样。他朝厅里看，厅里王殊睿坐的位置上摆着一碗瘦肉粥，肉粥并未喝完，袅袅热气缓缓扩散开来，肉粥旁边是几个水晶包，其中一个水晶包只咬了一口，有肉馅的味道，又似乎像是放了几天后腐坏的味道，吸进嘴里，满满的让人窒闷。
他的爹——王落生正盯着那碗肉粥瞧。
“爹……”
王落生回过了神，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了一会儿终是垂下头，呼呼的往嘴里扒了几口粥，然后扔下碗筷便朝芳华别苑的方向走了。
他爹心疼儿子，王迎松看出过了，可是理智却仍在，理智与感情便像是两块斧头在脑子里决斗，因为分不出胜负，所以给人的，除了烦躁之外，便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王迎松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丫环把他的那一份早饭送了过来，他拨了拨，忽然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丫环有些忐忑。“大公子，是不是厨房做得不好吃。”
他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殊睿而已。”
丫环便不说什么了。
王迎松扒了几口饭之后出门，他沿着王殊睿的脚步朝那个方向走，王殊睿每日必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明楼。
他回王家后王殊睿便向他提出要找点事情做，他想，做着事情不至于乱想，这总是好的，他给他选好了最轻松活的活儿和最累的活儿，可是王殊睿不，他执意来明楼，他说这话时的眼神坚定，坚定到王迎松反驳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不过是因为这个地方有梦鸾。
王迎松重掌大局，第一件事做的便是清理门户，管事儿的走了，张兰桂也走了，明楼的大小事，便一下落到了王殊睿身上，王迎松怕他累着，又从别处调了一个管事儿的辅助他。
王迎松到明楼的时候和亲管事儿碰了个正着。
“大公子，你来巡视吗？”
王殊睿的背影移动缓慢，他像是背负了千斤重担似的，走几步，歇一歇，最后停在那株香槐前，这个时节的香槐因为叶子掉了只余下空空的枝干，他看着，却是久久。
不知道那颗树有多少他和苏梦鸾的回忆。
管事儿的视线顺着王迎松也看见了王殊睿。
“大公子，我真没料到……我以为二公子出生金贵，会不屑于我这个管事儿的，想不到他学得很认真啊，不但如此，人手不足的时候还亲自去帮忙，大公子，我真是误会二公子了，二公子这样的态度，我愿意把我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他，大公子，你放心吧。”
其实赵瑾源从小好吃喝，长辈对他的评价多也是不好的，王迎松曾经想过，有一日王殊睿像他一样该有多好，可真的等到了这一天，他才知道自己的心情并不好受，这样的代价，磨掉了他对生活的所有热情和快乐。
“帮我好好照顾他。”王迎松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管事儿的有些奇怪，只怔怔的应道：“二公子，我会的，你放心吧。”
离开明楼之后王迎松去了天香楼，天香楼是京城最大的妓楼，王殊睿以前最喜欢去那个地方，找几个姑娘，喝酒唱典，或者一晚春宵。
“人生何处不潇洒，惟有此处最销魂……”这是王殊睿以前常念到嘴边的一句话，那时他看不惯他这个大哥，还使计骗了他去，弄得他娘子狠狠吃了一回醋。
潇洒看见他很惊奇。“大公子？”
王迎松摆摆手。“今晚可有什么安排。”
“今晚有花魁大赛。”
王迎松点了点头，他在下工前截住了王殊睿。
王殊睿有些奇怪的模样，看着王迎松笑了笑。“哥，这个时候你来明楼干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你说，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你做得很好。”王迎松拍了拍他的肩。“正是因为你做好，所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天香楼。”
他怔了怔，静静的垂下头，没说话，只用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头。“不用了，大哥……”
“天香楼来了一些不错的姑娘，今晚还有一个花槐大会……去吧……我陪你去……”
他笑了笑。“那大嫂呢。”
“她会明白的，殊睿，你是我弟弟，我只想让你开心一些……有酒有美人，一醉解千愁……”
他还没说完王殊睿便打断了他，天暗了，王殊睿的眼睛在这时有一种幽暗的色彩，淡淡的，却有些慑人的味道。“大哥……”他颤着唇，又把视线移远了些。“她们都不是梦鸾，你……不要再逼我了，好吗？”
只觉得有一把大锤狠狠的敲在了他的心间，王迎松退后了几步，有风吹动，他觉得那些风灌进了他嘴里，所以让他说一句话也困难，王迎松顿了顿，终是转身离开。
王殊睿去了王爷府。
高墙朱瓦，有蜡梅沿着院墙探出了枝条，浅黄的，淡香的，他扯发一根枝条放在鼻间。“梦鸾，很香呢，你闻见了吗？”
四周一片安静。
王殊睿勾了勾嘴角，他每一日都来呆半个时辰，一日一日已有七天，可七天里没有见过她的身影一次，也没有听见过她的声音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被这高墙隔离了个干干净净。
“梦鸾，你好吗？”他轻声问。“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耳边有马车的声音，王殊睿从墙后探了一个头出去，锦帘掀起，最先下来的是赵瑾源，他背对他，王殊睿并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下车后便停在一旁，未几，从车上先伸出一只手，紧接着是一颗小小的脑袋，她身上穿着红色的铁狐皮披风，整个人便像是被裹在里面似的。
赵瑾源伸手握住她的手，然后扣住她的腰，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
王殊睿就要从墙后冲出去，可迈了一只脚却僵住了身体，那个女人，早就不属于他了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