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冲突
第二十八章 冲突
d
“咦,你是谁呀?”我看见自家的后院池塘边,坐着一个古怪的少年,青色丝缎质地的武袍,年龄似乎有七八岁,但他的背影却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错觉,十分孤单寂寞,一如他投在地面上长长的影子。
那少年只是侧过头,金色的余晖照在他的的刘海上,随风飘动的发丝呈现淡淡的橙色,十分好看。那鼻子如同鹰钩一般,又高又挺,扬起的星眉下,狭长的眼睛毫无生气,淡漠地仿佛世上所有事情都与之无关。
他仅仅只是余光瞄了我一眼,又侧过头,望着平淡无波的池水,静静的没有一句话。
我以为他没有听到,于是又往前走了几步,干脆拉了拉他青色的袖子,道:“我叫段没,大哥哥,你叫什么呀?”
对方依旧一动不动,除了飞舞的青丝,他的身子僵硬地如同石头一般,就连神色都没有动过。我注意到他手上握着一把十分纤长的剑,长度与他的身高有些不符,但我可以看出,这是一把开过光的真剑,和我爹手上那把极其相似,让我这个终日与木剑为伴的孩子着实羡慕。
因其佩戴真剑,又长得如此俊俏,我围着这个少年转了一圈,那悠扬的下巴,在池水的反光下,划出完美的弧度。
“喔——我知道了。”我嘻嘻一笑,握住那个少年的手,“你是聂伯伯带来的,对不对?”
那少年似乎终于有些反应,看我的眼神却依然十分冷峻,只是他仍然不动唇舌。
世上竟有这么不爱说话的孩子?我十分好奇,往边上移了几步,想看看他的全貌,却不料池边泥土湿润,十分滑脚,我重心不稳,险些往池塘栽去。
我正闭眼接受那一池的冰凉,手中忽地一紧,整个人被那力度一带,撞进了一个暖暖的胸膛。我仰头一看,是那个依然面无表情的少年。他环住我,足尖一点,登时向后一跃,将我带离了池边,身子一旋,立刻将我放开。
好厉害,我看的一呆。
“不要烦我。”那少年清冷的声音自他唇齿中泄出,“否则我将你打入池中。”
闻言,我随即立刻摆手道:“我没有烦你,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走开。”那少年毫不留情道,“我讨厌朋友。”
“为什么?”我一愣,脱口而出,“你的背影明明告诉我,你很想要一个朋友……”
“……”那少年好似神色有异,一双眼睛终于正视我。
那是一双浅褐色的眼睛,如同琥珀一般,闪着暗黄色的光芒,十分漂亮,我一瞬间看得呆了。
“你说你叫段没,段家二少爷?”少年见我点头,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些减轻,“我叫秦飞羽。”
“秦非月?”因为只顾着看人,对方说了什么,我有些听不真切,又不好意思再问,只好点头,对着他咧嘴一笑,“如果你不是月亮,那一定就是天边红日,能够照亮整个世间呢!”
“……”那少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侧头,静了片刻,又转向我道,“我师父找我了,再会。”
那少年忽然向厅堂方向跃去,那迅捷的身影,让我惊叹万分。我并没有听见聂伯伯的叫喊声,耳边只有风吹动树叶发出的萧索之音。
……
脸上,仿佛有指尖滑过的触觉,却让我有些心痒。朦胧中,我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只停在鼻尖的食指。我顺着这手指将视线慢慢上移,对上了一双带着戏谑的浅褐色眼眸。
“秦飞羽?”我疲惫地开口。
然而这一声叫唤,却让对方瞬间收起了笑意的目光:“你叫我什么?”
我狠狠一闭眼,又猛地睁开,仿佛回到现实一般,深吸了一口气道:“秦非月,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房里?!”
“没我在身边,你睡得都起不来了。”秦非月重新换上玩笑般的语气,凑过头来,“干脆做一次?”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挺身跃下了床,在秦非月放肆的目光下匆匆忙忙整好了衣装,随意抹了把脸,就准备开门。
“逃什么呢!”身后一记劲风,我迅速回身出手,抓住了一把飞来的弟子剑,见对方一脸好笑,“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少缘是要天下无敌了。”
“……”我窘迫地抿了抿嘴,踹开门就往外跑。寒风夹着雪花打在脸上,将仅有的温度也带了去。而停留在脸上那一阵轻柔的触感,却总是泛着热气,挥之不去。
兵武场,我和秦非月再一次在严昭的眼皮子地下装新弟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非月教我的“正统”秋水剑法起了作用,这几天我也渐渐感觉到照着严昭的剑路打,怎么打怎么奇怪,这样子看上去比昨天还要像初学的。顺着剑风走,就会不自觉地耍出秦非月教的那个套路,所以时时停住剑风,也是十分让人疲倦的事。
若照着这种情况下去,我觉得要不了几天,我和秦非月就要被严昭揪出来认亲了。
照秦非月所说,秋水剑法总共也就十二招,严昭每日教一招,十二天就能教完,可新弟子真的能在半个月内就能巩固这套剑法吗?
