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章 茉莉花
陆章 茉莉花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说,东西在哪里?”
昭明紫上前将泠锐按在墙上,两人身高几乎相当,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昭明紫是妖,泠锐膝盖发软明显抗不过他。心里念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把哆嗦不停的手伸进裤兜,摸出两薄片。昭明紫拿过一看:“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泠锐还被他压着不能动弹,“本来还象薯片有点脆,最近软了,是受潮了吧……”
“是你半人半妖的气把它糟蹋了!”
昭明紫看着那个心疼啊,如果说一开始灵是因为人体内的瘴气而被魇住,现在是快被半妖的气同化了。
“张嘴!”昭明紫捏开泠锐的下巴,把两片灵塞了进去。泠锐越是“唔唔”挣扎,灵滑动越快,一下就进了嗓子眼,呛得他一会儿想咳一会儿想吐。但不管怎么难受他都动不了,因为现在的昭明紫已经学精了,时刻提防他的“顶撞”,冰冷的身体几乎全压在他身上,脖子被一手掐住,连头也动不了。
“你再不放开,我就要吐你脸上--唔……”
“安静点,感受这里,”昭明紫略带不屑,用另一只手点住泠锐的胸,“灵就在这儿。”顺着他指尖螺旋状划动,泠锐果真感到这块有东西搅动着,一旦开始注意这里,心口便逐渐发热,好像吞下的糖块被体温融化,堵塞食道的难受劲儿没了。内热外凉--昭明紫的冰冷--让他的身体感觉出奇舒服。当昭明的指头停止不动,涌动感渐渐淡化。
“你必须学会自己控制。”
泠锐莫名奇妙:“为什么?”
“我这是在教你如何炼灵!”
泠锐恍然。在昭明紫的指点下再度感受心口热热的气流以及运动方向……
『不愧为吸了灵的身体,学得真快』昭明紫暗自点头,但他不能让泠锐一下懂得太多,所以眼看他渐入佳境,他猛然捏开他的嘴巴把自己的嘴贴了上去。口中早就聚集多时的灵迅速探入泠锐体内,与他心口的那团微弱的灵气融合。教他炼灵,目的就是净化掉外层的魇,没有什么比当事人自己来净化得更快速彻底了。为了加速把灵逼出体外,他用手掌轻轻推动泠锐的胸膛,这下他至少能得到四百多年的修为!昭明紫快乐地吸食着,完全忘记顾及泠锐的感受。
当被昭明紫吻住,泠锐就懵了。别看他是高中生,吻对他而言一点也不陌生,甚至很擅长的呢,可,被男人亲的感觉居然是--冷?等他明白这不是吻时已经晚了,刚刚好不容易热起来的胸膛现在一片冰冻,从昭明嘴里传过来的冰流注入他全身,每一个器官每一个角落都僵硬、失去机能,最后,心脏慢慢停止跳动。
『要死了?』他实在难以接受!可是却无法拒绝。褐色的眼睛终于黯淡下去,合上眼皮前只看见昭明幽幽的眼眸里有蓝色火焰跳动。
“呀!”一声尖叫把他从死亡边缘唤醒。努力侧目:是刚才训他的方老师。她站在几步之外,双手交叠紧紧捂住嘴巴,象受惊的小动物,脸蛋还是红彤彤的。转目再看昭明,他正睨着方老师,眼底有一丝杀气。
『别~』泠锐竭尽全力动了动指头,勾住昭明紫的领带,黑眸这才转回来看他,至此才发现他快不行了,忙猛吸一口松开他的唇--就这一下,痛得泠锐以为肠子被人给拽出去了,吃不住跌入昭明紫怀里。也就这一下,让方老师臊地撇开头,她还没见过这么热烈的深吻,而且还是两个男生……还贴在一起……
昭明紫圈住泠锐让他依偎在自己肩头,同时腾出手顺他的背。刚得手的灵已经被小心纳入,现在他要帮泠锐尽快散掉余下的冻气,否则他很可能会死。虽然心疼这些气白白浪费,但是对比所得还是很值得的,要不是冒出这个人--他扭头看方老师,看不见脸,皮肤是奇怪的红色(羞红的),凭衣服判断是这里的老师,这下有点麻烦了。
“(吸灵的过程)你都看见了?”他问。
方老师胆怯地缩了一下:“看见了。还是第一次见(男生接吻)……”
“哼,当然是第一次!”世间没几个人类能有幸撞上这场景的!昭明紫沉下脸,“既然这样,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吧。(杀掉你)”
“我……”方老师到现在还不太敢正眼瞧昭明紫。本来人长得就够耀眼了,再加上现在神情异常严肃,更是添加了几分尊贵。要是为这种青春期常发生的事情而毁了孩子的前途可不好,于是方老师推了推眼镜,认真且决绝地说:“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是绝对不会向学校汇报这件事情的)”
这个女人居然会散发出一股和她很不相称的凌然之气,让昭明紫顿生疑窦:怎么看她也不像是大义之人!算了还是杀掉干脆些!
