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身未动心已远,为谋生路再前行1

到西安时,谭慎言感到西安比老家的都市更加繁华和喧闹,令他眼花缭乱。他平时喜欢看书,从书本中积累的知识也帮了他不少忙,西安的概况,他多少知道一些。他向别人打听钟楼怎么走,在路人的指点下,向着钟楼的方向前行。

这次的出行不像当初离家时那么寒酸了。他背着行李,手里提着旅行包走到公共汽车站。到达钟楼站后他就下了车,横穿马路走到对面,谭慎言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抱着小孩的解放军同志。

他上前一看,只见那位解放军同志正在向围观的人述说着他遇到的事。那位解放军说:“我在这里等车,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女同志抱着这个小孩向我走过来说“这位解放军同志,我想去趟厕所,请你帮我抱一下小孩”。我当时没有多想就把小孩接了过来。等了半个小时不见人来,等了一个小时不见人来,等了两个小时还不见人来。这时小孩又哭又闹。我以为小孩尿了。当我打开小棉被时,发现小棉被里有一个奶瓶和一封信,当时我就意识到我遇到了麻烦。我是探亲返回部队的,今天坐不上火车就要超假了。”围观的人群中有位好心人问:“那信写的是啥你看了没有?”

解放军同志说:“小孩哭闹得不行,我哪顾得上看呀!”

有一位年轻人说:“我给你看看行吧?”

解放军同志说:“行,我又不认识她,也不存在什么秘密。”

年轻人拆开信封后,用纯正的关中方言向围观的人说:“写的还是一首诗。”

围观的人抱着一种好奇的心态大声喊道:“你念给我们听听。”

另一位围观的年轻人调侃道说:“奇闻共欣赏嘛,念给我们听听。”拿信的年轻人,将手握成空拳状对着自己的嘴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大声地念道:

孩子他妈没结婚,

孩子他爸没良心。

送给别人不放心,

送给亲人解放军。

听小伙子念完后,周围人都笑了,说什么话的都有。有说俏皮话的,也有说荤话逗乐的,还有谴责的。

一个手提公文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说:“现在的年轻人责任心太差,这小孩不论是爱情的结晶,还是无奈所得,哪怕是仇恨的种子,只要把他生下来了,你就得为他尽到责任,把他抚养成人。你把这孩子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手上一推,要是死了呢,那是不是在作孽呀?”

这时就有人反驳他的话:“你说得轻巧,你看她不是说自己没有结婚吗,怀上了没有单位证明医院又不让做人流,一个姑娘家带一个小孩将来怎么嫁人?法律上对私生子虽然有明确的保护规定,但在民间受歧视还是少不了的,这孩子长大以后还不恨死这位未婚先孕的母亲呀!”

这位刚讲完,立即引来围观的人的议论,各自谈对此事的看法。这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妈说:“小伙子,那个姑娘看来是冲着你来的。”

旁边一位中年人连忙纠正道:“你说的不对,是冲着解放军来的,她知道解放军喜欢助人为乐做好事。”

这时又有几个人附和道:“这个女娃很有心计,他知道一般的人不会帮这样的忙,是事先就想好了要找解放军的。你没有听到她写的是“送给别人不放心,送给亲人解放军”吗?”

这时又有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走到解放军同志面前,说:“小伙子,你现在准备咋办?”

那位解放军说:“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我车票都买好了,下午六点多的火车,还有两个多小时就要发车了,如果上不了这趟车,我就超假了,回部队后就麻烦了。”

有位老大娘对围观的人说:“我们给这位解放军同志帮帮忙吧,他这也是做好事。大家看这样好吗?有谁愿意与我一起把小孩送到派出所,让这位解放军同志先走。我儿子也是当兵的,我知道部队纪律很严,超假是要受批评的。”

这时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说:“这位老大姐,你这么大年纪了都这样热心,我同你一起去吧。”说着从解放军手里接过了小孩。

解放军同志连忙向大家致谢,然后匆匆忙忙地往火车站方向走去。

这是谭慎言离家后遇到的第一桩稀奇古怪的事。他想这种事也只能在城市里发生,在农村十里八乡的人都认识,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谭慎言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又是一个新的城市。在尹洪涛那里干了一年,虽然积攒了一点钱,但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在这个城市能否生存,这对谭慎言来说又是一个新的考验。人生难免要出现循环和重复,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打算要干什么?到哪里去安身?这是谭慎言面临的又一个曾经经历过,而又要重新面对的新问题。

谭慎言就像一个幽灵,在西安城内毫无目标地四处游**。在没有挣到钱之前,他不敢乱花一分钱。他找到一个饼子店一次买了十个烧饼,因为烧饼不但便宜也不易变质。想到啃这干硬的烧饼会口渴,他到一个家属院的自来水旁灌了一大瓶自来水。此时他心里踏实些了,因为一天的吃饭不成问题。

无巧不成书。走出家属院,谭慎言漫无目标地在街上转悠时看到前方一个留着长发、穿着喇叭裤的青年抓着坐在地上的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的衣领,另一个青年人还推搡老人的肩膀,还有一个留着长发的年轻人对老人大声喊叫。

