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已经好长时间没到马珍珍那里去了,前些天马珍珍还打电话问忙什么不回来,搪塞得多了,她也不再问了。东学潮觉得该去一趟了,回避总不是个办法,而且白玉婷已经明确提出要嫁他,他也反复考虑好了,娶白玉婷是最正确的选择,也是老天对他的恩赐。再一次把白玉婷和马珍珍放一起比,年龄自不必说,论长相,马珍珍也没法和白玉婷比:马珍珍的脸有点大,他好像不喜欢脸大的女人;白玉婷的脸有点瘦长,他喜欢看这种脸。至于性格,白玉婷像冷美人,不大爱说,也轻易不笑,什么时候都像保持着高傲的本色,什么时候都让你感觉到敬畏,也什么时候都让你觉得崇高完美;而马珍珍,性格虽然善良温柔,但感觉有点死板,话也不算多,给人的感觉是沉闷,如果说有什么优点,那就是会过日子,也会关心他。但爱情不能货比三家,爱情应该是一种感觉,也是一种冲动,没有爱的冲动,当然不能算**情。和白玉婷在一起,爱的冲动会强烈许多,有这样的爱,以后的日子当然会好很多,也会甜蜜很多。
更可喜的是白玉婷是姑娘,按政策还能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夫妻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就没有一个共同的东西,也没有一个共同的焦点,更没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没有这些共同的东西,就很难组织一个共同的家,即使组成了家,也会因为没有共同的东西轻易分手,分手时也会毫不在乎毫无牵挂。
明人不做暗事,和马珍珍友好地相识,就应该友好地分手。他决定直接去和马珍珍谈,说清楚两人在一起不合适,然后和平分手,最好能以后仍然是朋友。
但站在马珍珍的立场上思考,感觉分手也有点难。马珍珍是爱上了他,也迫切希望和他结婚,分手,对她来说就是很大的伤害,也是很大的痛苦。她会怎么样?她会大哭大闹?她会死缠了不放手?她会骂他流氓无赖?都说不清。好在马珍珍也是知识分子,为了脸面,也许不会大张旗鼓±也去闹,也不会死缠着丢人现眼。
东学潮决定晚上去,晚上有足够的时间,如果她闹,也方便讲道理哄她,劝她。只是分手的理由不大充分,前后也特别的矛盾:相爱时,他说了那么多爱的话,不爱时,他很难找出那么多不爱的话。但不管怎么样,必须得快刀斩乱麻,拖下去让白玉婷知道了,那就是很大的麻烦,两头扑空,也不是没有可能。
晚上九点半,估计孩子已经睡了,东学潮才一副疲惫的样子,敲响了马珍珍的门。
马珍珍一个人在看电视,灯光也调到昏暗。马珍珍一声不吭,甚至不看他一眼。东学潮在她面前站一阵,她仍然不说话,但牙关紧咬,说明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东学潮明白,这么长时间不来,傻瓜也能猜到他要变心。猜到了也好,她有个思想准备,免得突然受到打击一时无法接受。东学潮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清清嗓子,说:“我最近深入思考过了,也想了很多问题,总觉得咱们在一起不合适。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但咱们在一起有许多现实的问题。比如孩子,他特别的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现在还好,他长大了,麻烦就多了,他会用武力反抗。我们俩如果闹起来,你夹在中间,里外都不好处理。与其到时闹成仇人,不如现在就不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马珍珍说:“就这点理由?是不是还有什么原因?”
东学潮止不住有点慌乱,他立即掩饰说:“原因当然很多,主要的就是这个原因。”
马珍珍刚要说什么,大滴的泪水滚落下来。她很快擦净,大声说:“你撒谎都不会,你以为我是傻瓜?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了,为什么不敢说!”