“那么--(我就成全你)”他对方老师举起手,下一瞬,泠锐捉住了他。
两人驴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他听得真真切切,也气得牙痒痒的,想蹦起来发作却使不上力气。听出昭明紫语调中的杀意,他想拦,但动不得。想起刚才他教他的“炼灵”心法,临时抱佛脚试了试,集中起全部的精神终于又隐约感受到身体里的热度,总算在昭明紫出手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别理她,她是个笨蛋。(留着以后我要慢慢玩)”说完一口气从嘴里散出,再也说不出话来。
『笨蛋?』方老师做梦都没想到主动帮他们掩饰“罪行”还会被骂『笨蛋』!可是,看着两人彼此相依的背影(因为泠锐快挂了),还有昭明紫一直不停安抚轻拍泠锐后背的模样(这么做是在帮他运气),令人鼻子发酸,居然有点想哭,她知道自己是被感动了。再后来,得知被泠锐撕毁的信原来是送给昭明紫的,她就更加怅然。
泠锐被丢在自己的卧室里,死人一样躺着,动不了。虽然不太清楚昭明紫对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但他隐约觉得现在他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可恶』本能地握拳头敲床,手是没能动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单却掀了一下翻起一角,像是某种肉眼看不到的力量小小冲激了一把。他想起昭明紫说过:他的体内有被吸收的“灵”存在!进而想起心口热流涌动的奇妙感觉--冥冥中仿佛灰暗的前方忽然开了道门,里面的亮光照出一个崭新的世界,新得让他害怕。但,是否要靠近由不得他,一切全被体内陌生的力量控制着,它和门内的某些东西共鸣、吸引,最终导致自己的意志倒戈,开始对那些强大危险的事物向往起来。并且越是关注,这份向往就越是强烈,恐怕没多久就会演变为渴求!