谭慎言走到老人跟前,只见他消瘦而憔悴,脖颈上的皱纹很深,腮帮上有几个褐色斑块,可能是长期在太阳底下暴晒的缘故,古铜色的脸上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觉。老人长相和善,旁边还放着一根拐杖。

谭慎言看到他是一位残疾人时,心中顿生怜悯之心。这时,这帮小混混中有一个家伙见老人坐在地上拽不起来,做了一个极具侮辱性的动作。他张开右手,在老人前额一下又一下地使劲往下抹。

谭慎言这时也完全忘了当初出门时,家人叫他出外不要管闲事的叮嘱,他往前凑过去向这位老者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这三个小混混让老人给他们相面,他们说老人说的不准赖着不给钱。也许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故,谭慎言上前与那几个小混混论理。

谭慎言先是让抓着老人衣领的那人将手放开。他对这几位小混混说:“这几位小兄弟,面相本来就是信则灵,不信就拉倒的事。他只是一个看面相的,又不是神仙,哪能看得那么准。你们看他还是个残疾人,出来找口饭吃也不容易,你们就随便给他点钱,让他买个馍馍吃吧。”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长着一脸横肉的家伙双手叉腰站在了谭慎言面前,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关你什么屁事!你这个“小讨吃”是不是也想让我们给你松松筋骨!”

“小讨吃”这句话激怒了谭慎言,他还口道:“我是“小讨吃”碍你什么事?你们的命是比我们好,我们的命是贱,但是不要忘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本事你们把他放开,冲着我来。”

这时另一个长着招风耳、面目挣狞的家伙上前朝谭慎言脸上就是一拳,打得他顿时两眼冒金星。

谭慎言怒从心起,恨从根生。也许是多年受人欺凌积攒怒火的爆发,也许是对这几个恃强凌弱小混混的痛恨,他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彻底地被激怒了,向那几个家伙扑过去。其中一个家伙绕到谭慎言的背后,拦腰抱住了谭慎言。谭慎言在用后脑勺使劲往后撞的同时,又用右脚后跟往那家伙右脚大拇指上用尽全身力气一踩,痛得那家伙哭爹喊娘,鼻子的血往下直流。他顾了上、顾不了下。

另外两个家伙见同伙吃了亏,两人合力对谭慎言进行反扑。谭慎言急忙拿起老人的拐杖向那两个家伙打去,边打边喊:“要玩命就来呀!”

有一个家伙准备用脚来踢谭慎言的下身,谭慎言眼疾手快,顺势用老人的拐杖使劲一个横扫,打得那家伙像金鸡独立一样,双手抱着被打痛了的腿在原地边叫边转。

城里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爱围观。这时围着看热闹的人很多,但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劝阻,此时构成了一幅“雄狮斗群狼”的激烈场面。

在谭慎言用拐杖将那两个家伙打退了的时候,鼻子流血那家伙在路边捡了半截砖头向谭慎言砸来。谭慎言头上顿时鲜血直流,面部就像一碗红油漆泼到了玻璃上,流淌在脸上的血痕又像一条条红色的蜈蚣爬着。

相面的那位老人看到这种情景,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半腿悬空站在那里对谭慎言直喊:“小兄弟,恶虎难斗地头蛇,他们人多,别打了呀!”

此时谭慎言已经打红了眼,他不顾头上还流着血,用拐杖往那几个家伙身上横扫直戳,这几个家伙以为今天也碰到了一个亡命之徒,又看到他头上还在流血,转身逃跑了。

相面师傅让谭慎言坐在他旁边,用衣袖擦谭慎言脸上的血,边擦边心疼地说:“小兄弟,你这完全是为了我呀,你看我离开了拐杖站都站不稳,我确实是帮不了你的忙,真的对不起你呀。”

谭慎言说:“师傅没什么,我就看不惯这些小混混欺负我们农村人!他们也不是被我打跑了吗!不过,您是不能在这里再待了,这几个小混混一天到晚没事干,说不定还会来找您的麻烦,我们走吧。”

相面师傅说:“我们到医院去。”

谭慎言说:“农村人的命生来就贱,没那么娇贵。在老家夏天赤脚走路,有时脚被石头踢烂了,还不是照样到水田里去干活。”

说完谭慎言从包里拿出瓶水,让相面的师傅帮他简单冲洗以后,左手提着行李,右手挽着相面师傅的胳膊离开了那里。

他们边走边聊。谭慎言问相面师傅是哪里人,怎么到这里来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相面师傅唉声叹气地说:“我是安徽无为县人,姓罗,叫罗富贵。”

说到这里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接着说:“父母取名希望我富贵,可我这一辈子就没有富贵过。我们男阶地方很穷,人多地少又是山地,不出粮食。我有四个啦,经济负担很重。前些年大队开了个小煤窑,我找生产队长说了很多好话,才让我去了小煤窑挖煤,每天工分生产队照记,还有两角钱的补助,一个月的油盐钱就有了。世人都说人生三大苦一撑船、打铁、做豆腐,要我说这三苦还不算苦,最苦的是割胶的和挖煤的。割胶的人是死了没埋,我们挖煤的人是埋了没死,这话一点都不假。我们每天下到煤窑里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国家开的煤矿都经常出事,何况我们这种小煤窑。就像老鼠打洞一样,

为了省木材,除了主要巷道用几根木头支撑以外,“掌子面”上根本不用木粧支撑。为了防止小煤窑“塌方冒顶”,大多只挖大半人高,人往上背煤时只忽能是弯着腰,腰弯得就像拉满了的箭弦一样。一天干下来人累得像个“软棉条”'站都站不直。累还不说,就是经常发生事故。我的腿就是在一次塌方中砸伤的。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在医院昏迷了三天三夜,命是救过来了,腿却永远残废了。”

听到这里,谭慎言同情地问:“他们没有给你赔偿?”