感觉是她知道了他和白玉婷的事,但也未必。东学潮做出不解的样子看着她,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马珍珍却什么也不再说,猛然起身回到卧室,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东学潮在地上转一圈,还是觉得不能悄悄走掉,万一她出什么事,责任就大了。再说,既然来了,就应该把话说清楚。东学潮只好来到卧室。看着她趴在**哭得痛不欲生,东学潮又不知该如何去做。
感觉哭声小了一些,东学潮无奈地坐到床沿,说:“其实你也不用哭,你不嫁我,也未必是坏事。我这样的人,除了让你伺候吃伺候睡,再也没什么用。”
马珍珍又哭得悲恸欲绝。东学潮也不由得难受起来。他轻轻扶起她的头,给她擦把泪,她却一下扑到他的怀里,喊着说:“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东学潮最担心的,就是怕她说这个骗字,如果她赖他骗色骗情,那就说不清了。但她是扑在他怀里,感觉像在撒娇,感觉也不愿意撒手。不撒手,事情将更麻烦,他和白玉婷的事,肯定要被搅黄。东学潮烦躁地将她从怀里扶起来,说:“你是知识分子,你也知道,爱情的事很复杂,更不能强求。勉强结合到一起,不但没有幸福,见了面就别别扭扭,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个人过的幸福。”
马珍珍说:“我知道你心变了,就一切都变了。我也不会强求你什么,我难受的是你为什么到现在仍然在骗我,到现在仍然不说实话。你和白玉婷的事,差不多全院的人都知道了,你还骗我。那天我就亲眼见你钻到她的家里,一晚没有出来,
她竟然跟踪他了。看来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也已经有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也费尽心机辛苦到了跟踪的地步,当然她可能把对策也想好了。不知她的对策是什么,要怎么来应对。东学潮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只能和你明说了。我真的很爱她,希望你能够理解。”
马珍珍说:“这我已经想清楚了。男人的心,我更想清楚了,地位有多高,心就有多大。你现在是春风得意,而且志向还比这更远大,前程也远比这更高。你还有很大的选择空间,凭我的条件,我无法留住你。我也相信,即使白玉婷,也未必能留你一辈子。男人都有野心,你更是男人中的野心家,既然你选择了野心,我只能尊重你的选择。而且我已经是第二次栽在了男人的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和坚强。但你要记住我的话,做人还是本分一点好,如果你什么时候混得不如意了,你还可以来找我,我们不一定是夫妻,但我们还是朋友。我也感谢你曾经带给我的欢乐,我虽然现在有点恨你,但我还是爱上了你,心里仍然觉得你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品行也还不错。人真他妈的矛盾,理智就是战胜不了感情,这也许就是我的悲剧,也是人类的悲剧。好了,不说了,我们还是朋友,也希望你以后能够常来,我的门仍然为你敞开,你什么时候想来,我都无条件热烈欢迎。”
东学潮睁大眼睛看着她,他想不到她竟然有如此的肚量和胸怀。女人能冷静理智到如此,已经不是一般的女人。一瞬间,东学潮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他心里还是一阵高兴,也决定趁此彻底了断,这当然也是了断的绝好时机。东学潮说:“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的宽宏大量。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情,打一个电话,我能办到的,我绝对不会推辞。”
马珍珍说:“我知道你心里会很高兴,也知道你会说这样的话。但我不知道这样的话你能不能兑现,你会不会再哄我,你是不是已经很厌恶我。怎么证明呢?能不能再当一晚上丈夫证明一下?”
感觉她不是在嘲弄他,好像她确实需要他,是那种生理的需要。不管怎么样,他应该满足她,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也更不能再伤害她。东学潮说:“如果你真的需要,没有什么能不能。”
