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口笛
第八章 口笛
苏竞云是个耿直‘性’子,冥先生要找,她还真找。
“我听闻和氏璧青翠圆润,完璧无瑕,几千年来,皆是镇国之宝。”
“可惜卞和因此被刖去右足,恸哭泣血。”
“我还听闻横磨君子阁里所藏的横磨剑,铸于龙渊,森然如冰,利可断金。横磨者,天下之铦也。”
“当年云骑持横磨剑北狩,虽是卫国,却也饮血无数。兵器,始终乃不祥之物。”
“那我就说云骑。云骑虽为‘女’子,却是燕云十六骑之首,南征北战,保家卫国,亦是大内江湖最顶尖的高手。”
“云骑是个妻管严。”
“……”
苏竞云被哽得说出来话,许久,她才小声问道:“云骑嫁人了?”
“不是,我是说云骑在外威风凛凛,在家天天被媳‘妇’使唤。媳‘妇’说东,绝不向西。”
苏竞云觉得天塌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被她自认为“见多识广”的心扛住了。
“云骑不是‘女’子吗?”
“没错。”
“既然是‘女’子,怎么娶媳‘妇’?”
冥先生白了她一眼:“还自称洒脱?连这种都接受不了,迂腐!”
苏竞云无言以对,彻底败北。
冥先生说:“苏竞云,你还有何话可说?”
苏竞云说:“我嘴笨脑子更笨,说不赢你。但我心里不服气,你若是不能拿一个更好的理由来说服我,我还是会走的。”
冥先生说:“你说的也不是不对,我说的也并非无理。苏竞云,你若是觉得六扇‘门’内皆是尸位素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六扇‘门’的存在自然有它存在的理由,江湖朝廷并非水火,不可相容。以暴制暴不可取,重典滥刑也不可取。六扇‘门’的存在,就是制衡和融合。朝廷不能解决的事,江湖来解决。江湖的事,还是江湖来解决,但凡事,有了一个法字,这就是六扇‘门’存在的意义。朝廷也是存了这个意思,所以把禁武令时期的所藏各‘门’各派的传家兵器都无归于主。”
百年前,自火烧少林寺为始,朝廷派遣数万禁军围攻各大‘门’派,勒令其弃兵弃武。无数名剑名刀被送至横磨君子阁。凡有带刀者,斗殴者,皆施以重刑,一时间人心惶惶,整个江湖愁云惨淡。
后江山更迭,禁武令才废除。但朝廷依旧暗中监视着各大‘门’派的动静——本朝□□曾是搏击高手,自然明白这些人究竟能耐几何。
苏竞云问:“既然如此,那为何要分南二‘门’西二‘门’。”
冥先生抿了一口茶,叹了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也是时候了。”
苏竞云没能走。冥先生看人准,苏竞云虽然看起来凶了些,做事也莽撞了些,但心思单纯,一腔热血壮志。但冥先生也未如愿收苏竞云为徒,这个姑娘脾气倔得很,认准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晚,苏竞云没有练功,她拧了壶酒坐在院子里,赏着她不久之前‘插’下去的瓜苗——她从来不是雅兴之人,不懂‘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那些姚黄魏紫,那些湖石兰草,还真不如她田里的大西瓜,一口下去,甜得牙都快掉了。
‘毛’‘毛’依旧蹲在‘鸡’笼边守候着那些小‘鸡’仔,苏竞云看她‘肥’得连屋顶都快怕不上去,便把它的晚饭减了半。‘毛’‘毛’当晚便去田里逮了只大田鼠加餐,啃完了觉得味道还是不如苏竞云做的手撕‘鸡’,于是连步也不散了,回来瞅瞅自己小弟养得小‘鸡’仔是否有长大一点。
把一簇‘毛’茸茸的小‘鸡’仔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毛’‘毛’‘舔’了‘舔’爪子,准备怀抱着一厢美好的心愿进入梦乡,就在此时,一声噗噗噗噗的闷响吓了她一大跳。她转头去叼自己的大尾巴,还以为是自己今晚吃错了东西。这闷响,这力道,可是足以崩掉自己一尾巴的‘毛’。
还好还好,‘毛’‘毛’回头看自己的尾巴,发现自己依旧是美猫一只,心里一颗石头才落了地。这时又一阵噗噗噗的声音传来,‘毛’‘毛’这才发现源头——那是石台边的苏竞云。
姑娘家能不能文雅点?
‘毛’‘毛’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看到苏竞云嘴巴鼓鼓囊囊,半截黑褐‘色’的东西‘露’在嘴外,顿时怒了,自己的小弟苏竞云竟然背着她偷吃小鱼干!!还啃得发出那样的声音!
‘毛’‘毛’当下跳上石台,一爪子就呼过去,苏竞云被拍了个猝不及防,嘴里的东西“砰”地一声,掉在了石台上。
‘毛’‘毛’趁机去抢,爪子还没碰到,石台上的东西变没了踪影,头上反而挨了重重一记:“明早啃地瓜!”
