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仙弈台上揍流氓文化公园救老乡

春节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天,中山大学岭南学院MBA班,只有上午半天上课,诸葛南淼和屈婉湘在学校吃完午餐准备返回新鲁班花园。

屈婉湘提议说:“领导,难得有半天的休息时间,我们去文化公园会一会那些象棋高手如何?不然,长时间不摸棋子,我都不知道马是踏日,还是踏口了。”

诸葛南淼也是几年前没找到工作时,参加迎春杯全国业余象棋团体大奖赛前后,去文化公园下过棋的。屈婉湘的提议,正合他的心意。于是他们乘坐出租车来到了珠江边的文化公园。

星期天的文化公园格外热闹,有唱歌的,有跳舞的。芒果树、榕树的枝丫上,已布满五颜六色的星星灯,迎春气息浓郁。树荫下的大小石桌、石凳,全被打扑克或下棋的休闲人员占据。

诸葛南淼和屈婉湘巡回一圈,找到了一处有空位的石桌、石凳。他们刚坐下,一个南粤人脸型特征的中年男子,拿着一副象棋走过来。

“雷猴(你好)!靓内捉开咩?(美女下棋吗?)”

“海鸭(是)!猴唔猴(好啊好)!”屈婉湘用粤答道。

“鸭国开十闷情(一局棋十块钱),蛮唔蛮意阿(满意吗)?”

“妈妈得(麻麻乎乎),OK!”

屈婉湘和中年男子达成了带彩下棋的意向,开始对弈起来。

第一局棋不到三十分钟,中年男子败下阵来,伸出大拇指赞叹道:“靓内猴耐海啊(美女好厉害啊)!”

接着重新摆好棋子,又开始下第二局。

喜欢下棋的人长时间在一旁观战,要当一个“观棋不语的真君子”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如是一个棋瘾大的人更难受。诸葛南淼看那中年男子的棋艺水平不怎样,很难赢到屈婉湘的钱,于是放心地走开了,去寻找另外的对手。

当他走到中心表演台左边花坛的僻静处,发现三个青年小伙子,正在殴打一名中年男子。那男子已倒在地上,双手护着头脸,蜷缩身子似球,接受着几双大号皮鞋的轮番恩赐,想回敬没实力,继续要没福气。

“住手吧!三个打一个是不是有点不那么江湖义气呢?”诸葛南淼上前劝说。

“你谁呀?想管闲事?”青年甲带明显的湖南口音质问道,接着两个帮手也围上来。

“我是来找人下棋的,兄弟们别误会。适可而止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三个青年小伙子打量诸葛南淼一番,发现他不是被打者的同伙,也就放下了戒心,停止了对地上男子的攻击。

“对付这种无赖,不狠狠地揍他一顿,他是不会吸取教训的。”青年甲说。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拳脚相加呢?不能讲道理吗?”

“你问他嘛!”青年甲指着慢慢站起来的中年男子说。

“司马良贵!怎么是你?”诸葛南淼怔住了。

“淼哥,我……”司马良贵说着,竟然湿了眼眶。

“啥事?”

“我欠他们的钱,如果不还,是走不了的。”

“有这事?”

“我在这里打谱研究象棋残局,两个老乡过来凑热闹解棋,这小子非要插进来赌棋,也不嫌赌注小,口袋里只有一百二,却玩空手套白狼的花招,一把押上一千二,结果输了,抬腿就想溜之大吉。愿赌服输,你没本事就不要在江湖的棋摊子上混。”青年甲说。

“这地方带彩小玩一下有情可原,玩大的性质就变了,讹诈钱财,警察还不管?”

“等着警察来哩,看先抓谁罚谁?”青年甲说。

“淼哥,你借点钱给我还他们吧?”司马良贵战战兢兢地说着。

“呵呵,害怕了吧!谁讹诈谁呀?你心里清楚,前段时间,你在这里摆残棋骗了我兄弟多少钱?我们今天以牙还牙咬你一口,你就耍赖?”