马珍珍无声地脱衣服。东学潮犹豫一下,也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睡在一起,仍然没有一点**,马珍珍好像也没有,甚至很难堪。只能机械地干那些事情。干完躺了,都不想再说什么。沉默一阵,马珍珍说:“你走吧,睡在这里你很难受,也以为我会用这种方式缠着你不放,为了摆脱我,说不定你半夜会将我掐死。”
也许她真怕他干出什么。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只好走了。
来到楼下,东学潮轻松了许多,所有的担心一扫而空。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简单得多,也轻松得多。原以为马珍珍会大骂,会哭闹,甚至会告到学校,甚至会打官司,唯独没想到这么友好,友好到以后可以随时来去,友好到友谊缠绵可以长存。东学潮长舒一口气,一种成功男人的成就感油然而生,脚步也迈得更加坚定。突然觉得马珍珍也太聪明了,她这样做,也是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真要闹得让人知道,她就太没面子了。以后马珍珍能不能和他友好,很难说。
看眼表,还不到晚上十点。他想到白玉婷那里,把结婚的具体事项商量一下,长久拖下去,夜长也会梦多。
东学潮拨通白玉婷的手机,叫一声宝贝,问现在在干什么。白玉婷说:“我在查科技厅网站的评奖公示,你这次能得三万块奖金,我先祝贺你一下。”
竟然在查奖金,可见她已经关心他的物质了。这当然是个好事,说明她已经把角色转换成了妻子,已经管钱管家了。东学潮兴奋地说:“不要祝贺我,应该祝贺咱们,是孔方兄知道咱们要结婚了,就急忙给咱们献了这份厚礼。我现在就过去,商量一下咱们结婚的事。”
白玉捧说:“商量什么呀,问题是你准备好了没有。你先告诉我你准备了什么,总不会就用这点钱结婚吧。”
东学潮说:“我去了,咱们再商量。”
白玉婷说:“现在的问题不是商量,我想知道你结婚的真实想法,也更想知道你对婚姻的态度。你说吧,你准备怎么娶我。”
东学潮一下回答不上来。娶万兰时,一切都是商量着办,那时也简单,而且万兰家在本地,婚礼也是她们家操持的,他几乎等于上门女婿。东学潮说:“我首先向你跪地求婚,然后买一个订婚钻戒,然后虔诚地把你迎娶回来。”
白玉婷说:“你想得也太简单了,你也太看不起人了,你把娶我看得就像买一张床一个沙发,随便买回去,随便往任意一个地方一放就行了。这也说明,我在你的心里,没一点分量。如果你看重我,你会这么随意吗?如果是你非常喜爱的东西,你会这么轻描淡写吗?”
感觉像故意刁难,也感觉是在考验他逗他玩。东学潮还是认真地说:“我一直把婚姻看得很重,也把你看得很重,见了你,我都紧张得有点不知所措。我现在就去你那里,究竟怎么办,你来决定,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犹豫。”
白玉婷说:“既然看得很重,那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准备。开口就要结婚,别的不说,房子你装修了没有,你打算把我娶到哪里,就娶到你现在住的房子里吗?如果娶到现在的房子里,你想过没有,那房子里到处都是你前老婆的气息,床是她睡过的,被子是她盖过的,家具也是她用过的,什么都是她的。整天笼罩在她的阴影下,你让我怎么想,你让我怎么过。我去了,又算什么人。”
东学潮猛然头皮有点发紧,感觉对她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她的要求不低,一切都要新的,而且她也是一个新人。当然这个要求也合理,但他从没想过这么复杂,觉得结婚就是两个人结合到一起。看来他还是想简单了,从现在开始,得往复杂想。东学潮说:“我现在就过去,过去听听你的意见,你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来准备。”
白玉婷说:“关键是态度,你想得简单,就是你把我看得简单。怎么办你自己想,我也看看你能想到什么程度。现在已经深更半夜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但我告诉你,结婚不等于上床,从恋爱到结婚,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这女人心,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真说不准。结束了通话,东学潮的情绪又陷入了低潮。白玉婷的要求不低,要说的话其实已经说清。结婚确实不是脱光了上床,结婚确实需要一系列物质和精神的东西。而且人家还是姑娘,第一次结婚,也算新人,一切当然要求新的。而且也要操办一下,不可能像娶马珍珍一样,二次操办,当然得偷偷摸摸,甚至搬到一起住就行。东学潮止不住叹一声。钱的问题又成了问题。靠自己每月三四千块那点工资,自己用都吃紧,别说装修房子买钻戒,攒一年也不够买点被褥。只能想别的办法,但已经借了妹妹的钱,再借,也没处去借了。
