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02残忍
赵瑾源一直是一个好看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型，即不尖锐，也不阴柔。他的眼睛特别的好看，像一只狭长的水晶石头，淡淡的，温和却有冷淡的光芒。他的鼻子是最漂亮的悬胆鼻，相学中说长这种鼻子的男人荣华富贵，钱财无忧，且可得贤淑美妻，幸福一生。他的唇倒有些薄，紧闭着的时候透着些尖锐的气息……
“哥哥，他长得真好看。”在赵瑾源昏迷的时候，梦鸾趴在旁边如此评价。
嫂嫂当时只是笑，哥哥却不客气的给了她一指头。“大姑娘家的，这样张口说男人，不害臊。”
这样一念梦鸾不禁红了脸。
“看来梦鸾的桃花盛开了，渊浩啊，府里看来得准备办喜事了。”
“嫂嫂——”她娇嗔。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好歹你也是他的救命恩人，看他这个样子，华衣锦服，气宇嚣昂，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平常人家的公子，配你啊，正好……”
她当时有些惶惶然，因为自己的体形实在糟糕了些，她可没忘记那些王孙公子看她的视线，夹着淡淡的厌恶。可倒底是高兴的，午饭的时候又多扒了两碗饭。
梦鸾照顾了赵瑾源七天，七天里她就这么看着这个男人，然后心底渐渐开出了一朵花，这朵花结出了一颗叫喜欢的种子，那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然后疯长。
“忆秋，你说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忆秋是她的丫环，每天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梦鸾把她当姐妹一样，她会问她的意见，然后把最漂亮的衣服挑出来穿在身上，可挑来挑去也难挑到一件满意的，她觉得自己胖了些，瘦点好看。
她对忆秋给她梳的头发也不满意起来，来来回回换好几种样式才满意。“你说他会不会已经有妻妾了呢？”她拿着铜镜细细端详自己的模样。“我要是有娘年轻时那么好看就好了……”她小小的担忧着，忐忑着，以及期待着。
赵瑾源醒的那天梦鸾正在绣锦帕，梦鸾的绣工不好，母亲倒是要求她认真学来着，可她总专不了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便形成了现在这样拙劣的绣工，可这张锦帕她是绣得极认真的，宛千灵是一种花的名字，传说是一种会带来缘份和幸福的花，梦鸾把它绣着锦帕上，那丝线里寄托了她的小小心思。
所以好几次刺破了手她也没放弃。
那天她也是刺破了手，她把手放进嘴里吮吸的时候发现他醒了，他坐在旁边，因为几天的昏迷，他的精神并不是太好，可眼睛却仍然有神，他盯着她看，似乎在打量她。
梦鸾被那样的视线瞧就低下了头，她张了好几次口都不知道说什么，倒是赵瑾源先开了口，他问她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我在哪儿？”
“我是苏梦鸾。”梦鸾有些紧张。“这是我家别院，你呢，你是谁。”
“我叫赵瑾源。”
“赵瑾源。”梦鸾在心里把这三个字默默重复了一遍，她从这三个字里品出些醺甜的味道，像是母亲做的桂花糕。“对了，你家在哪儿，娶妻了吗？”问这话时她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其实她也弄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有勇气问这个问题，当时她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想知道这一件事而已。
赵瑾源对着她摇了摇头。
