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师一家也难
“戴老师,您在家吗?”赵小凤在门口礼貌地敲门喊道。
“进来吧,谁呀?”戴老师戴上眼镜,开门一看,是自己班的学生赵小凤。
她家最近的事,自己也听说了,便问道:“是不是家里没饭了?要不我让你婶子做点你吃点?”
没等赵小凤说话,厨房里传来摔盆摔碗的声音。接着来的就是阴阳怪气、咒骂的声音:“自己当个教书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呢!自己家孩子还吃不饱饭呢?还去管别人,这满屯子人多了,你救得过来吗?”
“闭嘴!”戴老师当着赵小凤的面,一时脸红了起来,高声呵斥道:“当着孩子面呢,你说什么呢!让你做饭你就做,去蒸个鸡蛋糕去!”
那门帘一撩,戴师娘径直的就冲了进来,这时候的戴师娘还很年轻,不似庄家院的人似的,而是带着精致的围裙,头上还扎着洗的有些发蓝的头巾。“怎么我说错了吗!你算算你教书教一年能给家挣多少工分?家里这三个孩子还不都是我拼死拼活拉扯的!要不然,现在早就不知道去哪喝西北风去了呢!你还在这装,你装什么装?”
“你今个是不是抽风了?我告诉你,你赶紧去……”
赵小凤见要吵起来,忙解释道:“老师,师娘,你们别生气,我不是来要饭吃的。我是有件事儿想求戴老师帮帮忙。您也知道,我们家是外地来的,在这没有亲戚朋友,我实在是不知道求谁了,所以……就舔着脸来了……”
说到这,赵小凤忍不住地低声哭了起来。
见赵小凤哭得可怜,小小年纪身上的衣服都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了,那脸更是黝黑黝黑的,一看就是长时间在外面干农活干的,哪里还有一点孩子样了。戴师娘也有些心疼。毕竟都是一个村住的,这孩子又向来懂事嘴甜的,这看着也是不容易。
便住了嘴,坐在了一旁的炕上。
“好孩子,别哭了,说说什么事儿吧?”戴老师白了自己媳妇一眼,低声哄着问道。
赵小凤伸出满是茧子的双手,哀求地看着戴老师。“老师,您也知道,这今年的秧苗刚插完,我爹就有病了,家里的弟弟妹妹实在是小,借不上力。那草长得比苗都高了,我一个人实在是拔不完。”
“我想求求老师,能不能让咱班同学一起去帮帮我家,要不然我家这稻苗要是毁了,来年一大年吃什么呀?那我们全家真的得活活饿死了。我厚着脸皮来求求老师和同学们,我……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大家的,真的!我……我……”
赵小凤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个劲地低头抹着眼泪。
戴老师看着这一双和年龄不相符的手,心疼地道:“这没问题,同学们就应该互相帮助嘛!明天在班上,我就号召咱们同学都去,人多力量大,几天你家的草就薅完了。”
戴师娘一听赵小凤提起这件事,也放下心来,其实她是个好人,就是穷闹的。
便拉着赵小凤去洗手洗脸,道:“你们姐四个在家要是有什么干不了的活,就来找师娘,师娘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你就开口就是了。”
“谢谢师娘,师娘你真是好人。”赵小凤感激道。
这话说得让戴师娘想起刚才自己的态度,反而羞红了脸。犹豫了一下,从篮子里拿出两个生鸡蛋,放到赵小凤怀里。“拿回去和弟弟慢慢分着吃了吧。”
“不,我不要。”这个年代鸡蛋是稀罕物,家家都不舍得吃,留着卖钱的。
赵小凤忙把鸡蛋塞回戴师娘手里,急急忙忙地就跑开了。边跑还边喊着,“谢谢老师,谢谢师娘。”
“看这孩子!”
戴老师在身后生气地埋怨妻子道:“你看看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那咱家的稻草垛年年不都是人家老赵大哥帮咱们垛的吗!现在人家有了难事,看看你那样!”
“我也没说啥呀?再说了,我这……这不都是穷闹的吗?我要是家里有,我能不愿意做那活菩萨?”戴师娘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放回篮子里。
面上也有些灿灿的,数了数篮子里的鸡蛋道:“这也攒下十个鸡蛋了,再攒几个,赶明个我都腌上,等老赵大哥回来的时候,我给送去让他补补身子,这总行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咱们做人得知恩图报!忘了咱们下乡刚来的那年了,分给咱们的稻草,咱们哪里会剁呀,一场大雨下来,稻草里外全都烂了,我们连饭都煮不成了。之后年剁稻草的时候,人家老赵大哥都是先来帮咱们解决,说咱们是知青,不会干活可怜见的,从来连顿饭都不留下吃一口,就为了给咱们剩点口粮。”
戴师娘想起往事,也感慨道:“是啊,刚来的那几年,咱俩也不会干活,一年到头反而倒欠着大队的钱。街坊四邻,谁不躲得远远的,也就人家老赵大哥帮帮咱们,剩下的谁还伸手啊。”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啊!”戴老师也感慨道。“咱们做人不能没良心啊!”
戴师娘撇撇嘴,“你说,也是倒霉,偏偏他们家摊上这大病,也不知道带着这四个孩子,还能不能熬过去,真是好人没好报。”
“怎么也能熬过去,一定能的!”
戴师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他们家的老三好像和咱们家老二都是一年生的,上秋也该上小学了。这三孩子上学可是不小的一笔费用,要不你去学校问问,他们家的情况能不能给免一点学费?”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这要是能免了学费,也算是帮了老赵大哥大忙了。”戴老师高兴得立刻就去拿帽子。“我这就去校长家问问。真是多亏你提醒了。”
“刚才还说我不是人,怪我呢,这回知道我好了?”戴师娘白了自家爷们一眼。
戴老师憨厚地嘿嘿笑道:“要不然咱两口子怎么能是一家呢?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