东学潮突然感到自己还是很穷,也从来都没感觉这么缺钱,从来都没感觉钱这么重要。东学潮不由再叹一声。白沙滩项目的经费已经花完,钱花完了,项目和研究也就基本结束了;在花钱办事方面,中校长对报销单据审査得越来越严格,每一笔花销都核对得很清,报销每一笔钱,都要问清做了什么。很显然,这是对他不信任的表现。也许是哪笔多报虚报引起了中校长的警觉,也许是听到了什么,也说不定是觉得他不再重要,从而有意不再给他好处。卸磨杀驴,最让人伤心,但这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看来,自己不能独立,永远都得受制于人。
来钱的路,目前看来,只有申请科研项目这一条。应该想办法独立申请一个研究项目了,没有一个项目,结婚还真的是个大问题。
回到家,打开书柜,最下面一层,就是那一摞各种申请材料,看到这些落满灰尘的纸,他就伤感,心里就产生一种畏惧恐慌。东学潮急忙将书柜关上。
他一下清楚地认识到,独立申请项目仍然不大可能。评上副教授后,每年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他都申报,但材料报上去,每次都是石沉大海。
不依靠中增长还是不行,自己的翅膀,还远不能独立飞翔。再说了,即使自己申报成功了,没有中增长的支持,没有中增长的操作,别说成果得不到认可,获一个小奖,也难上加难。更糟糕的是这种宏观研究无法买卖专利,不通过行政组织而获得效益和推广,根本没有可能。
东学潮不想洗漱,胡乱脱衣睡下,感觉头脑又异常清醒。其实中增长对他也不薄,只因为报销严格一点就不满,这是极大的错误,而且急于要独立挣大钱的想法,也不切合实际,也是盲目狂妄的瞎想:你有什么能力?你有什么资源?你有什么权力?什么也没有,离开中校长,你什么都不是,你什么也干不成。
东学潮很为自己的及时觉悟反省而庆幸,如果刚才冒失的思想表现出来,让中增长知道了,那么这辈子,就算是完蛋了。
看来还得再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再想一个更好的科研课题或者创意,然后敬献到中校长面前。如果中校长认为有价值,如果中校长肯大力运作,凭中校长的地位和关系,事情就好办得多。如果弄成了,如果弄成一个大项目,不管中校长怎么想,主要的研究人员肯定还是他。有研究的权力,就有支配经费的权力,事情当然好办得多。如果真的能研究出一个实用的成果,有了名,利当然也会来,名利双收,也就没什么可犯愁的了。
东学潮的大脑又一次兴奋起来。他翻身起来,决定喝几口酒兴奋一下。李白斗酒诗百篇,好好想一想,说不定能突然来点灵感,想出一个好的研究项目来。
对植物根系地下生长情况和地下微生物相互作用的研究就不错。人们一般都注重地上植物研究,也注重地上看得见的东西,但植物地下的情况和地下的生物情况是个庞大复杂的生态系统,往往会被忽略。而地下生态系统又是最重要的,也是作物生长的根本,它不仅影响植物本身的生长,也影响着地上生态系统的变化,也影响着土壤结构的变化。如果搞一个地下生态系统研究,无疑将是一个全新的又有重要意义的研究。这样的研究当然容易取得成功,不管结果是什么,都会填补一些国内外研究的空白。如果有大的发现,别说获奖,弄个“东氏定理”或者“东氏理论”名留青史,也是有可能的。
东学潮在地上大步走一阵,再坐回到**。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一个绝好的研究课题,也是一个伟大的设想。因为这个研究不仅仅是研究植物的根系,而是研究整个地下生态情况,将掲开那个隐藏在地下的神秘世界。这样的研究,本身就是一项伟大而有意义的研究,已经向成功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东学潮决定不睡了,立即写一个汇报提纲,把自己的设想写详细一点,然后去找中校长详细谈,一定要把这件大事尽快落实下来。
东学潮穿好衣服,打开电脑,开始写他的研究设想。
天快亮才睡,一觉醒来,已经是十点。糟糕透顶,这瞌睡,总是睡不醒。东学潮不穿衣服到卫生间洗漱一遍,仍然感觉眼睛干涩睡眠不足。再看眼表,确实是晚了。东学潮喝了一杯水,提了笔记本电脑去找中校长。中增长办公室门开着,东学潮悄然来到中增长面前坐下。
中校长正在电脑前忙。待中校长抬起头看他时,东学潮先把提纲递上,然后开始说自己的想法。