“喵喵~”‘毛’‘毛’叫了几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她再仔细一看,却瞧见苏竞云手里竟然不是小鱼干,而是一根小小的笛子——寻马巷里勾栏瓦肆多,二胡笛子她见得多了,却从没见过这么袖珍的笛子。
这根笛子是今天冥先生送给苏竞云的。两人不是师徒,传授武功便有些不妥。不过冥先生说武功不在形,无招胜有招。便给了苏竞云这根笛子,说能吹响了,再和苏竞云论武。
苏竞云今天一天便耗费在这根笛子上了,这根骨笛不足一指长,上有三孔,一大两小。苏竞云从这头吹了吹,那一头吹了吹,甚至把嘴凑到那三个小孔上吹,还是没能把那根笛子吹响——实在是太辛苦了,苏竞云第一次痛恨自己不是樱桃小口。她嘬了至少一个时辰,嘴巴都快嘬成小‘鸡’嘴。
夜里吃完了饭,她继续琢磨这根笛子。她后来寻人问了,这种笛子叫口笛,只要技巧得当,并不难吹响。可她跟着那些吹鼓手学了几招,也能吹得了其他竹制的口笛,就是吹不响这根骨笛。
她倒也不是非和冥先生学武不可。接受这根笛子,她其实是存了其他心思。无论是冥先生还是*心术,这是她和那位‘女’子间唯一的联系。
第二日清晨,苏竞云还在院子里练武,六扇‘门’的鸽子就飞过来报信了。这只鸽子其实是‘毛’‘毛’先发觉的。她今早啃了只地瓜,寻‘摸’着再去捉些其他吃的。还没出‘门’,就看见一只鸽子停在了院子里。得来全不费工夫,‘毛’‘毛’匍匐在地上,伺机待发。
她的小弟总是打断她得好事,就算是此刻也不例外——她还没扑过去,猫嘴就被苏竞云揪住了。
“这是六扇‘门’的鸽子!”
‘毛’‘毛’被揪着小嘴拧到一边,眼睁睁看着那只‘肥’鸽子落在苏竞云手臂上。苏竞云从鸽子‘腿’上的小竹筒里取出一张信笺。信上,冥先生略显娟秀的字告诉她,内城保康‘门’见。
鸽子扑闪着翅膀又飞走,‘毛’‘毛’心有不甘地又追了一小段,回头一看,苏竞云已换上胜‘色’官衣,拿好佩刀,准备出‘门’。
“好好看家,回来小‘鸡’少了就把你炖了补上。”
苏竞云依旧是从朱雀‘门’入的内城。保康‘门’不远处就是相国寺,今日是二月二十一,普贤菩萨圣诞日,那些命‘妇’小姐照例得礼佛上香的。
每逢佛诞日,保康‘门’处就会增派京吾卫。苏竞云虽着官衣持青鸟令,但也免不了被上下搜查一番。她担心冥先生等得急了,就绕了个弯子从朱雀‘门’走,等到了保康‘门’,却没看到冥先生。倒是有个京吾将士过来传话,说冥先生有点急事先走了,让苏捕快巳时三刻再来。
苏竞云累得气喘吁吁,一听大爷放了自己鸽子,气得够呛。那个京吾将士便劝道,苏捕快难得来保康‘门’,今天普贤菩萨圣诞日,何不去上个香?
回头一看相国寺前,当真车水马龙,苏竞云没读过佛经,但也知道普贤菩萨既不管姻缘,也不送娃娃。这下估‘摸’着全京师官员‘女’眷全出动了,该求子的求子,该求姻缘的求姻缘。
“苏捕快,你就没什么心愿?”
心愿?苏竞云想起一事,便说:“那我去看看。”
‘门’口‘花’银子买了瓜果供奉,进寺捐了功德钱,然后学着别人的模样颂圣号十声,又拜了三拜。
身边的官家小姐娇娇弱弱,拜了三下都快晕厥过去。一边的‘奶’娘连忙过来扶住,低声在官家小姐耳边说了什么,羞得官家小姐满脸通红。苏竞云不用猜就知道那‘奶’娘又在拿官家小姐的如意郎君逗她呢。‘奶’娘又让官家小姐矜持一些,莫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那絮絮叨叨的样子,倒让她想起了冥先生。
想到冥先生一副老妈子的语气让她不要这样不要那样,苏竞云忍不住就噗嗤出来,吓得一边的官家小姐‘花’容失‘色’。这姑娘笑起来真是吓死个人!
‘奶’娘连忙扶着官家小姐离开,苏竞云站了起来,拍拍膝盖,刚准备回头,却听到后面一阵喧闹,一群亲卫列队而入,将大雄宝殿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