罗师傅回答道:“大队里只赔了两千块钱完事。我老婆看我成了个废人就和我离了婚,拿着钱带着几个孩子又嫁人了。”

“一日夫妻百口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她怎么这么狠心!”谭慎言可能是联想到父亲横遭厄运,母亲始终不离不弃的经历,听到这里十分气愤。

罗师傅连忙摇摇右手说:“我不怪她,她还要负担四个小孩,也不容易。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为了一张嘴,如果我是公家人,伤残以后每月还有点伤残费的话,她也不会离开我。”

谭慎言又问:“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罗师傅说:“说来话长了,这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吧!我是初中毕业,在当时的农村还兑是一个读书较多的人。再加上我爷爷在世的时候也是给人看面相的,我小时候也看到他偷偷地给别人看面相,多少也知道一点点门道。家里有几本面相的书,腿瘸了以后,虽然行动不便,但心倒是静了下来了,我就在家里看那些书。家中那几本书我看了几个月后,基本都记了下来,我就一瘸一拐先到镇上试着给人看面相手相,一天下来倒是能挣个吃饭的钱。后来我想到县城人不是更多吗,后来我就到了县城。到了县城看面相手相的人是多了,但管你的人也多了。有一次,一个警察说我是在传播封建迷信。我说,自古至今都有看面相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封建迷信,我只知道我要吃饭。我这腿也是因公残废的,你要说我是在传播封建迷信,就把我抓起来。我现在是妻离子散,无家可归,你把我抓起来,我还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那个警察看我真是个残疾人,只说了句“你不要在这里狡辩!”转身就走了,从此再没有人来干涉。”

罗富贵挽起自己的裤腿,叫谭慎言看:“你看我这腿都变形了,弯得厉害,还不是因为没有钱,骨头没有接好,要是当初到大医院去治,可能比现在要好些。”

谭慎言问他:“你是怎么想到来西安的?”

罗富贵说:“我给人看手相面相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县城给人看面相,经常碰到熟人到县城办事,人都有个脸面,见了熟人总觉得有些丢人现眼。我想反正我现在是案板上的擀面杖——光棍儿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有什么牵挂,就到西安来了。离家远一些,现在也基本见不到熟人,像我现在这种情况到哪个地方还不是都一样。”

“我们都是可怜人,你看我也不是一个抬腿家搬的人吗?”谭慎言接过罗富贵的话说。

他们边走边说,不觉到了中午。罗富贵说:“到吃饭的时候了,我们找个面馆吃碗面吧。”

谭慎言说:“能省就省点吧,我这里还有烧饼呢,足够我们俩人吃的。”他们走到马路对面的树底下,坐在阴凉地方吃着硬巴巴的烧饼,喝着瓶里还剩下不多的自来水。两人吃完烧饼,坐着聊天。

罗富贵说:“小兄弟,你问了我半天,你叫什么名字?你能不能把你的情况给我也说一说?”

谭慎言告诉罗富贵:“我是湖北人,姓谭,叫慎言,说起我的情况比你也好不了多少,有些事比你还惨,我是“双料家庭”出身。”

听到这里相面师傅打断了他的话,不解地问:“什么是“双料家庭”出身?我没有听说过,也没有听懂。”

谭慎言说:“既是地主又是右派的出身。”

罗富贵听后“啊”了一声,说道:“是这么个“双料”,这倒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新名词。你应该喝了不少墨水,不然说不出这样的话。”

谭慎言说:“我是混了个高中毕业,书是读了一点,可是又有什么用?

我是受不了别人的歧视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我小时候受的那些苦,遭受的那些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听到这里,罗富贵怜悯地说:“小兄弟,我们都是苦命人。这样吧,我看你提着铺盖卷肯定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我在郊区农村租了一间小房子。如果你不嫌弃,就住在我这里,等你情况好转了想搬就搬出去,不想搬就住在我那里,晚上我回来还有个伴,你看怎样?”

谭慎言说:“您看我也是个可怜的人,有个地方避风遮雨已是求之不得了,我有什么资格说嫌弃。我以后就叫您罗师傅吧,您是我的长辈,您就叫我小谭吧。我真得谢谢您。我给您说吧,刚离开家那会儿,大冬天我在别人的屋檐下都睡过。我爷爷曾经说过一句话“父子至亲,银钱各别”,如果我在您那里住的时间长,房租我们一人出一半。至于我的情况,我以后慢慢给您讲。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您为难不为难?”

罗富贵说:“都是出门人,有什么难处你就说,只要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

谭慎言说:“那我就说了,我刚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活干,吃饭是一个大问题。我想跟您学看面相,您看行不?不过我不会跟您抢饭碗的,我学会了以后到别的地方去。西安这么大,还容不下我们两个人?”

