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喊魂



谷村奇照

全国摄影大赛颁奖典礼上,主办方在舞台上展示了加大制作的金奖摄影作品。会场上瞬间**四起议论纷纷,各自猜测着这张模糊一片的摄影作品暗含什么玄机,怎么能超越其他所有优秀作品,夺下金奖。

李日辉故意使劲揉揉眼睛,不顾场合地“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台上的摄影作品嘲讽道:“是底片暴光,洗糊了吧?”主办方邀请的各界名望评委们脸上浮现不满的神色,刘响慌忙伸手一把捂住日辉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的嘴巴,向身边的同行们点头表示歉意。

就算是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伙伴,刘响还是受不了日辉这种大大咧咧不懂礼节的样子。不过想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两人从出生到五岁都在孤儿院生活,但五岁后被不同的人家收养。

日辉的养母又在收养了他几年后就意外去世,受太大打击的养父把妻子意外死亡的责任推卸到日辉身上。总是怨恨着“如果不是收养了这孩子,说不定就不会死了,这孩子一定是灾星。”

“哎呀,放开手拉,想谋杀啊?”幸好,日辉在那样受到诅咒似的家里,还是努力成长为乐观的人。日辉白一眼小心翼翼态度谦恭的刘响,不满地报复般狠拍一下刘响脑袋,“我是替你不值,才特意申请负责这个报道。倒要亲眼看看是哪个家伙凭多优秀的作品拿到金奖的。”

日辉得意地拍拍胸口,脖子上挂着的记者牌子在会场灯光下闪烁明晃晃的光。日辉的父亲自暴自弃,终日酗酒,在那种恶劣的家庭环境下,日辉却还是靠他自己的力量考上新闻学院,进了本地最权威的报社。刘响想想自己,幸运地被著名摄影家收养,养父母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一次又一次摄影比赛的落选让刘响越来越怀疑自己是否有成为摄影家的才华。

而这次准备的作品,连父亲都称赞,为什么会输呢?要说输得心服口服,那是不可能的。

“有传闻说这幅名为《喊魂》的摄影作品,能让看者心魂不定。说不定评委们是被迷惑了才投它一票的。”日辉随意翻着手里的资料,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揣测起来。

刘响不禁怀着质疑的心情仔细打量台上的作品。模糊不清的人物轮廓,与其说是暴光过度,倒不如说是光线不足的情况隔着迷雾拍摄的。只有那跳跃着的橘红火光,正在焚烧着什么,但火光却没有为摄影提供光亮去照清人物面容。

照片中面孔模糊的人手里似乎还不断敲打着什么,伴随着一下又一下清脆的敲击声,幽深的呼唤声飘荡在空气里:“回来吧,回来啊,孩子。”

“是一个悲伤的妇女吧?”夏意轻柔甜美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把刚传到刘响耳里呼唤声吹散了,也把刘响吓了一跳。

“怎么才来啊,夏记者。”日辉已经做了不少记录,打趣着刚到现场的夏意。这两人是新闻学院的师兄师妹,夏意还没毕业,全靠日辉推荐介绍她到报社里实习。也因为日辉,刘响和夏意才能成为恋人。日辉嘴上没说什么,但大家那么多年朋友,从孤儿院出来后,又在初中重逢,刘响看得出来,日辉喜欢夏意。

夏意不满地噘噘嘴巴,在刘响身边坐下,冲日辉吐吐舌头:“我可没偷懒,刚进场听到宣布金奖,我就先去调查了解这照片和摄影师的底细。”

刘响这会脑袋才渐渐清楚起来,想起刚才夏意在他耳旁说的话,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夏意的手催促道:“了解到什么了?你怎么知道那照片里是一个悲伤的妇女?”夏意从未见过刘响那么惊恐失态的样子,日辉边推推刘响提醒:“你弄疼夏意了,慢慢听她说吧。”刘响这才发现自己把夏意白皙纤细的手腕都抓红了,慌忙松开手指急急道歉。