午后,我按照惯例准备找秦非月学习下一招剑法。岂料刚推开门,就看见有几个同门在我门口向我和秦非月两个房间指指点点。见我出来,他们似乎故意放大音量道:“没有资质的人,就算硬托着关系进来,也学不好,还不如把机会留给那些能学会的。”
我一愣,扫过他们的脸,正是在兵武场中站在我周边的几个弟子。最大的那个满腮虬髯,看上去十分壮实,最小的那个,看上去也比我大个一两岁。许是见到我使剑不顺,才故意来此数落。我心里连连叹气,这几个人也忒没口德,就算我真的学不好,也不需要如此落井下石吧?看来师父说得对,大门派风光之下,连弟子都不和睦,还不如避世山庄。
不过如今想来,就是避世山庄,也难逃这俗难。
我不打算与他们争执,准备关门回屋,打算等他们走后,再去秦非月房里学剑。
“哟,有人听不得实言,要把逆耳之言顶在外头呢!”
“唉,大哥你也真是,大家都是有师承的兄弟,也许这位小师弟资质甚佳,只是拜错了师门,得了个废物师父。”
“哈,对对对,师弟所言极是。”
我一皱眉,冷眼直削眼前几个人,沉沉开口:“你们如何说我都没有问题,但请积点口德,莫说我师父的不是。”
“嘿,这小子居然顶嘴了。”
“我就偏说你师父怎么了?你师父就是一废物。”
忍无可忍的,我皱起了眉头,对着那满腮虬髯的大汉冰冷地吐出我几乎不怎么开口的脏话:“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你们家世代杀猪,投胎必为畜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这秦非月跟久了,也渐渐有了些毒舌的资质,说了第一句话,后面自然而然地就冒出来了。
“操你奶奶个熊!”那大汉大叫一声,拔出剑就开始往我这边削来。
我习惯性地想从袖中抽匕首,空荡荡的袖子猛然提醒着我,为了不露出破绽,我将匕首交给秦非月和碎月刀一起藏到了谷口。情急之下,我只好拔出弟子剑,与来剑撞了个正着。
只听得“叮——”的一声,手中威震,我仅仅只是皱了个眉,对方却被我震退几步,抬头一惊:“好小子,内力倒是挺厚实,你个王八羔子装得到还挺像回事。”
“唉,为了不让师兄出手杀了那小师弟,哥几个去帮帮,教训教训便是,别让他断了手脚。”那剩下几人见我难对付,竟是用此等让人错愕的理由加入打斗,几个人一起围攻向我。
连着闪过好几道刺剑,我也是十分不满。脾气好,不代表我没脾气。若不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我顾少缘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
忽然背后一阵剑风袭来,我神色一凌,偏过身提剑削过那剑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遂就着剑风,十分顺手地挑剑压住那剑势,左手一格,便将来人的剑夺了开来。
“哈哈,好!”与我对招的那人身后,站着一个狐皮裘衣的中年男子,两手拍了三下掌,脸上笑意浓厚,却完全没有到达那双深得发寒的眼睛中,“这次新进的弟子中确实有不少好手,玄津,这一招去剑式,你可是甘拜下风啊?”
我心下一惊,此人站得这么近,我竟没有察觉,不是毫无武功的人,就是内功深厚到一定境界的人。只是这一张脸,我看得实在熟悉。他的袖口,金色的枫叶刺绣闪闪夺目。那些个挑衅的弟子,看见来人,也是大气也不敢出,完全失了之前那股狠劲。
那个名唤玄津的人,不屑地望着我,却是对那中年人道:“这招云遮月使得太过奇怪,莫不是严昭那厮教错了吧。”
“唔——本座倒觉得,这么一改,却是通顺了许多。”那人笑盈盈地望着我问道,“小兄弟,这一招,可是严堂主所授?”
我心头一跳,低头装作惶恐地答道:“不是。这是弟子自己琢磨出来的,刚刚情急之下,正好用上了。”
“喔?这样……”那人缓缓点了点头,“倒是个可造之才,你叫什么名字?”
我顿了一顿,缓缓道:“弟子林始辰。”
“林始辰,不错。”那人的笑容十分灿烂,对着玄津招招手道,“走吧,改日再来看看。”
这个叫玄津的人哼了一声,夺回我手中被抢去的剑,插回剑鞘,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秦非月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他倚在房门,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个离去的身影,第一次认真地皱起了眉头。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