罗富贵说:“看你尽说些见外的话,什么抢饭碗不抢饭碗的!我们两人又不认识,你能为我打抱不平,我看你是一个正直讲义气的人。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们都是可怜的人。我帮你还不是在帮自己?只要你跟我住在一起,我们相互都有个照应。我给你说呀,看面相手相这东西你说它完全是骗人的,那也不对。你说完全是骗人的,那为什么有人还专门要研究《周易》呢?你说它十分灵验也不一定正确。不过,有的人你看他是好人是坏人,从面相上就可以看出几分的。我看你瘦直挺拔,长相不凡,是个仁慈心善之人,将来说不定g会大富大贵。”

谭慎言哈哈笑道:“罗师傅您别拿我逗乐了,您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大富大贵?”

罗富贵说:“人的一生还真的说不准,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你还年轻,往后的发展谁都说不准。织草鞋出身的刘备还不是当上了皇帝,朱元境当初还要过饭,不也当了皇帝吗?还有苏秦,当初连他的哥哥、嫂子、弟弟、妹妹甚至他的老婆都看不起他,后来也不是扬名天下吗?人只要时来运转,鬼神都挡不住。”

谭慎言笑着对罗富贵说:“罗师傅,看来您肚子里还真有点“存货”,说起话来引经据典的。不过,您说的这些事,几百上千年才出现过一次。我祖坟上的风水不好,从没想过要大富大贵,只要能吃个饱饭,不看别人的冷眼就很满足了。不过我的运气还真的不错,自从出门以来,多是遇到了贵人。来西安之前,我打算至少要在桥洞、水泥管或别人的房檐下睡上三五个月的,没有想到一到这里就遇上了您这个好人。”

罗富贵跟他开玩笑地说:“你说我是好人?好人还能让你脑袋“开瓢,

谭慎言也调侃道:“如果我脑袋不开瓢,还结交不上您这贵人。罗师傅,我与您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从您谈吐中可以看出您看了不少书,在你们那里可能还是一个“土秀才”吧?”

罗富贵听到这里,高兴地回答道:“这话倒不假。我们村子算是个大村子,有近千人口,在我们村同龄人中只有我上过初中,村里的红白喜事都请我去帮忙,春节的对联都是请我写。我读书还是比较上进的,要不是家里穷,没有劳动力,我靠读书也许也能端上公家的饭碗。”

谭慎言说:“这个我相信,反正我们边走边聊,请您给我讲讲咱们这给人看面相的谁是始袓?如果将来给人面相,难保有人要问我,我要是连这个都答不上来那不就彻底地露馅了!”

罗富贵应和道:“那倒也是,就像我们碰到的那几个小混混,没事都给你找事。你看面相说不出你这一行的始袓,那还真的让你下不了台!我给你说呀,在中国,不论干哪一行的都爱讲究个宗脉流派。文人有孔夫子,武人有个关圣人,杏林郎中拜扁鹊,木匠认师鲁班,铁匠有个太上老君,唱戏的搬出个李隆基,剃头的敬着个罗真人,看风水的敬杨筠松,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敬着周文王……就连开妓院的还敬个白眉大仙。”

罗富贵接着说:“可能是我爷爷那点本事遗传了一点给我,我给人相面不说很准,起码八九不离十。今天给那几个小混混看面相不是我看得不准,是他们想赖着不给钱,故意在那里找茬。我说小谭啊,谁也不会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当皇帝,谁也不会注定要穷苦一生。王侯将相哪有种,关键是看人争不争气,还有走运不走运,你说是吧?”

谭慎言说:“那倒也是,不过我发现您真能说。”

罗富贵笑着说:“面相的都靠一张嘴。如果我连话都说不清楚,谁还找我看面相呀。真的小谭,我是三句不离本行。我看你地阁和天庭都很饱满,额头宽隆,印堂圆高明亮,眼睛炯炯有神,人中长直。你是鸿运未到,将来定有大发。你还年轻,后面的路还长。我这辈子是出了窑的砖——定型了。你还年轻,你将来要是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这个瘸子啊!”

他们两人边走边聊,不觉到了罗富贵租住的房子。罗富贵把门打开,可能这房子长期没有开门窗的原因,散发着一股霉味。谭慎言边打开窗户边对罗富贵说:“罗师傅,您每天白天出去是不是把门窗都关得严严的?”

罗富贵回答他:“我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这里不像咱们南方,经常刮风,一刮风就有尘土,所以我一出去就把门窗关严。”

谭慎言说:“那您晚上回来后要尽快把门窗都打开,让屋里透透风,时间长了人会得病的,有个头痛脑热的,谁来管您呀。”

罗富贵听谭慎言说到这里,有些伤心。他对谭慎言说:“我也是黄土埋了一半的人了,有时晚上我一个人躺在**也想,我在这里举目无亲,要是得了急病死在这房子里,烂了臭了都没有人知道。我是想趁现在还能走得动,多攒点钱,老了还得回到老家去。人活着不图多享福,但死了要图个善终。不过现在有你给我做伴,我再也不会觉得孤独了。”

谭慎言打断了罗富贵的话,对他说:“罗师傅,您是我刚离家那会儿,在我们省城遇到那位涛哥一样的好人,都是在我感到很无助的时候帮了我,我会一生记住你们。您既然同意收我为徒弟,我出去买瓶酒,买点熟食,算是我的拜师酒。”

罗富贵说:“你还没有挣到钱,花那冤枉钱做什么?”