诸葛南淼从青年甲的话语中,已明白司马良贵不仁不义在先,试探性地说:“既然小弟们是在棋桌上结交的朋友,又在棋桌上发生的纠纷,能不能还是在棋桌上解决呢?”

“大哥你说的在理,都是棋桌上混的,争的就是一口气,也不至于斤斤计较那百儿千把块钱过日子。你说如何在棋桌上解决?”

“你把刚才那残棋谱再摆出来,或者另摆一局残棋谱,我下一千二的赌注来破解,如果我破解了残棋谱,他的欠款一笔勾销,从此互不找麻烦行不?”

“当然行!”青年甲说着,席地打开塑料象棋盘,摆出一局“蚯蚓降龙”残棋谱。

诸葛南淼一看,明白了司马良贵输棋的原因。此残棋排阵的红双车虽矫若强龙,但红帅始终被弱似蚯蚓的两个黑卒所牵制,全谱变着繁多,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必输无疑。如果双方应对无一差错,最后的结果只是和棋。

就凭司马良贵从小跟他爹司马福财和他爷爷司马耀祖学的几招三脚猫功夫,是破解不了此局的。显然,眼前这三个湖南青年小伙子设下了一个圈套,宛如出谜语者早知道谜底,且参与猜谜,首先确保了自身不输。却让对方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和棋,绝无赢棋希望。

“小弟,你贵姓,我怎么称呼你呢?”

“免贵姓田,不用客气,大哥就叫我小田吧!”

“小田,赢棋的标准是什么?”

“当然是把对方的老王将死才算赢。”

“小田,你是出考题的考官,你早已知道正确答案,却又参加考试,这公平吗?”

“大哥你认为怎样才算公平呢?”

“现在我们互换角色,权当是我摆出这一残棋谱吧!你挑选红黑任何一方跟我下,我改下赌注两千,你如果赢了,我一分钱不少给你,如果下成和棋,也算你输。可以吗?”

小田听诸葛南淼如是说,不相信诸葛南淼已明白这一残棋谱的正确破解结果只是和棋。倒是相信诸葛南淼在打心理战,不一定有真功夫能破解此局。

小田稍犹豫片刻说:“那怎么成?本来是我摆残棋谱你来破解嘛!为公平起见,还是你挑红先行,下和了也算你赢。”

“你说话算数?”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诸葛南淼执红先行,双方谨慎对弈三十二回合,结果是一局和棋。

“小田,他欠你的钱还清了,我们可以走人了吧?”

“不错!欠我的钱是还清了。不过,大哥是侥幸破了这一局残棋谱,如果你有真本事,不妨再破一局试试?”小田是一个象棋迷,并不是社会上那种混迹江湖,以摆残棋谱讹诈他人钱财的骗子,他难得遇到一个半斤对八两的高手过棋瘾。所以,才如此激将诸葛南淼陪他玩棋,哪怕是输钱学习。

“好啊!你再摆一局残棋谱。”

小田又摆出一局“野马操田”。

“规矩不变?”

“当然不变!”

诸葛南淼执红先行,在双方弈至第十五回合时,黑方有两种着法可选择。一种是“大开车”着法,但用时较长,双方至少对弈四十三回合才有结果;另一种是“小开车”着法,相对用时较短,双方对弈三十三回合可以结束。小田为了拖延时间和诸葛南淼周旋,故意选择了用时较长的“大开车”着法。

双方对弈不多不少正好是四十三回合,最后的结果当然又是和棋。

“我今天终于遇到对手了,认输!”小田说着,规规矩矩掏出二十张百元大钞放在棋盘上。

“你没输,是和棋嘛!你把钱拿回去吧!我不要你的钱,交你这个棋友就是了。”

“那怎么行?事先约定好的,是我摆出的残棋谱,和了棋也算我输。”

“小田,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输给你吗?”

“大哥有什么奥妙?”