中增长一直平静地听着,这样的平静让东学潮越说越心里没底,好像中校长并不感兴趣,东学潮只好匆忙结束。中增长说:“你的想法倒可以,但地下生态研究,只能是一个理论研究。地下不会产生看得见的效益,当然就不会产生社会效益,也不会引起领导的重视。即使能研究出什么理论,也不大好应用。如果应用,地下生态还得依靠地上生态说明问题,你总不能离开地上生态,去钻到地下搞单独的地下生态。这样问题就来了,你研究地下生态,没有经济效益,谁来给你投钱,研究又怎么能开展。”如同当头一棒,打得东学潮一下浑身都没了力气,心都跟着迅速萎缩,脸色变得一片苍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也不知该怎么来说。其实地下生态系统是为地上服务的,地下生态好了,就能为地上部分提供良好的生长条件,这比施肥和改良土壤研究要彻底得多。施肥和改良土壤只是治表,而地下生态系统研究是治本。地下生态系统和谐良好了,就根本不用施肥改良,地下系统会自然平衡发展,为地上提供良好的生长服务。东学潮刚解释,中增长说:“你也别泄气,咱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比如咱们搞大生态研究,直接为全省的经济建设服务,这样才能得到上面的支持。那天新来的省委书记发表了一个重要的讲话,着重强调说要科学发展,要搞一个全省发展的科学规划,说这个规划应该是全面科学的,经过论证实验的,同时也是宏伟长远的,规划好了,就一代接一代按这个规划干,直到把规划蓝图变成现实。省委书记这样说了,那么咱们就应该按这个意思去想,去设计,去为全省的经济做贡献。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申请到大的研究项目,也才有可能做出大的贡献。”
东学潮的大脑仍然被打击得嗡嗡乱响,感觉自己的伟大设想是被否定了,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呆了一样坐在那里。
中增长喝一口水,想一想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干脆搞一个科学发展规划,着重从生态文明方面着眼。因为世界万物不是单一存在的,万物之间相互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万物又形成一个完整统一的整体。就像我们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既独立存在,又相互作用,相互依存。各方面协调好了,人才是健康的,才能有力量跑动。如果哪一个器官出了问题或者不协调,整个人就有了毛病,力量就会受到限制。所以,如果我们搞一个生态整体协调研究,研究出一个健康最佳的生产模式,我们的经济就会健康迅速发展,更不会出现发展中的问题。具体来说,能不能搞一个封闭的类似大棚的超级空间,用人工的手段,模拟咱们省不同地区的生态情况,包括沙漠戈壁、雪山草地、森林山地、平原灌区等,然后研究它们的相互作用;弄清作用后,再试验改造办法,用什么去改造,改造后新的生态情况是什么,最后搞出一个综合治理的模式,为全省发展建设提供一个科学可行的样板。比如哪里应该种经济林,哪里应该种粮食,哪里应该种草放牧,哪里应该建人工湿地……这样做,就会产生良好的生态环境,各种植物生物就会健康发展,也会发展得最快。你想想,这样实用又有重大意义的研究,省里怎么会不投资。研究成功了,不仅全省的发展会迈上一个快车道,全国的发展,也可以参考。”
东学潮基本听清楚了,感觉像做梦。但他知道,他不能提否定意见,否定就是不尊重,也是当场作对。只能往好的方面想,而且要注入一些正能量。话说回来,科学就要大胆的想象,没有想象也没有科学。想象中的错误,可以在实际的研究中纠正,模拟全省的生态研究,也不是不可以研究一下。东学潮说:“您的意思我理解了,确实比我想的宏伟周到,也比我想的更有现实意义。不仅能推动生产的发展,也容易得到上面的大力支持。”
中增长说:“这只是一个大概的设想,具体究竟怎么来研究,还得详细考虑论证,弄出一个科学的研究方案。”
东学潮说:“有您这个宏伟的蓝图,具体的事情就好办了。具体的方案我来写,我细写出来,您再修改指导。”
中增长说:“这是一个大项目,也是一个综合项目。如果做,只靠咱们的力量,恐怕还不行,得集合起一个团队。这个团队必须有多学科的专家,至少要有大气、±也理、植物、动物等方面的专家。这样吧,你先找一些专家学者咨询讨论一下,包括南功他们,如果他们也愿意一起搞,植物生态方面的人就够了;大气方面的专家,我来负责;动物和地理方面的专家,我想法聘请,但具体的组织协调,还得你来负责联络,你看怎么样?”