谭慎言说:“我在老家省城帮人干了一段时间,也攒了点钱,买瓶便宜酒的钱还是有的,这拜师酒一定是要喝。如果我将来真的能混得好一点,我一定请您到最大最好的饭店去好好吃一顿,不过这可能是痴人说梦。”

罗富贵说:“一个人有没有出息,在他青少年时期就显露出来了。宋朝司马光小时候与一群小孩玩耍,有一个小孩掉到水缸里,所有的小孩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有司马光想到用石头砸破水缸救出了小孩。他为官后写的《资治通鉴》成为了统治者必读的良书。我们虽然是萍水相逢,接触的时间也很短暂,我看你很睿智。你记得我这句话,你将来是不是真会大富大贵我不敢说,但你的将来肯定比你们村子里同龄的孩子要有出息。那你就去买瓶酒吧,我腿脚不便就不去了,记住,酒菜不要买得太贵了……”

谭慎言到底年轻,腿脚麻利,一会儿就把酒和菜买回来了。他用牙咬开酒瓶的铁盖,先倒了一杯端到罗师傅面前,十分恭敬地给师傅敬酒。罗师傅试图要站起来接酒,谭慎言说:“罗师傅您不要起来,这第一杯酒敬您,是感谢您收留了我,让我不露宿街头。”

罗师傅接过酒很干脆地喝完了。谭慎言又倒了第二杯酒说:“这第二杯洒谢谢您能收我为徒,让我在这个城市能够安身活命。”

罗富贵边接过酒边说:“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礼节,你也倒上,我们一起喝。

谭慎言往自己的罐头瓶倒酒时,因罐头瓶太大不好掌握,一下倒多了,又不好意思倒出来。

罗富贵看到这种情况连忙说:“不要紧,慢慢喝。”

两人碰了一下杯后,罗师傅对谭慎言说:“我这床太窄,挤不下两个人,今晚你只有在地上凑合一晚上了。明天我出去以后,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到附近那几栋新完工的楼房去转转,如果有的人家装修就去问一问。有的经济条件好的人家嫌原来的门不好看,就拆下扔了,实在不行给他们几块钱买块门板回来,再找些砖头支上睡觉就不受潮了。你还年轻,要是得上了风湿病可要害你一辈子。”

谭慎言回答他:“罗师傅我知道了,我们农村人没有城里人那么娇贵,出门人有个地方把身体放平,不露宿街头就是享福了。”

罗富贵说:“咱们哪能跟城里人比,咱们从来到这个世界,注定就比城里人命贱。”

两人边喝边聊,谭慎言向罗师傅诉说了自己的家世以及出来的原因。

罗富贵说:“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不过,年轻时吃点苦倒不是什么坏处,有钱难买少年穷,自古雄才多磨难。”

谭慎言有意将话题扯到了相面上。罗富贵告诉谭慎言:“给人看面相,关键是要善于察言观色,择机说话。你要记住我的话,以后给人看面相时多余的话不要说,言多语失;肯定的话不要说,太肯定了,对方反问你,你就没有了退路。“父在母先亡”这句话就有几说,对吧?可以说父亲在母前面死了,也可以说母亲在父亲前面死了,关键是要看说话的时机和说话的对象。如果说谁是神机妙算那是假的,就像今天你对那几个小混混说的话那样,我又不是神仙。”

说到这里,罗师傅又挪了挪身体,靠近谭慎言看了看他头上的伤口,问道:“还痛不?”

谭慎言说:“不痛了,没事的罗师傅,明天一结痂,过几天就好了。我是“狗肉”,不但好得快,还不会留症痕。”

罗富贵说:“今天要不是你帮我,那几个小混混还不知道要对我怎样,可让你吃了那么大的苦头。”

谭慎言岔开了话题说:“罗师傅,佛门讲缘。我们虽然素昧平生,但我觉得与你很有缘,我们很说得来,我是赖在你这里不走了。穷人有穷人的生存方式,富人有富人的活法,反正咱们的日子也得过下去。明天我去买点米面,买点咸菜。烧火的问题我看不用着急,城里人都是烧煤,条件好的还用上了煤气,我到附近转转随便就可以找到一些柴柴棒棒的。”

罗富贵说:“这些都不用着急,米面都有,我每天也是一早一晚都在家吃,中午又不回来。”

谭慎言说:“罗师傅,我在这里不是一天一日。你要是让我在这里住得安心,就要把房租、水、电、吃、用等各种费用都讲清楚。”

罗富贵说:“这些都是不当紧的事,先不要说这个。”

说到这里,他又向床后挪了挪,从挂在墙上的旧帆布包里拿出了几本书,递给谭慎言说:“这一个月你先不用出去,在家把这几本书好好看看。你文化程度比我高,我看你也很聪明,一个月后我要考考你,你把这几本书都看熟了以后,我再带你出去。”