“没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这次的作品明明呼声很高。所以刚才我溜进后台四处打听了解,很多工作人员都说‘评委们像中了邪似的认定那作品该拿金奖’。”夏意顾不上手腕阵阵辣辣地疼,反而心里更疼,怎么看这作品也没有出色到能够超越刘响作品的地方。也许正如大家所说,这是一幅带着迷惑人心的邪气的作品,会把人的魂给吸走。这幅作品的标题也很诡异,夏意望着台上森冷的作品,幽幽说道:“据说摄影师郑兵在北边山谷里偏僻的村落里拍摄的……”

“刚刚接到非常悲痛遗憾的消息!金奖《喊魂》的作者郑先生被发现溺死在拍摄这幅作品的西谷村河里,现在,希望全场为郑先生默哀三分钟……”主持人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夏意的话。全场一阵短暂惊恐**后迅速陷入死寂,那幅《喊魂》仿佛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冷。

夏意低头默哀前,惊讶地发现身边的刘响,嘴角闪过一抹诡异的笑意,清亮的眼睛放射着狩猎者的冰冷锐利的光彩。

“咔嚓咔嚓……”默哀刚结束,郑兵获得金奖的那幅模糊不清的照片成为所有到场人士相机捕捉的猎物,被无数瞬间留下成为永恒。

只是,这些人关心的是古怪的照片为何能获得金奖?获金奖的郑兵所前往的西谷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能让他产生如此的灵感拍下这样的瞬间?又为何会让即将一举成名的郑兵丧命?

夏意敢打赌,在默哀的三分钟里,谁也没有真正为离奇死去的郑兵感到悲伤。甚至,伫立在她身旁,她那么喜欢的善良又努力追求摄影的刘响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夏意没有忘记自己作为实习记者的身份,也凑到舞台前去寻找最佳角度,把金奖作品完整拍摄下来。“咔嚓”一下,刺眼的闪光灯仿佛照亮了那个看起来很悲伤的妇女的脸,夏意分明看到女人的干裂的嘴张开着,呼喊着什么,面容悲愁。手一抖,心想浪费胶卷了,又认真专注地拍摄。

待到拍摄结束,重新回到观众席,才发现只剩日辉埋头“刷刷”在采访本上写着什么。夏意拍拍日辉肩膀,没想到却把日辉吓得笔都掉地上去,夏意歉意地压低声音问:“刘响呢?”

日辉迅速合上采访本,才慢慢俯身捡起已经滚落到较远处的笔,抬头四处张望了下:“大概去后台了吧。”夏意望着有些奇怪的日辉,她所认识的日辉师兄,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难道因为不能完成采访任务?这次上头给日辉的“必须完成的采访”,是对金奖获得者的独家访问。

因为日辉比任何人都相信好兄弟刘响会夺得金奖,所以夸下海口绝对能完成采访。结果,暂不说

得到金奖的不是刘响,想拿独家采访没十全把握。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金奖得主死了,总编特地留着的版面要开天窗了。日辉一定是想到自己信誓旦旦让总编留着版面却无法实现,回去难以面对信任他的总编而烦恼吧?

“去后台找找刘响吧!”夏意温暖的掌心拉住日辉的手臂,让日辉不安的心稍微平复了下来,轻轻点头,和夏意一同前往后台。

没想到后台的媒体丝毫不比前面会场少,所有人的镜头摄影机都对准着一个人,那就是郑兵的助手。年轻的助手是收到公安的通知,赶来会场向主办方说明郑兵情况的。谁知道默哀一结束就被媒体围堵在后台无法离开。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老师是怎么死的。我只记得那天老师把相机交给我,让把照片洗出来参加大赛。他说,他必须留在西谷村,那里是他的家。”年轻助手脸色惶恐苍白地努力回想着他所知道的情况,突然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视着围聚在他身边的人,目光落定在日辉和夏意身上,声音低沉地呢喃着,“老师就像被喊走了魂似的,西谷村,是会摄走人类灵魂的地方!”

众人还想继续追问,公安人员在主办方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了后台,径直来到助手身边:“我们是收到郑兵先生家人的报案,说郑兵先生跟家里失去联系整整半个月。赶到西谷村时,进行了全面搜查,才在河边发现郑先生的物品。案件有很多疑点,必须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助手被公安人员搀扶着离开椅子的时候,双腿发软,使劲摇头:“不关我的事情,老师他真的是被喊走了魂,那村里,有鬼。”现场的媒体**起来,议论夹杂着窃笑声,被鬼吓得丢了魂的人才需要喊魂,难道鬼也能把人的魂魄喊去?