“因为我属马,而且是一匹长期在外的野马,恰好你又姓田,你摆出野马操田残棋谱,首先你在姓氏和属相上就输了,你说你不输才怪哩?你如果要想赢我,为什么不摆出那局‘厩焚伤马’的残棋谱呢?哈哈!”

“呵呵!大哥不仅棋下得好,还挺风趣的,看来你对古残棋谱挺有研究的。”

“谈不上研究,略知一二吧!”诸葛南淼说,又将所了解的关于野马操田残棋谱的演变历史,作了一番介绍……

“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他是你的小弟,多有得罪,请大哥包涵!”

“小田不用自责,是我小弟司马良贵错在先。”

“大哥,你贵姓?是哪里人?”

已来到诸葛南淼背后的卒子脸“棋博士”老谭,突然插话给小田做了介绍。

诸葛南淼转过身,惊喜道:“原来是棋博士,好久不见,你今天不休息?”

“快过年了,要加班筹备迎春花市和元宵灯展的一些事情。看见你们在这里研究象棋残局谱,过来凑热闹。小田是湖南业余棋手中的后起之秀,我已介绍几个穗城的棋友和他多次切磋过了,他的棋艺水平不低,诸葛先生千万不可小觑啊!”

“我刚才已领教过他的棋艺了,残棋功底蛮扎实的,以后约时间,再和他交流。”

“诸葛大哥和棋博士过奖了,我以后还要多向你们学习。”

诸葛南淼看时间不早了,跟小田互留了电话号码,向棋博士说声再见,准备和屈婉湘打道回新鲁班花园。

“淼哥,你现在去哪?”司马良贵瘸着左腿,追上来说。

“我现在回公司去,你的腿是刚才被他们打伤的?”

“是三个月前在建筑工地摔伤的。”

“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回工地去?”

“我没有工地回了。”

“……?”

“我运气不好,在工地摔断了腿,包工头出钱把我送进医院治疗,做手术在腿骨中埋了一块钢板,钢板还没取出来,抬腿走路时免不了疼痛,也就有点瘸腿的动作,必须第二次做手术取出钢板才能恢复正常。我病休三个月,包工头照发了工资。三个月期满,包工头就把我辞退了。我到处去找工作,人家一看我瘸着腿,躲闪都来不及,哪会给我安排工作?我现在走投无路……”

“你看你穿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就像那些在红绿灯交通路口讨钱的叫花子。”

“淼哥说对了,我现在就是叫花子。我每天和他们一起睡在天桥底下,而且经常被城管人员驱赶,无固定居身之处。”

“你在哪个建筑工地受伤的?”

“就是在淼哥你工作的新鲁班企业集团黄田大马路对面,那个豪进鲨筑城工地上受的伤。”

“你原来早知道我工作的单位?”

“我当然知道,你们组织两次国家女子象棋队现场签棋、抽奖活动和两次中小学生象棋大赛,我都到现场参观过,看见了你却不敢去打扰你。”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想请淼哥在你们下属公司安排一份工作行不?”

“我现在也是给人家打工,哪有能力帮你安排工作。你还是回葫芦洲去吧。你良华哥、良富哥、良荣姐帮你是件很容易的事。”

“淼哥,你帮帮我吧!我如果在外面混不出一个人样来,是没脸回葫芦洲去的。我以前做了那么多不争气的事……”