谭慎言接过那几本书一看,是《麻衣神相痣》《手相面相测人生》《白鹤神相》《水镜神相》等关于面相手相方面的书。这是几本线装书,颜色发黄,不但年代久远,而且不知道被它的主人看过多少遍——书边翻得卷卷的。但又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对它很爱惜,没有大的破损,粗翻全书没有发现有缺页。

罗富贵说:“时间不早了,日图三餐,夜图一宿,咱们睡吧。明天早晨你不用管我,你多睡一会儿,我每天中午都不回来,晚上做上我的饭。”

谭慎言边摊开被子边应声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罗师傅出去以后,谭慎言按照罗师傅说的很快买回了一块门板,在附近找了一些砖块,将门板支上以后,又到居民区巷道里找农村的老乡买了议价的粮、油。他把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窗户的玻璃擦得十分明亮,家中收拾停当后,就抓紧时间看书。看书看累了,他又到那几栋新完工的新楼里捡回了许多柴棒,整整齐齐地把柴棒堆在房子的角落里。

罗师傅每天回来,都要问一问他看书的情况。

每到晚上,谭慎言对罗师傅说:“罗师傅您累了一天,早点睡,我到路灯底下看看书。”

罗富贵说:“你就在家里看,不碍事的,我一会儿就睡着了。”

谭慎言说:“现在天气又不太冷了。这个地方夜晚还比较安静,不是很嘈杂,靠在电线杆上看书就像靠在椅子上看书一样,还有个靠背的。我要尽快跟你出去挣钱,不能坐吃山空。说着就拿着书出去了。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总是在路灯底下看书看到很晚才回来,然后轻轻关上门就睡下了。

时间过得也真快,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天看罗师傅没有出去的打算,谭慎言就问他怎么还不走,罗师傅说:“你忘了,今天整整一个月了,我要考考你。”

谭慎言钦佩地说:“您的记性真好,那就请师傅考吧!”

师徒两人开始了一问一答的对话。

“什么是五官?”

“五官指的就是耳、眉、眼、鼻、口五种人体器官。”

“五官在相学上还有什么别的叫法?”

“耳为采听官,眉为保寿官,眼是什么官,我记不起来了。”

罗师傅说:“你好好想一想。”

谭慎言面带愧色地说:“我想不起来了。”

罗富贵告诉他:“眼是监察官。”

谭慎言接着答道:“鼻是审辨官,口是出纳官。”

罗富贵为了考察他对几本书掌握的熟练程度,穷追不舍地继续问:“给人看面相和手相首先要注意些什么?”

谭慎言像学生一样,毕恭毕敬地回答道:“给人看手相面相就像看中医一样,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我们给人看手相面相也要一看、二问、三思考。通过对来者五官的观察,能对一个人做一些相学的基本分析,并进而判断一个人的运势吉凶。通常眉毛关系一个人的健康、地位;眼睛关系一个人的意志力、心地是否善良;鼻子关系一个人的财富与健康;嘴巴关系一个人的幸福、食禄与贵人运;耳朵关系一个人长寿与否。还要通过观察看他的穿着,说话的水平,我们就可大致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二问,就是通过问可以得到我们想要掌握的有关情况,以便在给他看面相时有针对性地说一些与他相关或相近的事。三思考,通过你与看面相的人的短暂接触,就要对他的情况有一个初步的认识,看他是想求财、求官、求平安还是问婚姻。另外,凡事不要说得太肯定,尽量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话说得太肯定了有时会露馅,同时给自己堵住了退路。”

罗富贵又问:“看面相的女子偏多,那么“女子九善”指的是什么?”

谭慎言回答:“女子九善,“一善”是头圆额平,“二善”是骨细肉滑,“三善”是发黑唇红,四善是……”这时罗师傅打断了他的话说:“九善就不说了,看来你是记住了。”

罗富贵又问:“人的五岳三停是指什么地方?”

谭慎言答:“左颧为东岳,额为南岳,右颧为西岳,地阁为北岳,土星为中岳。三停是指额门、准头、地角。”

罗富贵问:“三停在不同年龄有什么不同?”

谭慎言答:“相书中说,三停长少年忙,中停长福禄昌,下停长老吉祥;三停平等,一生衣禄无亏。若三停尖削、歪斜、粗露,都是不好的征兆。”

罗师傅又问谭慎言相掌的秘诀。谭慎言回答:“《白鹤神相》书中说:“掌中喷血,财帛丰盈;掌中生黄,家有死亡;掌中生青,定有忧惊;掌白不润,时运未荣;掌色干燥,财帛有劫;掌中乌鸦,病上有差;掌中紫色,财禄兼至……””

罗富贵也许是对谭慎言当初为自己打抱不平心存感激,也许是共同的命运把他们紧紧地联系了在一起,还也许是通过这一个月的接触,罗富贵从心里真正喜欢上了这个聪明而又很懂事的年轻人。他对谭慎言的考问十分耐心。中午吃完饭,他们在**眯了一会儿,起床后罗富贵又接着考谭慎言。

谭慎言除少数几个问题答不上来外,大多数问题都能回答得出来。

“小谭,你到底文化程度高,不过你也真够聪明的。”罗富贵高兴地对他说。

罗富贵告诉他:“你明天可以跟我出去了,不过你学的还只是书上的东西,还没有实际经验。近期你就在我旁边看,不要吭声,功到自然成,看一段时间就会了。年轻人脑子灵活,说不定你到时比我看得还好。”

谭慎言说:“我永远也不会超过师傅。”

罗富贵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这是规律。”

谭慎言看天色还早,就把自己和师傅两人的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明天是他第一天跟师傅出去,不想让人把他看得像那几个小混混说的那样,像个小讨吃。

第二天一大早,谭慎言做好早饭就叫醒师傅。吃完早饭后,迎着早晨的霞光,跟着师傅开始了他人生又一个新的谋生旅程。

在路上谭慎言问师傅:“罗师傅,这些天您还在原来的地方吗?”