她的人生就在这一刻渐渐开始偏移了方向，梦鸾后来常常想起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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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鸾早上习惯在鸡鸣的时候就睁开眼睛，这时候的天往往没有亮开，她起床收拾收拾屋子，劈柴，挑水，她最开始是挑不动水的，后来因为明楼的工作繁重，日子久了，挑水倒成了轻松的活儿。
水挑回来之后把饭做好，再就是等文锦醒来的时候给他穿好衣服，照顾他吃好饭，再就是带着文锦去上工。
每天的日子没什么改变。
梦鸾到了明楼的时候仍然把文锦放在偏房，偏房的大爷心地很好，他接过文锦的手时对她说：“今天老爷生日，府里要席开
百桌，下人们忙不过来，大公子呆会儿要过来挑些机灵的女工过去帮忙，我问了，工钱照算，府里帮忙的钱另给，老爷五十大寿，听说还会发红包给下人，算算也是不小的一笔，梦鸾，我知道你需要钱，大公子过来的时候你去争取一下……”
“嗯，我会的。”梦鸾点点头。
果然还没开工的时候大公子就带着两个小厮过来了。
王落生一共有五个孩子，二男三女，大公子王迎松以精明著称，这些年王家的生意有很大一部份已经交到了他手里，是个能顶天的男人。
至于二公子王殊睿嘛，听说还没定性，整天风花雪月连影儿也见不着，别说，梦鸾在明楼工作了老长一段时间，大公子和掌柜管家的都见过几面，只有这二公子，从来只听说在哪儿哪儿又闯祸了，在哪儿哪儿又沉醉温柔乡了。
八卦讲得绘声绘色的，梦鸾听见了，也只是笑笑。
大公子把所有年轻的女工招呼在了空地上，他简单的交待了一下，和门房说的差不多，话一落完就有女工举手报名，梦鸾自然也把手举得高高，跟过来的两个小厮简单挑了一下，还好，梦鸾在里面。
王府座落于京城的东面，占地颇广的宅子，坐北朝南，天子脚下，气宇繁华。
梦鸾年轻又清瘦，不说话时看着是个沉稳的姑娘，所以被挑去传菜。
快午时的时候庭院热闹了起来，厨房里正忙着，梦鸾和明楼的女工一起在厅后候着，管事的让她们新来的熟悉一下宴席的分布，从她站的位置可以看见厅里的情景，今天来的人很多，大公子和王老爷站在一起招呼客人。
忽然一阵嚣闹，紧接着又安静了许多，人群自动让了一条道出来，梦鸾顺着方向看过去，原来来了一个大人物，赵瑾源。
以赵瑾源的身份会来出席这样的宴会实在是给了主人莫大的面子，王落生赶紧迎了上去，赵瑾源和王落生寒喧了几句就转向了王迎松，从他们两个相熟的情况来看，赵瑾源今天应该是冲王迎松的面子而来。
赵瑾源被安排在了主桌，王迎松陪侍，梦鸾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厨房。
王府占地广，九曲长廓，亭台楼阁，长柳如烟，穿过长廓往左是汉玉白的小桥，过了小桥再往东就是厨房……梦鸾以前走路时胡穿乱想所以被摔过几次，后来被训得多了便养成了走路时专心致志的态度，她埋头走着，脑袋里什么也没想。
“喂，前面那个穿蓝布的丫头……你站住……就是前面那个丫头，就是你……”
梦鸾回身。
是一个小厮，但看得出身份不同，他身上的衣衫料子，比普通的男工要好些，他急匆匆的停在她面前。“送点吃的去二公子的轩华别院……快……”梦鸾第一次来王府，哪知道什么轩华别院怎么走，那小厮却是极不耐的样子，左拐右转的说了个大概，也不管梦鸾听懂了没就捂着肚子一溜烟儿的跑了。“快点啊，我肚子疼，别让二公子等急了。”
府里对这个二公子似乎是极宠溺的，一听说二公子要吃的，便给她端了好几样精致的小点心，梦鸾把盘子放在竹篮里的朝外走。
还好并没有绕太远的路就找到了轩华别院，这个地方与府里其它的地方不同，典雅，还安静，梦鸾疑惑的推开门，院里翠竹青青被打扫得很干净，池子里几尾红斑鱼游得欢畅……
这二公子为什么不去前厅向自个儿的父亲贺寿呢？
她这么想着冷不丁从哪儿窜出一个人来，那人从背后抱住她，头埋在她的颈间，他的身上有兰花的幽香味又有陈年醇酒的芳香味……