摄影记者中突然有人喊起来:“我明白了!所以那幅作品的魅力和价值所在,就是把人的魂魄摄入了作品中。”其他人也附和着“说不定以此为代价,郑兵成为第一个被摄魂的人呢”。

公安人员互相对望一眼,无奈地将瘫软在地的助手带走了,案子一天没破,流言蜚语就不能停止。夏意不顾日辉阻止,上前追问公安人员:“西谷村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我们接到郑先生家人报案后,对西谷村进行全面搜查。那里,是一个荒村。所以希望媒体朋友们不要擅自行动。”公安人员尽量压低了声音,说完就匆忙跟上其他同事离开了。

郑兵在没有人居住的荒村,拍到了夺得金奖的照片?夏意总觉得,不仅郑兵被摄走了魂,那张由助手带出来的照片里,也许隐藏着更大的诅咒。正如公安人员所说,擅自去调查的话,也许会招惹祸端。夏意转身,发现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的刘响,双眼闪烁着欲望的神色。

“我想去西谷村走一趟,夏意,那里也许有能够让我的摄影事业成功的机遇!”眼前使劲摇晃着夏意肩膀,不顾夏意被抓疼而露出为难的神色,兴奋地宣布要前往西谷村的刘响,也像被谁呼唤着灵魂般,满脸痴狂。

存者

警笛声消失在城市夜空,不知不觉从会场离开时已经华灯初上,日辉伸伸懒腰,摸着肚子抱怨:“快饿扁了,在打鼓抗议呢。先找个馆子吃饭吧。”说着使劲拍拍刘响肩膀,冲满脸担忧的夏意眨巴眼睛。大学时期一起在学院报社团合作了几年,夏意和日辉之间默契十足。夏意知道,日辉也察觉了刘响有些古怪,想趁吃饭放松下情绪,劝说他不要对西谷村有好奇心。

三人找了附近的小菜馆坐下,已经过了吃饭时间,菜馆里有些冷清。刘响手里一直紧握着手机,夏意把热茶推到刘响面前轻声询问:“等谁电话吗?”刘响眼神有些恍惚,没有抬头,一直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突然长长叹出口气,收起了手机,对担心他的夏意和日辉笑笑:“我真傻,父亲母亲一定早知道我没拿到金奖的消息,怎么会打电话来呢。”说完端起杯子默默喝着冒白烟的热茶。

刘响言语中的失落,日辉和夏意都能理解。在许多人眼中,被著名摄影师收养的刘响是幸运的。没有生育能力的夫妇收养刘响的原因,只为了培养出世界级摄影大师。与其说刘响是他们的孩子,不如说是满足他们虚荣心和愿望的棋子。

“日辉,夏意,让我到西谷村走一趟吧。我真的,不能再让父亲失望了。”刘响近乎恳求地望着日辉和夏意。服务员把饭菜端上桌面,夏意刚想转移话题,劝大家先起筷填饱肚子。日辉突然目光坚定地答应道:“我陪你去吧,放了鸽子,没给总编上点好菜可不行。就拿西谷村做个专题吧。摄影大赛金奖得主命丧摄魂村?怎么样,这点子不错吧?”说着又开起玩笑来,让满脸愁容的夏意哭笑不得,只好叹口气:“除非带上我,否则你们两都别想去。”

前往西谷村的计划确定下来,一顿饭三人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忘记了拿不到金奖,忘记没有独家采访。

日辉开来新买的越野车,三人一路打听西谷村路线一路远离城市,向偏远山村而去。随着越来越荒凉的山景在眼前铺展开来,夏意觉得有些发冷,脖子往衣领了缩了缩。突然想起公安人员说过,西谷村已经是荒村,有些担忧地拉了拉驾驶座旁的刘响:“到那以后,我们要住在哪也是个问题吧?真奇怪,那郑兵独自留在西谷村那么久,都是住哪里吃什么的呢?”