罗富贵说:“不去那个地方了。现在这个地方虽然远一点,在一个城乡结合的地方,看面相的人也不少。我们出门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尽量避开那几个小混混。”

谭慎言背上马扎,搀着师傅的胳膊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一个农贸市场旁边。这是一个很大的农副产品批发市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罗师傅在地上铺开了那块油渍渍的,上面写有“麻衣神相”的白布后,开始了他们新一天的营生。

没过一会儿,只见一个穿一身旧衣服,两袖挽得很高,外衣没有扣扣子的人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那人个子较高,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镶嵌在黑脸蛋儿上。他有一对特别大的招风耳,耳边沿儿不是很规整,有部分边沿儿凹了进去,高大的身板长得很结实。一张大嘴四周长着稠密的胡须,胡须较长,好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修剪过。可能是因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原因,额头上和两脸颊有深深的皱纹。他的手又宽又大,给人感觉很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个靠受苦赚钱的人。

谭慎言以一种奇异的眼神注视着这第一位来看面相的人,为了尽快掌握相面的实际技能,他仔细观察着罗师傅是如何接待这位相面客人的。

那人来到罗师傅的对面,罗师傅指着马扎,示意他坐下。

罗师傅问:“这位师傅是要看面相吗?”对方“嗯”了一声。

罗富贵接着对他说:“相面不留情,留情就不灵。说得不对,请您多多包涵。”

那人说:“你就照实说吧。”

罗富贵将对方的左手拉到自己的胸前,先是将手掌和手背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又看了他的右手,然后对他说:“你很能吃苦,也就是说你是靠辛苦来挣钱的。但是你挣了钱,家中还不见钱,你对家中的事常有些不满。”

罗富贵问他:“你今天来看面相是想打问什么?”

来看相的人说:“我最近老是感到心神不定,总担心会有什么事——也就是你说的那样,对家中的事常有些不满。”

罗富贵试探性地问:“是小孩不争气,还是家中最近有些事不顺?”来看相的人说:“你说的这些都不是,就是我那婆娘让我不省心。我老家的人说,男人是抓钱的耙子,女人是存钱的匣子。我不敢说我是抓钱的耙子,但一年下来比那上班拿工资的人要强点。可我那婆娘倒好,你挣一个她就花一个,也很会享受。那时兴的包金项链,她买了一条,我想女人都爱美,买也就买了,后来有了包金又买纯金的。市面上一有什么名贵的首饰她都要买,有什么好的化妆品她都要用。什么衣服好看,什么衣服贵她就买什么衣服。手里存不住钱。每天小孩上学后,她不是去美容、美发,就是去跳舞、打麻将。她的生活我给她总结了八个字“美容、美发、跳舞、搓麻”。我劝她不要去打麻将,十赌九输。她好的没学会,从她那些麻友那里学的话来顶我,说什么“麻将打三年,各拿各的钱。今天输了明天赢,就是输了又能输多少钱”!老师傅你说说,我有多少钱供她去赌?她的心思只在玩上,我在外跑长途那么辛苦,她一点不体贴我。有时我想跟她离婚,但一想到还有两个孩子,心就软了。好了,师傅你继续说吧,我是听你没说几句就点到了我的“穴位”上,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多说了几句。不过我顺便问一下,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对家中的事常有些不满的?”

罗富贵说:“你看你左手大拇指的痣,是它告诉我的。”

“那是不是有解法,你尽管说,我不会少给你钱的。”相面的人问罗富贵。

罗富贵说:“我只给你相面,我没有解法,解铃还得系铃人,解法还得靠你自己。不过你的内人既然不会持家,你挣的钱以后再也不要全部交给她了,只给她和孩子足够的生活费就行了,最好将存折交给你父母,难道你父母你还信不过?”

来看面相人说:“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这事我也想过,总是没有好的办法。你说交给我那婆娘吧,我就是怕她乱花。不交给她吧,说老实话,我们这一行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行当,说不定哪天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又不知道我挣了多少钱,钱放在哪里了?那我不是辛辛苦苦白挣了。人有时容易犯糊涂,解决的办法就在眼前,就是想不到,你给我支的这个招好,这事我还得听你的。”

罗富贵问他:“请你报报你们两人的属相。”

他答道:“我属鸡,我那婆娘属狗。”

罗富贵细细端详了他的手,看了看感情线,说:“金鸡配恶犬,时来运不转。你再看看你的生命线,它也说明你家庭的好坏。你们属相虽然不配,但是婚姻还是可以的,金鸡配恶犬虽说属相上不是太好,但也不是绝对的。人们都说自由恋爱好,但自由恋爱有的也是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行,但在旧社会有的还是指腹为婚的,两人相亲相爱地过了一辈子一这些都不是绝对的,属相相配问题也不是绝对的。你们夫妻间的感情还可以,你们两n子是见不得又离不得的那种。见了面要发生争吵,离开时间长了还想着对方。你的内人除了不会持家以外,对你没有任何不忠,倒是你在外面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看面相的人笑了笑说:“你说的这些也对,我们两口子是见了心烦,不见心想。我们开车在外有时一个月都回不了家,在外面偶尔找个女人开开心的事也有。”他又问罗师傅,哪条线是感情线?

