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混战
黎明，一轮红日自黄浦江上升起，暗淡的色彩，如同装在纱袋中，灰蒙蒙一片，映在了江水上，江涌波推，立时发出斑斓的色泽，天际霎时明朗。
李翰旭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袍，坐在码头不远的江边，嘴里吧嗒吧嗒抽着烟。轻烟缭绕，随着江风游走，直至飘散。他的脸色凝重、惆怅。突然，李翰旭的大儿子李宗庆慌张地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爹，不好了，狗日的张胖子又来了！”
上海滩的军阀们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黄浦区归张大帅和冯大帅管制。李宗庆所说的张大帅便是其中之一，手底下不足百人，有几杆破枪，三天两头跑到码头收保护费，却美其名曰：收军费抵抗老外。这不冯大帅刚走，前两天来过的张大帅又来了。
李宗庆一脸气恼，愤愤道：“爹，该怎么办，你说句话呀！现在真没钱可给了，要不和他们拼了！”
李翰旭怒容满面，瞪了他一眼，道：“阿庆，你都二十岁了，做事怎么还这么急躁，遇事要冷静，多向你弟弟阿耀学习，他这方面比你强多了。”
他所言阿耀乃是李宗庆的同胞弟弟李祖耀。这二人的性格差异很大，李宗庆勇而无谋，天生就是个打手，李祖耀谋而无勇，也不被父亲看好。好在李翰旭精明，对二人能量才适用，让李宗庆看守码头，让李祖耀管理账房。
李翰旭虽口头上批评李宗庆，他自己也不知所措。正踌躇之际，二儿子李祖耀到得跟前。李宗庆把情况给他详述了一遍，李翰旭又问道：“阿耀，此事你怎么看？”
李祖耀道：“爹，我们一直任由这群混蛋敲诈总不是个办法，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最后也落得个卖掉码头，卷铺盖走人的结局。”
李宗庆冷笑道：“卖码头？现在谁还敢要！”忽而眼前一亮，道：“爹，不如宰了这狗日的，跟他们鱼死网破。”
李翰旭喝道：“你闭嘴，人家有枪有炮，你这不是去找死吗？”
李祖耀稍作思忖，忽而面露喜色，道：“爹，大哥，我有办法！”二人凑近跟前，听了他的计策，俱夸赞其妙。
李翰旭又思忖一阵，在心中权衡利弊，终狠下了心，道：“你们两个快去，咱们依计行事。”
李宗庆和李祖耀两兄弟应声道：“是，爹。”并疾步走开了。
张大帅身体肥胖、一脸横肉，人称张胖子。他横行霸道、贪婪残暴，每次到码头都要五百个大洋，快要把李翰旭榨干了。李宗庆对此人尤其厌恶，早就有心干掉这肥猪，但今天的他却是一反常态、笑脸相迎。
李宗庆毕恭毕敬道：“
欢迎张大帅亲临指导工作，您辛苦了，呵呵……”
他今日如此客气，张胖子还真有些不习惯，顺手摸了摸那几根猪鬃一样的胡须，笑道：“李大少不会是怪我张某人不请自来吧！哈哈哈哈……”
“张大帅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这码头可还仰仗您罩着呢！”李宗庆又试探性地问道：“张大帅，我们这生意确实不景气，您看能不能宽限几天？”
张胖子轻蔑道：“李大少，你这是甚么话，我们这么多兄弟总得吃饭吧！”并不忘看了看他身后背枪的几十个烂人，傲气十足。
李宗庆神秘道：“张大帅，您别生气，跟您开玩笑的。这几天手头确实有点紧，不过我这有批好货，全是宝贝啊！”
张胖子立刻露出了贪婪的眼神,急切道：“甚么宝贝？”
李宗庆引诱道：“张大帅请跟我来，去了就知道了。”
一心只想着宝物的张胖子，怎会知道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李宗庆为他设好的的圈套，率人跟着他到得码头的三号仓库前。各人均在暗想：“仓库那么大，那宝贝得有多大，一定是金佛甚么的。”
张胖子悄声道：“这里面有甚么？”
李宗庆在张胖子耳边轻声道：“国宝，《洛神赋图》！”