梦鸾极少与男子如此的亲密接触过，今天这府里来的也是富方贵胄，任何一个人她都得罪不起，就算她能得罪，她也得想想文锦……
“兰兰……抓到你了……”
“公子，您认错人了，请您放开奴婢。”梦鸾提着竹篮的手握紧。
男人有短暂的疑惑，下一秒他摘掉蒙眼的布巾跳到梦
鸾面前。“真抓错人了。”他惊呼，但丝毫没有抱歉的感觉，他仔细的盯着她看，眼神带着一种审视的味道，梦鸾被他瞧久了便垂下了头。
她这样的身份，已经少了与人对视的勇气。
“你是谁，怎么闯到这儿来了。”
“公子，对不起，请您原谅奴婢。”梦鸾低下头恳切的说，她知道自己是没什么错的，但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想怎么样，也许要她道歉，也许会给她一巴掌，公子小姐杖责下人的事她已经听得太多，相较身体的责罚来说，梦鸾更怕他会苛扣她的银钱。
所以梦鸾道歉，道歉只是尊严而已，所谓尊严与生或死的问题一比，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不能受伤，受伤了需要钱，还会耽搁上工，工钱少了，文锦连饭也吃不饱，那孩子，原本已经够瘦了……怎么能让他再饿肚子……
梦鸾这么担忧着，但王殊睿的心里根本没这么想，他只是觉得面前这个丫鬟有些奇怪，一般来说，被他这样抱着，大概只有两种反应，要么失声尖叫，这是清白身子的丫头的反应，要么就是有异心的姑娘，那大概就会柔顺的任由他抱着，也许还会娇嗔上两句，可这个丫头却是这样镇定而又平淡的反应，仿佛事不关已。这样的气度必定不是普通的女子，可这样“不是普通的女子”的女子却禁不起他瞧上两眼。
她有些怕他，也很担心。
“二公子……”梦鸾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了。“这是您要的吃的。”
王殊睿低头瞟了一眼竹篮，提着竹蓝的手粗大，手上有细小的疤以及薄薄的茧，看来是常年做粗事的一双手。
他没有接，梦鸾额上有隐隐的汗，她眼一闭，牙一咬，霍的把竹篮塞到了王殊睿怀里。“公子，您要的东西已经送到，奴婢先告退了。”
王殊睿回过神的时候面前已经没了梦鸾的影子。
“京生，王京生……”他大声唤自己的小厮。“王京生，你在哪儿，快给本公子滚出来……”
那个唤兰兰的女子听到他的声音从假山后面跑了出来。“公子怎么了，不是捉迷藏吗？”
王殊睿没理他。“王京生……”他大声唤。
“公子，公子……什么事啊……”来人喘着气。
“我问你，给我送吃的过来的是那房的丫头。”
王京生摸了摸头又皱起了眉，他随手抓的一个丫头，哪知道是哪房的呀。
梦鸾逃出来时心一直在跳，她真怕王二公子会无聊的追出来，直到回了厨房她才安定了一些，和她同来的一个女工用胳膊推她。“去哪儿了，偷懒了吧，没看见我们忙死了呀。”
这女工一直和她不和，梦鸾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她，她平日里并不去惹她，可那女工总不时要刺她两下，梦鸾本不是口舌伶俐的人，很多时候，只是“躲”字这一种应付的方法。
其实她也只能躲，梦鸾有一次无意中撞见这女工和明楼的管事儿拉扯，所谓拉扯就是管事儿的脱那女工的衣服，那女工羞羞答答的欲拒还迎。
她总不能因为和女工的口角之争而丢了工作。
梦鸾仍然只是垂下了头。
“小贱人。”那女工骂她。“就知道偷懒。”
“别吵了，别吵了，送菜出去……”管事的过来把她们两个拉开了。
梦鸾和那女工一人端了一只盘子出去，管事的要她们面带微笑，路姿端正，梦鸾一出去就看见了赵瑾源，他坐在红木的圆桌旁，身上自有一股尊荣的气度，他举着酒杯和王迎松相碰，视线却在无意中瞟见了她。
梦鸾怔了一下。
腰上突然一道力气，梦鸾回头去看，却迎上之前女工怨恨的眼，她嘴角一扯，伸手在她腰上一推。
梦鸾跌在了地上，那女工也顺势跌在了地上。
“你停住干什么呀，不会走路呀……怎么停了，撞上你，害我也摔了一跤……看看你这儿干的什么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