中校长的意思好像要邀请南功参与,好像也不仅仅是参与,好像要把南功从西书记那里拉过来,成为他手下的一员战将。但南功一直看不起中校长的学术水平,如果南功同意,那就表示愿意臣服。南功愿意臣服吗?中校长让他和南功商量,也是最合适的办法。只是南功如果答应,他头顶又多了一个领导,他的地位,至少又后退一位。他知道他的水平,不但不比南功差,某些方面还要比他强,只是人家是院长,他是副院长罢了。好在大项目就需要大人力,如果真能申请下来,到时肯定会有许多事情可干,各干各的,也许谁也不会妨碍谁。东学潮很愉快地答应后,说:“我今天就找南院长,如果他同意,我们一起来策划,搞出一个您满意的方案来。”
中增长说:“不是让我满意,是要搞出一个科学合理能出成果的方案来。我今天也是突然灵感迸发,虽然科学需要灵感,但毕竟没有深思熟虑。这样吧,你和南功,还有白玉婷,再认真研究一下,也咨询一下地理环境方面的专家,也在网上査找一下全世界这方面的研究。总之你们要很好地商量一下,然后详细地写出一个可行性的材料,接着我们再召集各方面的专家集体讨论一下,让各方面的专家都签个名,最后我们写一个项目申请,由我亲自去找新来的省委书记,让书记亲自拍板决定。”
成果处就在二楼,离开中增长办公室,东学潮直奔白玉婷的办公室,他现在就和她商量一下,看怎么请南功来参加,怎么和南功商量研究计划。
白玉婷背对着门也在电脑前忙,东学潮将门关死,悄悄过去,双手捂住她的眼睛,说:“你猜我是谁?”
白玉婷说:“你是那个笨狗熊。”
白玉婷并不回头,如果她回头,他要在她的嘴上亲一口,可她就那么半低着头一动不动。东学潮只好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猜是什么消息。”
白玉婷说:“不用猜,是不是又想吃肉了。”
东学潮放开她,坐在一边说:“什么脑子,科学家怎么会想吃肉这样的俗事,科学家想的是科学研究。告诉你,我又想出了一个很绝妙的研究课题,已经和中校长说了。结果中校长的胃口更大,要响应省委书记的指示,搞一个全省生态模拟研究,要我拉一个大团队,定一个大规划。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而且让你当压寨夫人,然后咱们一起来战斗。”
白玉婷抬起头看着他,东学潮端起她的水杯喝一口,开始详细解释。
白玉婷一直脸上没有表情,更别说惊喜。东学潮问怎么样,白玉婷说:“我怎么觉得有点像科幻小说。”
东学潮说:“我倒不觉得太科幻。其实科学也是一种幻想,比如说探测火星,还要把人类移居到火星上,听起来就是科幻,但人类已经开始行动了。不行动,也不可能有现实。谁也不能说这样的幻想就实现不了,千里眼顺风耳是人类最渴望的幻想,现在不但实现,而且成为最普通的东西。这个生态作用模拟研究,虽然有点宏大,但符合全省发展的需要,符合省领导的思路,这样就可能申请到研究经费。有了项目有了钱,在研究中,我们可以随时调整研究,按实际情况来实施。说白了,我们就是先想办法把项目和钱拿到手,东西到手了,那就是我们自己的菜了,怎么吃,那就是我们自己的事。”
白玉婷说:“如果真按设想来设计,需要的研究经费就不是小数字,省里能投资这么多吗?”
东学潮说:“这你不用担心,你应该相信中校长的能量。中校长说了,这是新来的省委书记的想法,我们搞这个模拟研究,就是响应书记的号召,为全省科学发展做一个规划试验。你想想,为省委书记设计,为全省的长远发展出谋划策,省委书记能不同意吗,省里能不出钱吗?”