张胖子惊叫一声：“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
李祖耀依计而行，雇了辆黄包车，直接去了冯府。冯大帅和张大帅都是一路货色，就是太瘦了，所以人送外号冯驴子。九日码头的二少爷登门造访，冯驴子表现得还是挺客气的，毕竟他往后还要在李翰旭身上搜刮钱财。顾客是上帝，财神爷更是上帝。
“甚么风把李家二少爷给吹来了，稀客呀！快……”不等冯驴子把话说完，李祖耀插嘴道：“哎呀！冯大帅，不好了，我爹给您准备了一件宝物，可是那张大帅硬要占为己有。”
冯驴子迫切问道：“甚么宝物？”
李祖耀道：“是《洛神赋图》，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从古到今，有不少奇珍异宝被世人所称颂，《洛神赋图》便是其中之一。冯驴子虽然没念过几天书，但这《洛神赋图》他还是知道的，无价之宝啊！如果能得到它，让他去死也愿意。
两个儿子走后，李翰旭叫来管家刘忠暗中叮嘱了几句，便让他依计行事去了。李翰旭则独自驾车来到了英租界领事馆，找到了英国领事史密斯。
李翰旭道：“史密斯先生，大事不好了，那张大帅和冯大帅正在三号仓库争夺《洛神赋图》。”
史密斯惊疑道：“甚么？偷运国宝这个秘密他们怎么会
知道？”
李翰旭怯懦道：“他们今天来收保护费，我没钱交，这两狗东西就派人强行搜查所有仓库，结果……”
不等他说罢，史密斯便用极不标准的汉语对着门外的士兵大喊道：“快点集合队伍，所有的，准备出发。”
张胖子和冯驴子平日关系还算不错，可是为了争夺《洛神赋图》，他们刚见面没说上三句话便开始拔枪相向。当李翰旭和史密斯赶到三号仓库的时候，张胖子和冯驴子已经开战。时机大好，不容错过，史密斯顺势对手下喝道：“杀光所有的，一个不留。”
就这样，一场码头大战开始了。枪声交织在一起，烟雾弥漫了半个天空，三方军队见谁打谁，场面甚是热闹。而刘忠已经集结了九日码头的一百多名工人，埋伏于码头周边待命。他们有的拿斧头、锤子，有的拿棍棒……
枪声响起时，李翰旭和两个儿子早已脱逃，与刘忠带领的工人会合。枪声越来越稀少，战斗临近尾声。李翰旭高喊道：“兄弟们，我相信你们已经受够了压迫，我也一样。只要我们把这些强盗全部干掉，以后就会有好日子过等着我们的将是美好的生活！如果成功，大家的工资翻一倍。”
但听得工资翻了一倍，工人顿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齐声喝道：“好，好，好！”
史密斯等人自然听到了叫喊声，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李宗庆手举大刀带头冲了过来。本来已经烟消云散的战场，再次弥漫起了硝烟。喊杀声，求救声，惨叫声，传遍了黄浦江两岸。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张胖子、冯驴子和史密斯手下的残兵被工人全部肃清。冯驴子在枪战中身亡，张胖子和史密斯被捉。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难逃一死，尽管在死前喊破了喉咙。
为了不让事情传扬出去，李翰旭让人尽快打扫战场，让码头恢复原状。之后，他又召集所有工人，道：“为了庆贺我们今天的胜利，每个人发三块大洋，放假三天。”
工人大喜，齐喝道：“好，好……”
李翰旭接着又道：“但是，今天的事，一定不能传扬出去。否则，我们全都要死，大家明白吗？”
工人们齐声立誓道：“追随李老板，誓死效命。”
稳定了场面之后，李翰旭让两个儿子分别带人去了张胖子和冯驴子家，并告诉他们的家人，张大帅和冯大帅因得罪英国人被杀了，让他们赶快逃亡。李翰旭又让刘忠负责清理码头，把死人处理掉、枪支全部存进仓库，他自己则带着《洛神赋图》回家去了。
就这样，不到一个早晨的时间，李翰旭父子策划的一场混战全部结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