昭明紫只当泠锐又一次晕倒,留下他一人自己去了对面的房间闭目静修。
对泠锐这小子他已经打探清楚,都是从老师那里听来的:其父母多年从商四处奔波,从小到大没有好好陪过他管过他,甚至偶尔因公临时逗留在这座城市里,也从未踏足过这所公寓,泠锐要和他们见面只能去他们“投宿的饭庄”(其实是公司专用的大酒店啦!)。
这就叫“冷漠”。昭明紫发现了人类的又一张脸,或者说是“新的一面”,叫做“冷漠”的面。在主人的那个时代,只闻穷人们养不起小孩只好把孩子卖掉或遗弃,从没听说过有钱人不要自家小孩的,况且还是个男孩。人类的变化真是大!难怪会有“人心不古”这个词。
在主人的熏陶下,他以为人只分“美丽”和“丑陋”两种脸,现在却看到了许多不曾见识过的:有的孱弱、有的狡猾、有的和蔼,还有一些脸目前的他还无法道出个所以然。为了能让自己轻松鉴别,他索性把那些让他感觉好的看成是“美丽”,感觉不好的则当成“丑陋”。至于今天发现的“冷漠”嘛,他想了想,觉得应该算是后者,“丑陋”的。
唉,看来从主人那儿学到的还远远不够。
说起主人,昭明紫记忆的碎片每一片内容几乎一样:在那面被世人赞为“昭明宝镜”的铜镜中,总会出现一张纤纤公子的脸。白肤红唇,身形匀称,只需稍一瞥眸,众生就会为之倾倒--这就是昭明紫的主人。
他究竟高贵到何种地步?他不知道。只知道人人都尊从这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男人。但,主人并不是个高傲的人,至少,他在看自己的时候眼神总是无限温柔的,他还给自己起了个美丽的名字:“紫珍”。他不允许任何人碰他,也不允许其他任何器物的名中带“紫”或“珍”字,他被他藏在紫红色檀木柜子的暗层里,专属的一层,倍加呵护。直到变成陪葬品,他才从夜明珠那里得知自己是被其他宝物嫉妒的。
其实他倒是希望主人能将他放在卧房的桌上,象那些玛瑙玉石、象牙梳子一样,随意一丢,或者和笔墨纸砚放一起也行,这样他就能看到进进出出的仆人们,可以看见他们的衣着长相,否则他只能呆在一片漆黑中听他们说话、猜他们的表情,煞是无趣。严格地说,打他从山崖边被人发现到被做成一面镜子献给主人,前后只见过三张脸:采石工、制镜师傅和主人。前两个人和他接触时间极短,只有主人天天能见,一见就是好几个时辰。可即便有主人陪着,还不停对地絮叨当天所见所闻,他还是很不解:为什么主人不让他见一见其他人呢?
日复一日天天雷同的情景,久了,令人生厌。他开始怀念那些暴露在日月光辉之下的时光,想念撕裂大地的雷鸣电闪,雨后朦胧的七色彩虹,翱翔的苍鹰,还有偶尔架着祥云跃过天际的仙子……到现在,这些记忆有时甚至比对主人的记忆还要深些。不过,关于主人,有一件事他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那天在他对着自己梳理青丝时,有个打扫的仆人无意闯入,昭明紫看见主人本微微而笑的脸顿然变色,拧起的眉间传出极度寒冷的杀气,在他的怒斥之下冲入一队士兵把来者拖了出去。当时场面很乱,也很难得来了很多人,可昭明紫始终没能看清那个仆人的相貌,他在事发第一时间就被主人塞进手边的雕花木匣里,四壁虽然镂空但里外三层交错,只看得到光影重重,其他的只能用听来推测。结果一张脸也没见着。待一切安静之后,他又被主人慎重取出,方才主人脸上的戾气已一扫而光,恢复成自己习惯的和颜悦色,他柔和地对自己说:“紫珍,我的表情我的容貌只有你能看见,你呢,也只能容的下我的脸。那些污秽之人不配踏入我们的世界的。”说着他笑了,如沐春风。昭明紫这才知道主人也有凶神恶煞的一面,那,其他人类呢,是不是也一样?由此,他更加期盼能见到不同的人不同的脸不同的表情,也更想知道什么才算是“污秽”。
隔壁房间的一声大叫打断了思绪,昭明紫跃下窗台冲了过去。一开门就看见一个熟悉小小背影,他下意识捂住嘴:玄狐!
泠锐是被压醒的,本来他兴致勃勃尝试“炼灵”,周身流动的温热气流居然让他舒服地睡着了。睡到热得透不过气,他才伸手摸寻空调遥控器,却发现身体发沉,一睁眼,对上两只圆溜溜的红眼睛,吓得他大叫一声。那只动物好像也被吓着了,往后一缩不小心弄掉了手里的棍子。棍子?泠锐眨巴眨巴眼睛:没错,是根棍子!坐在自己身上的是只小狐狸,扛着一根剥了皮的小木棍,更奇怪的是:木棍一头还挑着个小包袱!
泠锐傻眼了,冲进来的昭明紫看清一切后也傻了。褐、红、黑三双不同色泽的眼睛彼此互视,屋内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