刘响笑着摇摇头,刚想安抚夏意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住也可以临时搭帐篷。夏意突然一把抓紧他的手臂,嘴巴大张着,眼神里满是惊恐地望着窗外急速闪过的风景。

“怎么了?”日辉边皱了皱眉头望着神色怪异的夏意,边停了车。从车窗探出脑袋望去,一个妇女伫立在“西谷村”的村牌旁边。妇女正凝望着他们,难道想搭个顺风车进村去?日辉慢慢后退着,夏意却使劲摇晃刘响的手,声音颤抖:“是那个女人,是是是郑兵摄影作品上‘喊魂’的那个女人!”

日辉示意刘响陪着夏意留在车里,自己下车去查看下。刘响望着慢慢走向女人的日辉,咬了咬嘴唇,但紧抓着自己的夏意害怕得瑟瑟发抖,刘响只能轻轻拍着夏意柔顺的发丝安慰:“你看错了吧?那作品里的人物很模糊,根本看不清面容。”

从清晨天未亮出发,抵达西谷村的时候也已经是傍晚,刘响抬头看看渐渐西沉的夕阳,血红的夕阳笼罩着日辉和头发有些凌乱的妇女。没过多久,日辉侧着身指着车子向妇女说着话,直到妇女点点头,日辉就带着她一起向车子走来。

“日辉,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已经来到后座的刘响抱紧夏意,责问拉开后座车门,准备让女人上车的日辉。

“她说自己是西谷村的幸存者。我觉得,我们必须带上她一起进村,一会我就跟公安方面联系。”日辉看着害怕的夏意,为难地弯弯眉头安排,“让夏意到驾驶座旁边去,你陪赵阿姨坐后面。”刘响不情愿地把夏意送到前面座位,系好安全带,回到后座时,被日辉称为“赵阿姨”,自称是西谷村幸存者的妇女已经安坐在一旁,朝自己露出诡异森冷的笑容。

进入西谷村后,赵阿姨开始大声喊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们也陪我一起回家吧!”边兴奋地呼喊着,边使劲拽住她身边的刘响。日辉和夏意已经完全被窗外的景象吓呆了,正如公安人员所说,这里根本就是荒村!

“洪水灾害,大部分村民都丧生了,但也有不少幸运的小孩被父母用生命救活。”日辉把车停放好,慢慢走下车,望着到处塌陷的废墟似的村落,荒凉阴森,却是他和刘响的故乡。

高中时代偶然看到关于西谷村的纪实报道后,日辉和刘响就知道他们是当时在灾难中幸运生存下来的小孩。只是两人都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埋葬他们亲人的地方,没想到郑兵却来到了这里。

夏意来到日辉身边,好奇地问:“你来过这里吗?总觉得你对路线很熟悉。”日辉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刘响已经搀扶着赵阿姨来到他们面前,催促道:“天色暗了,赵阿姨说今晚就到她家过夜,顺便给我们煮点热东西暖暖胃。”

一眼望去,四周根本没有一座能住人的房子,带着将信将疑的心情,三人还是跟随着赵阿姨向村落深入走去。房子隐藏在小树林里,难怪公安人员搜索的时候没有发现赵阿姨。

一顿简单朴素的晚饭,三人却吃得很香,尤其是一贯饭量很小的刘响,竟然一口气吃了三碗饭。赵阿姨也一直温和地笑着给大家夹菜,眼神里流露着母亲的温柔和爱,夏意心底却始终流转着一股寒意。

晚饭后,夏意还是给公安人员拨了电话,把西谷村还有幸存者的事情告知他们。电话里,公安人员也将郑兵的解剖情况告诉了夏意,夏意惊讶地低声呢喃着“我们会小心的”,慢慢挂掉了电话。

“夏意,你和赵阿姨睡房里吧,我和日辉睡外面。”刘响轻轻环抱着夏意的肩膀,发现夏意肩膀微微颤抖着,心想夏意可能还有点害怕赵阿姨,“没事的,你看赵阿姨不是坏人,还给我们做了那么好吃的饭菜。”

