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又过了二三日,这日周逸凡觉得自己迷迷糊糊似未睡醒,上班也提不起精神,便随手点开手机到网上搜索关于瑟利夫斯基公爵及那座小庄园的资料。
忽然电话响,号码是妻子吴长洁的。
“小夕说不知怎么被个陌生人纠缠。”
“咦?”周逸凡连忙问她:“怎么不报警?”
“报了警了,现在二人正在警署里。”
“啊。那我赶紧去。”
周逸凡顺着吴长洁发过来的地址赶去警署,一路上也不知自己闯了红灯。
一进门,便见陈小夕撇着嘴一脸不高兴地坐在那里,她半侧着身体,旁边还坐着一名女警,小夕的对面坐了一个男孩,他个子高大,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打着破洞的牛仔裤,头发理得很干净,整个人阳光清爽,看上去并不像是坏人。
周逸凡跟女警点点头说是陈小夕的家人,女警让他坐在一旁等候。
“今年几岁?”女警正在做笔录。
“23。”男孩低着头回答。
“名字?”
“陈嘉。”
“哪里人?”
“澳洲。”
周逸凡这才看清楚,那男孩眼睛很大有点凹陷,皮肤雪白,轮廓立体如雕塑,一看便知是个混血儿,且是属于混得极英俊的那种。
“因何事来到本埠?”
“寻妻。”陈嘉眼睛望向陈小夕。
“谁是你的妻!”陈小夕即刻喝止他。
“有无结婚证?”女警问他。
他摇摇头。
“你认识他吗?”女警转过头问陈小夕。
“同学。”小夕点点头承认。
“是情侣?”女警又问道。
陈嘉猛点头,小夕猛摇头。
周逸凡看这情景有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女警也笑,又问陈嘉:“你何故当街拦截她?”
“我得带我妻子回家,免得她被坏人拐走。”陈嘉理直气壮地说,他偷偷瞪了周逸凡一眼。
“你才是坏人!”小夕骂他。
“你们没有结婚证。”女警提醒他。
“会补上的。”陈嘉一脸笃定。
“神经病。”小夕翻了个白眼。
女警忍住笑,她假装板起脸教育他:“两情相悦才是恋爱。”
“没有啊,我们一直很相悦啊!”陈嘉连忙辩解。
“这就是个神经病!”小夕也不骂他,她直接侧过身跟女警诉苦。
女警也不看她,她跟陈嘉说:“任何情况不得当街拦截拉扯别人,懂吗?”才又侧过脸跟小夕说:“不喜欢直接跟对方说清楚,给你们十分钟。”
女警走开,放二人单独在一块,周逸凡则随她入内去办理手续。
过了一会儿女警和周逸凡又回到大厅,见陈小夕坐在那里仍是撇着嘴,陈嘉也乖乖坐在原位,但他的头低低地垂下,样子看上去沮丧至极。
女警也不说什么,只是拿出记录簿让他们二人在上面签字,一边又跟陈嘉说:“现在只是备案,倘若这段时间内陈小夕小姐发生任何意外,第一个查的就是你,明白吗?”
陈嘉点点头顺从地签上了名字,扭头便走出了警察局,头也不回。
女警又跟小夕说:“如果他仍然来纠缠,你是可以再次来报警落案,但你最好自己学会处理好它,懂吗?”
陈小夕点点头。
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女警心中暗暗发笑,她忽然想起自己少女时期,谁不是这样长大的呢?那时却觉得无限烦忧,她轻轻拍了拍陈小夕的肩膀,如拍少女时代的自己,这女孩是生得精致,面容纯真神情似个小萝莉,身材娇小玲珑又不失丰盈,不似大部分女孩那般瘦骨嶙峋,她自有她迷人之处,无怪能将那大男孩迷得这般神魂颠倒。
周逸凡跟女警点点头,他拉着陈小夕的手走向停车场。
少男少女的烦忧,他不由哈哈哈大笑,他以为是什么事。
“笑什么?”小夕一脸不悦,问他。
“你是怎么将他哄走的?”周逸凡忍不住还是问了。
“我跟他说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小夕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信?”周逸凡觉得不可思议。
“我给他看了这个。”陈小夕自背囊里翻出了一张检测隐性性别的单子,上面各种打勾,有认证印章证实,还有专业医师落款签署。
周逸凡诧异地看着陈小夕。
小夕笑,她指了指单子给周逸凡看,说:“看,上面没被检测者的署名。”
周逸凡一看确实,他疑惑地看着陈小夕。
“不是。“小夕笑,解释道:“我那天去听讲座是关于潜意识课程的,这张是隐性性别鉴定的课程单,其实是答卷模板。”
原来如此,周逸凡点点头大乐,他问小夕:“他怎么竟看不出来?”
小夕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你不也看不出来。”
周逸凡不好意思地笑,男生们确实都比较粗心。
“你之前不给他?闹到警署去?”
“他拦在路口,扯着我的手就要往机场去,疯了一般。”陈小夕伸出手臂给周逸凡看,上面果真生生印了五个红色的痕,衬着小夕雪白的皮肤格外显眼。
“所以你报警?”
