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睡醒后,我继续前进,走过了一条高架桥。从高架桥上下来,就有人叫住了我:“你可以帮我搬一架钢琴吗?我可以付给你两美元每小时。”我答应了,因为我需要这份钱。他开着小货车带着来到了拉斯克鲁塞斯郊区的一户人家。一群人在门廊出聊着天,从穿着上可以看出他们是中产阶级。我们用一台手推车从这个房子里把钢琴和另外一些家具搬了出来,又抬到了货车上,再开车去了这家人的新家,然后又把钢琴和家具搬了进去。事情搞定之后一共花费了我两个小时,于是我挣到了四美元的工资。我拿着钱在一个卡车休息站吃了一顿饱饱的大餐,就算是我一个下午和一晚上什么不吃也不会饿,接着,我便继续拦便车。没多长时间就有一辆轿车停在了我的面前,司机是一个得州大块头,头上戴着阔边帽,后座上有一对墨西哥小夫妻,妻子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得州大块头说,他可以开车带我去洛杉矶,但是我要付给他十美元。
我说:“我可以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但是也只有四美元而已。”
“妈的,四美元就四美元吧。”一路上他都滔滔不绝地说着话,第二天早上九点,他就把我送到了洛杉矶火车站调车场附近。途中发生了一点点小状况,就是那个墨西哥小妈妈在我的背包上蹭上了一点婴儿食物,我满心怨气地将背包擦干净了。但是这对小夫妻性格却很和气。一路上我还向他们讲了一些佛法,尤其是关于业和轮回的,他们听得着非常入迷。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人生还能够重来一次?”可怜的墨西哥小伙子问。因为昨晚在华雷斯他曾跟别人打架了,所以现在他的脚手都被绷带缠上了。
“这是佛教说的。”
“那简直太好了,但愿我下一次投胎时,不做现在的我了。”
但是假如说谁最需要让人生重来一次,那一定是让我搭车的那个得州大块头。他整整一个晚上都在说因为什么事情他把谁给打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些被他打过的人,都能组成一支小型军队了。他整整一个晚上都在滔滔不绝地说话,但是对他的话,我丝毫都不相信。所以,半夜以后,我便不再听他说话了。早上九点的时候,我在洛杉矶下了车。我先去了一家酒吧,在那里吃了一顿价格低廉的早餐(有甜甜圈,也有咖啡),我一边吃着,一边和喝酒吧里的意大利酒保聊天,他问我背着这个大背包去哪、做什么。接着,我便去了调车场,我坐在调车场的草地上,看着工作人员忙来忙去地准备火车。
曾经我担任过制动手,所以走进调车场后总有一种回家的骄傲感。然而,我不应该在这里闲逛,并跟扳道工聊天的时候还背着我的大背包。当我向他们询问下一班慢车会在何时抵达时,突然一个铁路警察过来了。他看起来和电视里的怀特·厄普警长差不多,都是将枪斜挂在腰间。他戴着一副墨镜,但我仍然可以感觉到他冷冰冰的目光,他命令我立刻从调车场滚出去。他叉着腰看着我,直到我从高速公路的陆桥上走过去为止。我气得的简直要发疯了。我从陆桥上下来以后,又从铁路旁的篱笆上跳了过去,在草地上躺着等火车。不一会儿我又坐起来(但是身子仍然压得的很低),在旁边拔了根草叼在嘴里。过了一小会儿,我听到了火车准备出发的信号声,而且我可以听出来,这正是我准备搭乘慢车。我赶紧从那些在铁轨上停着的火车车厢中间穿了过去,然后跳上了我准备搭乘的火车,上了火车之后我便躺了下来。火车从调车场开出的时候,我看到了之前那个铁路警察,他也发现了我,但是这会儿他已经拿我无可奈何了,只能叉着腰,愤怒地瞪着我。最后我看到他挠了挠脑袋。
我乘坐着火车再一次来到了圣巴巴拉,在等“午夜幽灵”的时候,我跑到了海滩上去,游了会儿泳,还生了个小火堆煮了些东西吃。等我再次回到调车场时,时间还尚早。“午夜幽灵”是一列以平板车为主的火车,每一节平板车箱上都载着大卡车车头,用钢索将其固定在平板车上。大卡车的巨大车轮被木板揳主以作固定,搭乘“午夜幽灵”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将头枕在木板上,万一火车发生了碰撞,那雷蒙·史密斯肯定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不过我并没有因为这种可能性感到担忧,因为我觉得,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便是命该如此,是躲不掉的,而且我相信,上帝会眷顾我的。火车来的很准时,我偷偷上了一节平板车,将睡袋摊开在大卡车车头下面,把鞋子脱掉并用外套包了起来,做成了枕头,然后躺了下来,长长地的舒了一口气。火车轰隆隆地出发了。因为太累了,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想,一直到圣路易斯——奥比斯波,因为调车场办公室的灯光太亮,才把我照醒。我所在的那节平板车正好停在了办公室对面,可以说我现在的情况是非常危险。不过办公室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那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所以我并没有碰到什么麻烦。从那过去之后我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而且是一夜无梦,当我再次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那时候火车已经快要到达旧金山了。那时候我身上只有一美元了,但是我丝毫都没有担心,因为在那个小屋里贾菲正在等着我。整个旅程很快结束了,就像一场梦一样。我又回来了。
辛恩·莫纳汉可以说是美国的一个在俗“达摩流浪者”了(有家有室的“达摩流浪者”)。
辛恩是一个木匠,但是他还很年轻,他住在一个老旧的木构房子里,沿着科尔特马德拉的一条乡村公路一直走,走出很远就能到达他的木房子。他自己给房子搭建了一个后门廊,以后可以当作当做婴儿房用。他觉得,过快乐的生活并不一定非要赚很多钱,他的太太跟他的生活理念完全一样。他虽然有工作,但他还是会偶尔给自己放几天假打坐、读佛经,就在他的木房子后面山坡上的小屋里(那里属于他租的产业范围内),也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泡个茶,吃吃小点心。他的太太名叫克莉丝汀,长得年轻又漂亮,蜜色的头发垂在肩膀上,喜欢光着脚跑来跑去,也喜欢做面包和曲奇。就算是一无所有她都能变出一到饭菜来。一年前,在他们结婚周年的时候,贾菲将一袋十磅重的面粉作为礼物送给了他们,他们非常高兴。辛恩的模样看起来很像旧时代的族长:尽管只有二十二岁,但是却留着一大把胡子,向圣约瑟那样。他喜欢笑,牙齿像珍珠一样洁白,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辛恩有两个女儿,还很小很小,和她们的妈妈一样,两个女儿也喜欢光着脚跑来跑去,不过她们虽然年纪小,但是却非常懂得如何照顾自己。你到了辛恩家也要脱鞋才能进屋,因为他们的地板上铺着草席子呢。他收藏了很多的书,一部大音响是他们家里唯一的一件奢侈品,他收藏了很多印第安音乐、弗拉明戈舞曲、爵士乐的唱片,甚至还有一些唱片是中国和日本的,经常用音响放这些唱片。起居室里放着一张日式桌子——,涂着黑漆的低矮桌子,那是他们的餐桌,所以他们吃饭的时候不是跪着就是坐着。克莉丝汀非常善于做汤和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