罗富贵告诉他:“从小指开始向食指横向延伸的是“感情线”,代表人的情感,你看你的感情线有点向外散开,那就证明你有外遇。”

来看面相的人又问了问家里的事和求财的事,罗师傅都一一给他解答。他很满意地给了两元钱就走了,两元钱不算多,但在当时是一个人一天的生活费。

那位看面相的人走后,罗师傅对谭慎言说:“你看我给这位相面,看出门道了没有?”

谭慎言摇了摇头说:“我还没有看出来。”

罗富贵告诉谭慎言说:“你看啊,我看他的穿着就知道他是出苦力的,对这类人你首先要肯定他不是来求官的,这就给我们缩小了看面相的范围。再一个,他是来找我给他看面相的,他倒唠唠叨叨说个没完。他刚来时我都插不上话,这就证明这人心直口快,没有什么心计——这类人是不会给你出难题的。但是我从他的唠唠叨叨中倒是掌握了他家中的一些情况,知道了他老婆爱打扮、爱玩。女人只要爱打扮、爱玩就一定不会持家,所以我就敢下结论。另外,干司机这行当的,特别是跑长途的司机,赚钱相对要容易些,有几个不在外面玩女人的。司机在外嫖不怪,如果不嫖就怪了。民间不是有个顺口溜嘛,“十个司机九个坏,一个不坏就是贼”。我又不知道他在外面玩女人,还不是他的职业给我了一些提示,这就叫把社会经验与面相理论相结合。你记住了,来面相的人只要他想说,就让他多说,不要打断他的话,必要时还要引导他说,他说得越多越好,让我们多掌握对方的相关情况。来相面的人还有一个共同心理,你给他看手相面相,占用的时间越长,对方就认为你给他们看面相认真,看得就越准。所以你以后说话不要太快,要慢慢地说,这样可以拖延时间。”

谭慎言回答:“爱情线又叫“结合线”,在小指根部掌边。感情线上方,所刻画的短短横线,有时出现几条,但以最长最明显的一条为准,不过,绝不可因结合线不好,便一口断定婚姻不好。”

罗富贵接着给谭慎言说:“干我们这一行的,打交道的对象都是不知底细的人。你要让他口服心服,除了多看相书以外,还要发挥好你的智慧和社会经验,这三个方面缺少哪一个方面都是不行的。这里面的名堂很多,学问很大。钱是个好东西,一个不会嫌少,再多也没有人会嫌多。人可以跟人结仇,但世上没有一个人跟钱结仇。你要对方接受你的观点,又自觉自愿地把他口袋里的钱掏出来交给你,没有心智是不行的。”

罗师傅停了一会儿,接着又对谭慎言说:“我刚才为什么问你爱情线呢,因为来看爱情线的少男少女偏多,对这类人你一定要注意他是一人来的,还是男女两人同时来的。如果是一男一女同时来的,那大多是一对恋人,你给他们面相时一定要多说两人的好话,多说奉承的话。特别是适当地给男方戴高帽子。他们没有面临很多日常生活中的实际问题。这类人社会经验不足,他们多半是抱着好奇心来看面相手相玩的。他们看完面相后大多都是男方付钱,并且出手还比较大方。对这类人你不要明码说价,叫他看着给。因为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居家过日子,不当家就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他知道的只是在女朋友面前要面子,这类人的钱比较好挣。”

谭慎言好奇地问:“如果是一个人来的怎么办?”

罗富贵很耐心地教他:“如果是一个人来问婚姻问题的,那十有八九是在感情上出了问题或者他们近期出现了分歧。其实他们之间分不分手,他们自己也犹豫不决,是通过看手相面相,要你帮他拿主意的。对这类人你要多问,看他对对方评价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如果他对对方不满意或者十分不满意,在你与他的询问当中一定会或多或少地流露出来,这时你就可以择机行事。不过古人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在给他们看面相时,还是要以劝和为主,我们不能干那缺德的事。”

接着他告诉谭慎言:“凡是来看手相面相的人,问婚姻的比较多。看婚姻线时一定要把他们的手给握起来看——有人的婚姻线有很多条,以最深、最长的一条为主线;如果都很深,表示每次恋爱都刻骨铭心。还有,左右手的婚姻线条数不一,就以先天、后天来论,也就是说如果是女孩的右手有多条,左手只有一条,表示先天的感情丰富、很复杂,但被后天的环境和教育给约束了。同样的,如果右手只有一条,而左手却有很多条,代表先天很保守,但所处的环境改变个性,异性缘变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