诸葛南淼看到眼前如此狼狈的司马良贵,五味杂陈,有惋惜,有怜悯,有愤慨,也有一点幸灾乐祸。

司马良贵这个游手好闲的浪**子,连摆象棋摊子谋生的下岗工人诸葛东鑫也不放过,三番五次带着他的狐朋狗友去象棋摊子上捣乱。诸葛南淼可怜的大哥诸葛东鑫是敢怒不敢言。

那年国庆节的第二天,将近黄昏时分。从麦城市回到葫芦洲市休假的诸葛南淼,散步来到玄岩观文化广场,顺便看望风餐露宿在仙弈台摆象棋摊子谋生的大哥。

古银杏树下仙弈台上的象棋摊子,被下棋和观棋的人群围成铁桶似的。诸葛南淼站在外围,听到里层传出乡下人下棋时的打趣声。

“快走呀!难产啊!要不,我送你到对面医院妇产科去。”年轻的棋手说。这种调侃的语言,通常在熟人熟事的同侪棋友之间使用,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可是,这话出自一个下棋的年轻人嘴巴,而且是针对一个同桌下棋的老年人说的。老年人心在棋上,耳不听,心不烦,恍若未闻,默不吭声。

“常老师,天快黑了,你眼睛不好使,没年轻人眼疾手快,还是不下了好。”观棋的中年男子对老年人说。

“管你啥事,你嘴巴不说话会长蛆?小心烂掉舌根子!”年轻的棋手又爆粗口,骂那个观棋的中年男子多嘴多舌。

这种语言无论用于哪个年龄段的人,都有失大雅。诸葛南淼听到那年轻棋手刺耳的脏话,感觉神圣的棋子、棋盘、棋谱全被玷污,挤进人群里层看个究竟。

只见光头上已长出寸发的司马良贵,盛气凌人地和一个穿中山装的老年人在对弈。

那观棋的中年男子见诸葛南淼挤进来,连忙让出位置,不敢反驳司马良贵的骂语,退出了人群。中山装老人还是一声不吭,继续思考着棋局。只有古银杏树上鸟儿的叽叽喳喳声,只有古银杏树蝴蝶般的叶片飘落坠地的声音。

双方棋手沉寂无语之后,接着你一步来我一步去,棋子移动十来回合,只听到棋子敲击石板棋桌的脆响。

双方棋手再沉默将近两分钟,司马良贵禁不住又开始说脏话了,且大言不惭,不堪入耳:“老家伙,你不是松采县的象棋季军吗?怎么成了三十斤的羊子五十斤的卵蛋拖不动了呢?我稍微用点心思,就可以杀你个人仰马翻,看来你的棋没用。你回去翻一翻书,明天再来下吧!”

诸葛南淼恨不得上去连抽司马良贵三个大耳光,看到静心下棋的中山装老人,他不忍心败了一个专注棋局人的兴致,只有将司马良贵的脏话当成耳边风。

双方已进入命悬一步的残局阶段。司马良贵执红,剩下车兵士。中山装老人执黑,剩下车卒士。盘面十分清楚,红黑双方子力相等。不同的是,红方的七路过河兵刚过黑方的卒林线,且黑方的7路过河卒已到达红方老帅的咽喉线,再卒7平6,一步就咬住了红士。此刻又轮到中山装老人行棋,红方败局已定。

中山装老人还是一声不吭,他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支云烟,划一根火柴点燃,深吸一口,微微仰起脖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看着古银杏树枝丫上几只羽毛未丰、正在练翅的雏鸟,蓝色的烟雾慢慢从两个鼻孔中飘出来。心底在说:“小子,你还嫩了点。”

天幕渐渐黑了下来,古银杏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更热闹了。街道边的路灯被银杏树茂密的枝丫遮挡住,筛落到棋桌上的光线十分微弱,勉强可以看清几颗棋子。

躬身在司马良贵和中山装老人之间助阵的,是一个披肩长发的愣头青小伙子。他趁中山装老人吸烟抬头看银杏树上鸟儿练翅的空档,动手改变了棋盘上红黑棋子的位置。在旁边观棋的其他人,谁都不敢制止这个混混仔的行为。

中山装老人再吸一口香烟,捉起卒朝着司马良贵的帅头士靠近一步,其实这一步棋等于未动。因为中山装老人记不清了,之前,他的卒本来就到达了这个位置,只是已被那个帮司马良贵助阵的混混仔向后移动了一步。在中山装老人的棋子还未落枰,司马良贵急忙兵七平六叫杀黑将。顿时,中山装老人傻了眼,急得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你的兵——哪有这么快?”

