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周逸凡坐在办公室内，他手里拿着手机，几次想给陈小夕打电话，但几次皆拨到一半便放弃了。
“你离婚与否与我毫不相干。”他脑海里来来回回播放着陈小夕的这句话。
只要稍微一闭上眼睛，周逸凡的脑海里便自动放映那日在电梯口的情景，陈小夕当时决绝的神情直入他的骨髓。
他知道她不爱他，却忍不住还是很想她。
但只要一想到她，他便心如刀割。
一个人住在另外一个人的心灵深处，不知何时起又不知何时能终。
人原对自己的心最是爱莫能助。
正在胡思乱想时，电话忽然叮叮咚咚地响，他拉开屏幕一看，是妻子吴长洁的号码，他已经连续五日没有回去了，这五日里每次吴长洁打电话来，他都支支吾吾地推托于公事繁忙，实际上是他实在不愿意回去，他就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他想了想还是点开了电话。
“几时回来？”电话那头传来了吴长洁冷淡而微弱的声音。
吴长洁此时临产期也就剩下半个月了，她也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为了迎接小生命的诞生，做好了各种准备。
“过两日，公司很忙，你们先吃。”周逸凡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八点，是到了该用晚餐的时间了。
“嘟嘟嘟……”电话已被掐断。
吴长洁也不答复，她安排两个孩子和保姆用餐，如平常一样。
怎么会到如斯境地？她不敢问周逸凡，她甚至连她自己的心也不敢问。
关于未来瞬间成为一道休止符，但谁也不敢提及那道休止符的后面。
周逸凡放下了电话，他起身走到了办公室内的边桌，煮了一杯咖啡，又随手启动了电脑准备继续看看资料。
这时“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周逸凡头也不抬道：“进来。”
“周生，您的资料。”是新来的实习生杨霖。
周逸凡“嗯”地一声，眼睛也不抬。
过了一会儿，竟没有听到关门的声响，周逸凡这才抬起头看着杨霖，问她：“还有事？”
杨霖摇摇头，她将一盒粉红色日式便当放在了他的桌上。
她也不说话，不知怎么忽然脸一红，便转身安静地走出了办公室。
周逸凡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用过晚餐，便将便当拿到了面前。
这是个可以充电保温加温的便当盒，粉红色的布作上画了个穿着传统和服的女孩，她长发垂肩、厚刘海、大眼睛。
周逸凡猛一想起，咦，杨霖留的就是一样的发型，他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便当分成了三层，最上层放的是菜、中间放的是米饭、最底层放的是汤。
周逸凡将三层全部取了出来，里面还是热腾腾的，放菜的那层又分成四格，里面各放了卤猪脚、咖喱鸡、香煎鱼及小白菜，全是本埠的家常小菜，而汤，周逸凡尝了一口，是海带蜜枣炖瘦肉，它入口甘甜不像是自餐厅买来的。
周逸凡已有多日未曾好好用过餐，这下子胃口大开，半晌功夫不到便吃得一点不剩，用完餐他喝了一杯咖啡，这久违的满足感，周逸凡已将近一个月没能尝试到如此刻这般温暖的感觉了。
他将便当收拾妥当走出了办公室，却见到整个办公楼的灯基本上全部关闭，唯独一盏隔间的灯仍是亮着的，周逸凡走过去，却见到杨霖一脸专注地对着电脑，她正在修改图纸。
“怎么就你一个人还不下班？”周逸凡大奇，问她。
杨霖吓了一跳，她站起来，跟周逸凡愣愣地鞠了个躬，答：“我刚来实习笨手笨脚，就只好加班赶图咯。”
周逸凡看了看显示器，就是一张卧室的立面图，并不算是什么重要的图纸。
他回过头跟杨霖说：“没事，你明日记得早点来修就好了。”
杨霖的小脸涨得通红，她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周逸凡将手里的便当盒还给她，抱歉道：“我还没洗干净。”
杨霖摇摇头，她连忙说：“没事，没事。”
周逸凡跟她笑了笑，便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才走到一半忽然心又生疑，他又折回来问她：“我不是把你的便当给吃了吧？”
杨霖一愣，她瞪大眼睛看着周逸凡，抿着嘴笑，也不说话。
“你晚餐到底吃过了没？”周逸凡低声问她。
杨霖低下头，摇了摇头。
“收拾包，五分钟。”周逸凡走回办公室，他一边挥了挥手说。
“啊？”杨霖没听懂。
“带你去吃好吃的。”周逸凡回头跟她笑道：”当补偿。”
他转身回到办公室，剩杨霖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过了几分钟，周逸凡拿着皮夹子自办公室内走了出来，他看到杨霖已经收拾完毕，正傻愣愣地站在了门口等他。
杨霖的个子娇小，应该还不到一米六，站在那里还不到周逸凡的肩膀；她一头长长的头发笔直地披在了肩膀上，厚厚的刘海齐眉特别像个日本娃娃；身上穿了一条红蓝格子连衣短裙，露出她修长笔直的腿，上面套了一件深蓝色的宽松毛衣，却难以掩饰她发育饱满的胸部。
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人。
周逸凡忽然想到那个夜晚在迷园跳圆舞时，他将头深深地俯下，看着陈小夕的双眸，当时他便觉得天旋地转、神魂已然颠倒。
是的，杨霖的眼睛像极了跳舞时陈小夕的双眸，一样的清澈一样的迷惘，就像是一个藏在了迷雾中的小精灵，忽然自某一瞬醒来，找不到回去城堡的路。
二人离开了办公楼，周逸凡走在前面杨霖跟在了他的身旁，也不是很敢靠上前去，她不是不紧张的，这是她第一次跟大老板出门。
周逸凡感觉到杨霖紧张的气息，忽然想起自己做实习生时也是这样，生怕自己走错一步又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别人不喜欢，那种小心翼翼的心情至今难忘。
周逸凡忽然感觉到杨霖身上的那股朝气是久违的，好比海带蜜枣瘦肉汤的味道是久违的一样。
他不由停下脚步侧过脸温柔地跟杨霖说：“别怕，这里已经离开了办公室，我们是同事也是朋友。”
杨霖抬起头，此时路灯恰好自后面斜斜地射在了周逸凡的身上，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一道暖黄色的光所笼罩，他的眼睛在背光中更是犹如星辰一般微光烁亮。
杨霖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停止了呼吸，周逸凡平时的帅自是人所共识的，可是此刻站在路灯下，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天使。
“想什么呐？”周逸凡忽然咧开嘴冲她笑道：“走。”
杨霖点点头，心却不由自主扑通扑通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