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下班前,他们清理完测量视线内的高植被植物,准备再立最后一根标杆时,发现一棵叫不上名的树正好可以充当最后一根标杆。因为树的周围都是水,赵永刚和张志家连同一名叫麦克的兰卡员工分别站在木板上,用砍刀将树上杂乱无章的枝条砍下。这时,张志家忽然发现在离他所站的木板的不远处,有东西在水下不深处慢慢游动,缓缓地向赵永刚那边游去,他不敢大声喊叫,只是焦急地用手做着手势,赵永刚心领神会,站在另一张木板上做好了扑抓的准备,这时站在他身边不远的麦克忽然舞动双手大声叫着:“NO,NO!”

赵永刚心想:斯里兰卡人真是好笑,乌鸦不许打、土狗不许吃,上次我抓鲶鱼,他们就这样叽里呱啦、手舞足蹈地“NO,NO”叫个不停。今儿又来这一套。

眼看着游动之物到了近前,赵永刚抬起左手示意老外住嘴,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水面上的动静,近了、近了,赵永刚屏住了呼吸,做好了扑抓的准备。

忽然,麦克操起一根刚才砍下来扔在一旁的树枝向赵永刚面前狠狠拍下,水面泛起了波浪,游动之物被这突然的惊吓惊到,扭转身躯向别处游去。

然而,就在这东西扭转身的一瞬间,赵永刚和张志家都惊呆了,这哪里是什么鲶鱼,一条成年男子胳膊粗细的蟒蛇,足足能有三四米长,不慌不忙游走了。

赵永刚和张志家惊魂未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麦克,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感激!——

今天,这只庞然大物猛地从道边草丛中窜出,也许是被这飞驰而至的汽车一时吓懵了,只见它,拖着长长的尾巴,抬着又尖又扁的脑袋,咧着嘴,嘴里生满了巨大而隆起的牙齿。四只有力的短腿下长着尖尖的爪子。

它见汽车向自己驶来,不但没有躲闪的意思,相反还身体向后倾斜,拉开了决一死战的架势。

吴春的第一反应是赶快踩闸停车,但他心里明白,此处道窄路滑,如果紧急刹车,实在太过危险,为今之计只有鸣笛缓停,希望这刺耳的汽笛声能让这家伙赶快闪开、知难而退。实在不行,估计汽车到它身边也能停住。只是希望它千万不要盲目发起攻击,以免伤它性命。

坐在后车斗里的几个人,原本正在欣赏麦克带来的两个大椰子,这东西圆滚滚的,长在那高高的椰子树上,其形状远看就像咱家的绿皮倭瓜,然而那雪白的椰肉和那甘甜的椰汁实在让人向往。

此时听到赵永刚的一声大叫,接下来汽车急速变化,他们一个个都紧张地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七米、五米……忽然,后车斗里的麦克猛地抄起一枚椰子用力向前抛去,再看这庞然大物原本已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忽见一圆滚滚的怪物从天而降,情急之下,一跃而起,伸出那长满尖爪的前肢狠狠向圆球拍去,就听“噗”的一声,乳白色的椰汁化作一道弧光。不偏不斜正落到这家伙的头上,眼里,只见它忙甩头,抬起爪子去擦,不料爪子嵌在了椰壳里,甩了几下也没甩掉,情急之下张开那长满巨牙的大嘴去咬,就听“砰”的一声,椰子里的椰汁溅了它满脸。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什么时候汽车已经停在了它身边,这家伙抬头向车上看看,好像确定了这些人不会伤害它,又低下头,看了看脚下的椰子,也许,这是它平生第一次尝到椰子的味道。

“这是一只雌性蜥蜴,看样子是刚产下卵或是附近有刚出生不久的小蜥蜴,否则这家伙不会这么紧张。”项目部的技术员笑着说:“去年我们刚来时,也和今天一样,在测量的路上看到一只雄性蜥蜴,没有这家伙大,也就二百来斤吧,那家伙一看到我们,扭头就跑,跑得比这家伙快多了。”

听了技术员的话,人们忙回过头看,只见这只足有三百来斤的大家伙,已经一窜就到了路边的芦苇丛中,转瞬就没了踪影。

斯里兰卡属热带雨林气候,不但植被上或生长在这里的动物都和我国有着天壤之别,而且即便是同一种动物,也有着不一样的属性。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吴春就对大家说,今天下午我们早一点出发,因为下午要测量的是一片水塘,困难比较大,我们争取利用一下午的时间将这片水塘的测量工作完成。否则一旦老天再下雨,困难就会更大。

十二点半刚过,吴春就招呼大家准备出发。

赵永刚提着水瓶,打着哈赤,从屋子里出来,外面太阳简直犹如一团燃烧着的大火球悬在头顶,让人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他来到汽车旁边,伸脖向他每天背的工具背篓看看,因为它好像发现今天的背篓里多了什么东西,呵,谁将两瓶专喷蚊子、害虫的喷雾剂放到了他的背篓里。赵永刚随手没好气地拿出来,放到车旁的地上,心想:前几天自己异想天开想抓鲶鱼,背篓里放了些没用的东西,害得他整天背着挨了不少冤枉累,这两天终于打消了抓鲶鱼的念头,把那些没用的东西扔了出去,今天,是哪个小子看着我轻巧了,竟将这不相干的东西放到我的背篓里。