中山装老人东看看,西瞧瞧,已不见帮他说话的那中年男人的踪影。棋桌旁那个披肩长发的愣头青小伙子指着棋盘说:“我作证,贵哥的兵就在这。”

中山装老人有口难辩,准备离开。“慢!说好的规矩不能坏,输了棋拿钱出来再走人。”司马良贵起身拦住中山装老人。

“钱拿去吧!算我倒霉!算我倒霉!”中山装老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放在棋桌上,起身欲走。

司马良贵伸出右手去拿棋桌上的钱,被诸葛南淼死死地摁住了:“司马良贵,你欺负一个老人太不应该了,这钱你不能拿。”

司马良贵转身抬头一看,嬉皮笑脸地说:“什么风把淼哥吹来了,我这不是帮你大哥东鑫哥捧场子吗?”

“捧个屁!你这是有意砸摊子。经常光顾我棋摊子的那几个松采县和陆城县的棋友,全被你们赶跑了。”诸葛东鑫说着,冷不防一拳头打在司马良贵的鼻梁上。

“哎呀!你敢打我?”司马良贵捂着流血的鼻子吼叫道。

“打的就是你这个劳改释放犯。”

站在一旁的披肩长发愣头青小伙子,正要向诸葛东鑫扑上去,诸葛东鑫操起一条长板凳横扫过来,不轻不重地落在披肩长发愣头青小伙子的屁股上。他和他的主子司马良贵双双逃到十米开外。

“打得好!打得好!”那些下棋和观棋的棋迷们齐声称赞道。

中山装老人急忙上前劝说诸葛兄弟俩:“息怒,息怒,都是我不知趣和那小子下棋惹的祸,一百块钱给他们算了,舍财免灾!舍财免灾!得罪这些混混仔不值得。”

“常老师,你们以后就放心来我的象棋摊子玩吧!以前,是我过于迁就他们,他们如果再敢来捣乱,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非打死一个不会太平!”

“诸葛东鑫你给我听清楚,你兄弟诸葛南淼可以回麦城市过日子,你是和尚跑不掉,庙也搬不走的,以后有好果子你吃!”司马良贵站在十米开外叫嚣着,色厉内荏,口出狂言。

“司马良贵你还想较劲是不?我实话告诉你,就是昨天,我跟你大哥司马良华副市长在一起吃饭,他当面交代我们兄弟收拾你的,你如果不信,现在就打电话问司马良华。”

司马良贵马上就近找到一家店铺,借用人家的座机给他大哥司马良华打电话问个究竟。不知司马良华在电话里对司马良贵说了些什么,司马良贵乖乖地离开了玄岩观文化广场。从此以后,司马良贵再也没去诸葛东鑫的象棋摊子上捣乱了。

诸葛南淼看着茕茕孑立、踽踽独行的司马良贵,思考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帮司马良贵一把。立即给老五诸葛中垚打了电话,说有一个老乡来穗城找工作,暂时去他家里住几天。

诸葛南淼和屈婉湘叫停一辆出租车,把司马良贵带到诸葛中垚家里,扔给司马良贵一千现金,没对诸葛中垚做任何解释。

诸葛中垚看到司马良贵怔了半天,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瞪了三哥诸葛南淼一眼。此时,如同三哥诸葛南淼在文化公园见到司马良贵第一眼的心情一样,五味杂陈,无法言状。只是当时碍于屈婉湘在场,没直接拒绝司马良贵进他的家门。司马良贵毕竟是鸭子湖镇鸭子口村出来的乡亲嘛!三哥诸葛南淼能把司马良贵领进家里,自有他的道理,诸葛中垚也就妥协了。