“不是,是刚好巡警路过,就一同被送到了警署。”
“怎么不当场解决?”
“他不听劝,情绪激动。”
“他也许找了你很久急了。”周逸凡想到年少时候的自己,一紧张便连话都说不清楚,也不大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陈小夕点点头,她确实拒绝与他通联。
“他怎么找到你?”周逸凡奇怪。
“同学的朋友圈,我有发今日的行踪。”
难怪,这东西是累人。
“你怎么不喜欢他?”周逸凡一边开车门一边问陈小夕。
小夕“扑哧”一笑,答:“他似猎狗,其实是块大番薯,又自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
周逸凡正在启动车子,一边寻思这话,咦,还真是形象,不禁被她惹笑。
少年比少女晚熟,她们嫌弃他们愚钝,他们嫌弃她们难以服侍,但奇怪,至中年后情景又倒转过来,多似冤冤相报,无尽无了,却偏偏又狭路相逢。
周逸凡一边开车一边问小夕:“下午怎么安排?”
小夕看了看手机,无奈道:“本来五点钟还有一堂苏绣课,现在赶过去想必课也上完了。”
周逸凡觉得奇怪,问她:“你每天就这样赶各种课吗?”
小夕点点头随口说道:“嗯。我在找开关。”
“开关?”
“链接古脉的开关。”小夕笑着解释道:”我学考古的,功课功课。”
哦。是专业上的事情。
周逸凡忽然有了主意,他笑着与她商量:“那我来安排?”
小夕点点头,她托着头将手靠在了扶手上,闭上眼睛神情如稚儿,她昨晚做功课太晚,此刻有些困了。
不一会儿便到了庄园,车子内冷气大作,周逸凡见小夕睡着不舍得唤醒她,便熄灭冷气将车子停在了路旁,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陈小夕身上。
过了许久,小夕觉得浑身闷热,醒来,窗外的夜色已呈暗蓝色,一股浓郁的薰衣草将她包裹,她又看了看盖在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呵,他好不细心,小夕心中不由暗暗赞许。
小夕走下车来,暗蓝的夜色中星光闪烁,薰衣草生得招摇,香花围绕了四周,其间唯独留下了一条窄窄长长的小路蜿蜒向前,小路的尽头是白色的小庄园,远远望过去情景如一幅油画。
“咦?你起来了?”周逸凡站起身来,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他刚才坐在路边的矮石板凳上。
小夕点点头,叹道:“这里好赞。”
周逸凡笑,跟她说:“走,上车去。”
车子穿过了花海又停在了小庄园院子的停车位。
刚停好车,上次那只浅褐色的苏格拉牧羊犬又跑了出来,它冲着他们摇尾巴。
小夕走过去俯下身为它顺了顺毛。
刚开始它半侧着身子,后来索性趴了下来,它认得他们,很享受美女的抚摸。
周逸凡也走了过来,他俯下身跟牧羊犬指了指庄园的后面说:“我们要先去那里。”
牧羊犬似听得懂,它一下子自地上跳了起来,小跑着绕到了小庄园后面去为他们带路。
庄园还有后面,小夕觉得奇妙,怎么上次没有留意到?
牧羊犬带着他们绕到庄园的后面经过了一条小径,矗在眼前的是两堵绿色的树篱墙,它们枝叶繁盛却修剪得极为工整,看上去似一道打开着的门,陈小夕往里面探了个头,心里不禁“咦”地一声,原来树篱“门”后面又横着一道树篱墙,但她看不清楚它的后面藏的是什么,它遮住了小夕的视线。
这时苏格拉牧羊犬忽然停下了脚步,它站在树篱墙外冲二人“汪汪汪”地叫了几声,看起来它并不想进去。
周逸凡跟牧羊犬打了个“O”的手势,才回头冲陈小夕神秘地笑。
小夕问他:“后面是什么?”
他一挑眉,说:“进去了不就知道了。”
陈小夕答:“去就去。”她昂着头就往树篱里面钻。
周逸凡摇摇头跟在了她的身后,呵,这位倔强的女郎。
走进去,树篱笆的两旁竖着两根欧式的街灯,虽灯光昏黄,却已足够看清楚前面的路,陈小夕往里面一瞧,咦,树篱笆的后面怎么还有两道树篱笆?
“这是一座迷宫?”陈小夕回过头一脸诧异地问周逸凡。
周逸凡点点头冲她笑,问她:“还想进去吗?”
陈小夕踮起足尖往里面瞧,篱笆的后面似乎还有很深的路,虽然此刻有路灯照射,但到底仍是显得阴森,正在踌躇中,周逸凡忽然一个箭步走到了她的前面,他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她:“还记得伯爵的故事吗?”
陈小夕一下子又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她追问他:“难道那故事跟这座迷宫有关?”
周逸凡故意不说,他低着头沉默地往里面走去。
陈小夕站在了原地,她想了想后还是追了上去,对,她想听完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