心里想着,开始时很生气,想到后来,忽然觉得很好笑,自己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看人已到齐,吴春发动了汽车,汽车驶出大院门的时候,坐在后车斗里的麦克忽然大声叫了起来,手还不停地比划着,示意马上停车,没有人听懂他的话,人们只是互相看着,吴春没办法,将车靠路边停下,麦克指着赵永刚的背篓叽里呱啦说个不停,赵永刚心想:难道他说的是那两瓶喷蚊子、害虫的喷雾剂?好小子,真没想到。原来是你放的。嗨,小子,还真敢作敢当啊!

想到这里,对吴春说:“开车,简直是无理取闹。”

吴春犹豫了一下,看看表,还是发动了汽车,再看麦克,一跃从汽车上跳了下去,两步窜到车前,一把就将副驾驶上的赵永刚拽了下来,拉着他就往回走,吴春和车上的人们都懵了,就连赵永刚自己也懵了,哎哎,咋回事,玩笑没有这么开的。

正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项目部的车从大门里开了出来,隐约看见王浩然好像在车里,吴春忙招手示意,车停了,王浩然从车里下来,忙问吴春什么情况,吴春指了指麦克,王浩然来到麦克身边,用流利的英语和他交谈,迈克说的虽然不是正宗的英语,他们当地人说的都是英语加土语,但王浩然还是听明白了。

迈克说:“今天他们要去测量的地方,是一个叫食人蚁天堂的水塘子,那里常年不曾干枯过,生长着一种只有当地才有的阔叶树种,树上住有一种红色的蚂蚁,这种蚂蚁性情暴躁,且团队意识强,只要受到外界攻击,便群起而攻之,就连塘中的鳄鱼都对它们敬而远之。今天,我们要去那里测量,一定会和红蚁发生冲突,近年来,人们发现,红蚁最惧怕的就是专杀蚊虫的药剂,所以,今天午饭前,他特地找了两瓶喷雾剂放到车上,不料被这家伙丢掉了。”

王浩然把麦克的话向大家翻译了一遍,一旁早已气得脖子脸都通红的赵永刚听后,忽然抬腿向院子里跑去。

几分钟后,赵永刚提着两瓶喷雾剂赶了回来,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喷雾剂放到背篓里,转过头看着麦克,双手合十向着麦克表示道歉,麦克此时黑褐色的脸上挂满了笑容,人们这时才发现,麦克那有些微厚的大嘴唇里,长着一排精致的小白牙,笑起来真的很可爱。

下午的测量工作人们都在小心翼翼地进行着,因为有了对红蚂蚁的防范心理,所以每遇到阔叶树时,人们首先看看周围的树叶有没有卷曲的,如果有,要先喷药,再动手砍伐。

“说也奇怪,在我国,蚂蚁大都住在陆地,树上偶尔有蚂蚁,也是从地面上爬上来觅食的,这地方的蚂蚁,不但颜色是红的,还住在树上,以树叶围剿,借助水上浮草,觅食水面小生物,所以这种蚂蚁的巢穴一般都在树的底部。”赵永刚一边拿着喷雾剂横扫一棵树的底部,一边大声说着:“你还别说,这种蚂蚁为什么是红颜色的?因为他们也属肉食类动物,整天喝血,吃肉呗。”

“别光顾着说话,小心脚下,别翻船。”站在另一块木板上的侯二宝看赵永刚都站到木板的一头了笑着说。

“没事,我这木板搭着岸边呢。”

“蚂蚁是没咬着你,你若落到水里,结果被鳄鱼盯上了……”张志家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赵永刚“唉唉”叫了一声,接下来就听扑通一声,再看赵永刚整个人落到了水塘里。就近的侯二柱忙将手里的竹竿伸过去,赵永刚拉着侯二柱递过来的竹竿向侯二柱的木板走去,好不容易爬上来了,回头一看,自己刚才站的木板已经飘出去了很远。

“这,这……”赵永刚手指慢慢远去的木板,看了看这一汪死水的水塘,竟一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几个人也都发现了这稀奇古怪,各个眼望着木板缓缓在这没有一丁点波纹的水面上忽左忽右……

“this is an alligator, this is an alligator”,忽然,麦克大声说。吴春此时也望着那来回晃动的木板惊呆了,忽然听到麦克的话,脑海里好像一下子回想起上初中时英语老师让背的那篇《猴子和鳄鱼》,其中有句就是this is an alligator,“是鳄鱼”,吴春大声说。

“鳄鱼?”赵永刚紧紧地盯着那块木板,心想:原来刚才自己把木板搭在的土堆上,原来是鳄鱼的背,怪不得刚才站到土堆上的时候,觉得好像脚下有一种飘的感觉,“啊!我我……刚才站在了鳄鱼的背上?”

赵永刚颤抖着身子,一屁股坐在了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