眼看就要回家乡过年了,老五诸葛中垚一天几次牢骚满腹地催促三哥把司马良贵请走。仅隔一天时间,诸葛南淼抓住春节前有些保安人员离职回乡的机会,在新鲁班物业公司保安部,给司马良贵安排了一份在停车场收费的工作。这项工作不需要走路巡逻,就是坚守在地下车库进出口的保安岗亭发卡、收费,风不吹、雨不淋,适合腿瘸的司马良贵。除每月发放1200元的工资外,还免费提供统一定制的一年四季更换的服装,免费提供食宿。司马良贵感激不尽,只差将诸葛南淼当干爹称呼了。令司马良贵更意外的是,诸葛南淼一个电话打给豪进鲨筑置业计财中心副总监朱鑫,不到三天时间,豪进鲨筑置业的邱董亲自过问督办,豪进鲨筑城项目公司,悉数赔付了司马良贵腿伤需要再次取出钢板的手术费、营养费、误工费,以及解除劳动关系的补偿金共计36000元。

司马良贵拿到补偿款的第二天晚上,请诸葛南淼、诸葛中垚、屈婉湘聚餐,以表达感激之情。饭局中,屈婉湘问诸葛南淼使用什么魔法,如此神速地解决了司马良贵的工伤赔付问题?诸葛南淼说,他最近在备考国家注册律师学习中,重点研究了国家和地方有关确保劳动者合法权益的法律法规,启发颇多。虽然豪进鲨筑城项目公司工地那一个雇用司马良贵的小包工头溜之大吉了,但真正具有雇工资质和负有连带履行保护劳动者合法权益义务和工伤赔付责任的项目公司跑不掉,而且项目公司又是豪进鲨筑置业的控股公司。巧合的是,豪进鲨筑置业的邱董,已被推荐为优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候选人,正在公示的关键时刻。同时,又是春节来临的特殊时期,从中央到地方,无论是各级党政部门的主要领导,还是各大媒体,都格外关注农民工讨薪这一焦点问题。如果有半点关于邱豪进的企业违法违纪风吹草动的信息公开曝光,或者举报电话打到评优委员会,邱豪进的先进梦就会破灭,他哪有不重视司马良贵工伤赔付诉求的理由?

朱鑫在接到诸葛南淼电话的第一时间,佯装跟诸葛南淼素不相识,原话转告邱豪进:“邱董,有一个叫诸葛南淼的打工仔打来电话,要我如实转告您,他有一个叫司马良贵的老乡,四个月前在豪进鲨筑城项目工地腿部受伤骨折,被土建工程包工头炒掉了。受伤者现在要进行第二次手术,既无医疗费,也无误工费和营养费,也没拿到解除劳动关系的补偿金。他们已经咨询过律师,虽然寺庙里念经的和尚跑了,但是豪进鲨筑这座寺庙依然存在。他们不想将此事捅到省总工会和省(市)劳动仲裁委员会去,请您看着办。”

邱豪进当场表态:“诸葛南淼是我的棋友,一切好说!好说!你要司马良贵说个数,直接去项目公司财务部办理领款手续。”

随后,邱豪进亲自打电话给豪进鲨筑城项目公司总经理,又嘱咐朱鑫将此事跟进到位,一竿子插到底,务必在三天内将赔付的所有款项发放到司马良贵手中。

酒,的确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人脸皮变厚,撕下平时儒雅和斯文的面具。它可以给人很多不负责任乱说话的理由——酒话。尽管你听了,如吃进一只苍蝇想吐,但你还不好意思吐出来哩。因为酒席上说的话不算数呀!诸葛中垚几杯白酒下肚,有了几分醉意,就有了一些要对司马良贵说的酒话。

“良贵兄弟,我们一个洲子上出来的,今天一起喝酒,很高兴。有几句推心置腹的话不介意吧?”

“没事,垚哥尽管说,兄弟洗耳恭听。”

“良贵啊!良贵!你晓得你这个名字的来历吗?”

“晓得一点点,垚哥学历高,有文化,帮我解释一下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1968年出生的一只不安分守己的猴子。”

“是的,我听我老爸说过。当时,葫芦洲县唯一家有三个人都当同一大队干部的就是我们家,我们是全家红哩!”