白玉婷说:“如果真的能申请到,就凭咱们两个肯定不行,得组织一批比我们更强的专家来做。”
东学潮起身在白玉婷的脸上亲一口,说:“有了钱,人才你就更不用愁。套用一句话说,就是盛世英雄四起,有钱就是草头王,只要给钱,几条腿的人都能招聘来。”
白玉婷说:“我还是担心靠咱们两个来设计不行。南院长最近也想申请一个项目,不知他愿意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干,如果他愿意,事情就好办一点。”
请南功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如同突然一只苍绳飞到了心里,东学潮一下堵得难受恶心。很明显,在她的心里,他远不如南功,没有南功,就什么事情都办不成,而且办什么事,都忘记不了南功。这样的思想,能算健康吗?这样的心理,能算正常吗?不崇拜自己未来的丈夫,将来的日子能过好吗?东学潮的心冷得发疼。不行,得告诉她这样不行,至少得提醒她,这样很危险,以后不能再这样,这样他无法接受。东学潮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行,南功是神,这个研究缺了南功就不行。我不知你为什么这么迷信他,而且崇拜得五体投地,有什么道理吗?有什么原因吗?是不是南功给你吃了什么迷幻药,让你迷信得有点呆傻。”
白玉婷一下涨红了脸,她严厉地问他什么意思。见东学潮低下了头,白玉婷说:“我就是有点傻,如果你嫌我傻,你现在就走开,我也没请你来。”
没有必要生气,中校长也拉南功入伙,也许在别人眼里,南功确实比他强。东学潮感觉自己的话有点过了,但她也没必要那么敏感那么生气。东学潮缓和了口气说:“对不起,我刚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尊重他,是想让你解释一下,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要一个真实的答案,说明他已经有所怀疑,也开始吃醋嫉妒。她真想告诉他这个答案,这个答案在她心里憋了已经多年。但这个答案不仅让她痛苦,更让她屈辱难言。她突然感觉嫁东学潮不仅无法忘掉南功,也无法消除痛苦尴尬,反而使自己陷入两难境地:和南功的事无法了断,也不算爱情;和东学潮不能真正相爱,更不像爱情。在她这里,其实已经没有爱情,而且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剩下的,只有屈辱和羞愧。她突然觉得一切都解释不清,一切都没有答案。她对南功的爱,就是一种畸形心理,就是一株带病的毒草。这株毒草牢牢地生长在她的心里,生长得盘根错节,生长得常青不老,生长得骨肉相连,无论怎样理智,都让她无法割除。她无数次骂自己,也无数次恨自己,骂和恨的结果,只能是更加无奈,更加依恋这个南功。她知道是造化弄人,这样下去只能是自己害了自己。她决定嫁东学潮,就是在和自己心里的毒草抗争,就是为了真正的爱情和过正常的日子。而生理上的需要,也时时在折磨着她;生活上的许多难题,也时时难以应付。她清楚,到老了,就更难煎熬。另一方面,想到—辈子没嫁人,她也不能甘心,一个声音时不时会从心里蹿出来质问:凭什么我就嫁不到男人,凭什么我就得不到男人的宠爱和照顾!论长相和才华,都应该算不错,嫁一个好男人应该没有问题,但凭什么就嫁不到。如果是没有人要也罢了,要她的人不少,她也可以随意选择一个。放弃选择,那也是愚蠢。她突然想哭,也一下哭出了声。她急忙趴在桌子上,用胳膊将自己的嘴死死地捂住,将声音压到最小,但强大的悲伤,还是让她浑身**。
东学潮一下不知所措,也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他站在她身边,又走开一点,再站回去。一动不动看一阵她,他试探地去扶她的头。她突然一下坐直身子,迅速抹去眼泪,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无声地敲击电脑键盘,一副专心工作的样子。
这一连串的动作,又将东学潮弄得不知所措,他知道她的大脑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心里可能有点什么事情。有什么事情他确实摸不着头脑。好在她不哭了。既然她不哭了,也用不着猜她为什么哭,更没必要闹什么别扭,闹别扭,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沉默一阵,东学潮说:“你提的建议其实很好,要南院长加入,也是中校长的意思。中校长让我来找你,也是说研究规模宏大,要我和你一起请南院长加入,也一起商量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白玉婷半天才说:“既然你不信任我,这些事我也再不管,怎么办你自己办去。”
感觉她的态度还是缓和了。东学潮说:“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个人去办,我来找你,就是离不开你,离开你也不行。咱们两个一起去,把南院长请出来,然后一起商量一个可行又有前途的初步计划。”
白玉婷说:“你也别说离不开我,现在你是主人,我是跟班,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东学潮说:“那就你来出面,请一下南院长,然后咱们晚上一起出去吃饭,边吃边把事情定下来。”
白玉婷说:“你的主意,还是你来请,我可不当你的传声筒。”
东学潮说:“我请人家,人家肯定要问为什么,我一时也说不清。”
东学潮拨通南功的手机,将电话递给白玉婷。白玉婷只简单说今晚东学潮请客,一起吃晚饭,便挂了电话。
东学潮问在哪里吃,白玉婷说:“地点你定,六点钟你开车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