夏意微微抬头望着表情温柔的刘响,咬咬嘴唇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我怕赵阿姨就是会把人的魂魄喊走的……”刚刚洗碗的时候赵阿姨牵了牵自己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你”的时候,她的手是温热的。所以夏意没办法把“鬼”字说出来,但是郑兵的死,一定和赵阿姨有关,一定很“喊魂”有关。

在刘响的安慰和催促下,夏意还是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赵阿姨的房间。

赵阿姨关了灯就躺到门边临时架起的小床上,不久就传出均匀的呼噜声,夏意这才安下心来,一天路途劳累涌上来,才昏昏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夜已经幽深得弥散着冰寒的气息,夏意隐约听到一下下清脆的敲击声,还有女人悲凄的哭喊声。猛然睁开眼睛,摸索着手机,用手机微弱的光往门边小床上探照。小床上只剩下被子和枕头,赵阿姨没了踪影!

夏意来到日辉和刘响打地铺的客厅,低声唤着两人的名字,手机的电量似乎快没了,光芒变得越来越微弱。但夏意还是清楚看到客厅地上也只剩下被子和枕头,日辉和刘响也不见了!

敲打的声音,一下下落在夏意心脏上,女人呼唤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夏意鼓起勇气推开木门,头发蓬乱的赵阿姨跪在火盆面前,一手用明晃晃的菜刀在地上拍打,一手从碗里抓起米粒洒向四方,嘴唇已经一直在火边烤着而干裂鲜红,喉咙里不断发出凄凉的呼唤:“小宝回来啊,快回来啊小宝……”赵阿姨正在喊魂!这一幕,完全跟郑兵所拍摄到的画面是一样的!

小宝是她孩子的乳名,谁是小宝?夏意想起日辉说过西谷村有小孩在父母的保护下存活下来。夏意大步来到赵阿姨面前,使劲摇晃赵阿姨肩膀追问:“您看见日辉和刘响了吗,知道他们两到哪去了吗,赵阿姨?”

赵阿姨映照着火光的眼睛充满迷雾,力气变得很大,一把推得夏意跌坐在地,继续喊魂。不远处响起警车鸣笛声,夏意顾不上拍去身上的尘土,快步向河边跑去。那里是郑兵遇害的地方,公安人员在电话里说,郑兵早在一个多星期前就沉在河里。郑兵遇害前,曾被注射了大量软毒品,一定是那些毒品导致他神智不清,也让助手以为他中了邪。

是谁给郑兵注射了大量软毒品呢?夏意紧紧咬住嘴唇,直到血腥的气息弥漫口腔。如果自己不曾在日辉越野车后座座位底下发现注射用的针筒,如果自己不知道一个多星期前刘响曾借走了日辉的越野车。

警车的灯在幽黑的夜里闪烁着耀眼的光,仿佛能够照亮整座西谷村灰暗的夜空。夏意赶到河边时,公安已经及时将被注射了麻醉剂,险些也被刘响推进河里的日辉救获。

因为日辉知道,“小宝”是刘响的乳名,刘响被收养前姓赵。就像发现著名摄影师的儿子不过是西谷村一个间歇失心疯的老妇的儿子的郑兵一样,日辉的灵魂和身体差点也要被西谷村吞噬了。

“对不起,也许一开始我就错了,西谷村是我的家,我真正的亲人,真正的家。”被公安戴上手铐的刘响抬起满是悔恨泪水的眼睛,突然回头大声向夏意喊着,“帮我照顾好母亲!”

洪水灾难后,赵阿姨和刘响分别被救,赵阿姨忆子成疯,一直以为儿子被大水吓坏,不见了。只要每夜喊魂就能把儿子喊回家,就这样一直徘徊在荒芜的西谷村里,喊了二十多年的魂。

高中时代看完那纪实节目后,刘响瞒着日辉独自回过西谷村,在树林里遇见失散多年的母亲。不能放弃的优越家庭和地位,希望成为世界级摄影师后再把母亲接出去住。可惜刘响不知道,赵阿姨呼唤的,期盼着的儿子,不是什么世界级摄影师刘响,而是她唯一的小宝。

“小宝,回来吧,回来吧,小宝……”温热的火光跳跃着,赵阿姨不停地呼唤着,突然嘴角拉开了欣慰的笑容。也许,她看见她的小宝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