“光荣吧?”

“光荣!”

“毛主席说:做一个高尚的人,做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就是高尚的人、就是高贵的人。”

“所以我老爸就给我取了良贵这个名字,还是垚哥解释透彻。我晓得了。”

“你晓得个屁,你脱离低级趣味了吗?你也不要拍我的马屁,我可没有我三哥那种慈悲心肠。想起你爸妈在特殊时期干的那些缺德事,我就生气。想起你小子以前偷鸡摸狗的历史,欺负我那个下岗摆象棋摊子东鑫大哥的种种劣迹,我恨不得用酒瓶子拍你……”

“呵呵,垚哥大人有大量,手下留情,一句骂胜过百招打。我爸妈都生病了,我良富哥搞的那个金粮酒厂也垮了。我现在改邪归正了呀!”

“那你说,我三哥救助了你,你打算如何报答他?”

“淼哥你说呀!你想要我咋办?等我拿了工资给你买一套衣服?”

“你是猪脑壳呀!你一个月拿多少工资?我三哥在乎你的礼物?我三哥也是帮人家打工,你正儿八经地把工作搞好,不要给三哥惹是生非,就是对三哥最大的报答,你晓得不?”

“晓得,垚哥说的对,我把工作搞好是必须的,一定不辜负两位大哥的帮助!”

“话说回来,你们家五姊妹唯一积有善德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也就是你妹妹司马良全。她从小懂事、听话、善良,怎么就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浪**子呢?”

“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话我爱听,我等着。”

诸葛南淼听老五诸葛中垚提起司马良全的名字,一个身高一米六八有余、文静漂亮的女孩形象浮现在眼前。那年,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取江城大学市场营销专业,大学毕业回到葫芦洲市金粮酒厂市场部工作,是老五诸葛中垚的得力部下。她的工作态度和市场营销的悟性,深得老五赏识。她也十分崇拜老五的工作能力和才华,甚至产生了爱慕之情。由于诸葛家的经济条件差,加之诸葛家和司马家三代人因棋结下的怨恨多,双方父母都不赞成他们的婚姻,尤其是司马家的长辈坚决反对她和老五诸葛中垚来往。尽管婚姻不成,但并没磨灭她坚持真理的秉性。当那年金粮酒厂改制成为葫芦仙酒业股份有限公司,老五诸葛中垚和她的二哥司马良富在工作上发生重大意见分歧时,她勇敢地站在诸葛中垚一边,是诸葛中垚的铁杆支持者。她的二哥司马良富一气之下,将有吃里扒外嫌疑的她赶出了公司,她第二天只身去到大上海的职场闯**。她的父母和大哥、二哥,看到坐牢出来的三哥司马良贵破罐子破摔继续堕落下去,早已丧失了信心,干脆不闻不问不管了。只有她拿出在外打工挣的血汗钱接济三哥司马良贵,甚至还帮三哥司马良贵还赌债。由此对司马良贵触动很大,司马良贵这一次改邪归正,很大程度与她有关。她也是一个在婚姻上有主见、有价值标准、有明确目标追求的女子。自从她的父母抽刀斩断了她和诸葛中垚那根情丝,在婚姻的归宿上,她一直处于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境地,现在仍是闺字待嫁中。

“良贵,你妹妹良全现在哪里工作?”诸葛南淼问道。

“去年初,她从上海来到了南粤荔莞市,据说在一家世界500强制造业做市场主管。淼哥你找她有事吗?”

“没事,我就顺便问一问。”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司马良贵还是知道的。饭局结束,他趁诸葛中垚和屈婉湘不在场,悄声对诸葛南淼说:“淼哥,我知道去年国庆节你们举办全市少年儿童象棋大奖赛活动时,那两个在楼梯走道搞破坏的人住哪里。”

“真的?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啊!”

“我如果骗你淼哥,是王八蛋。”

“我信你,到底咋回事?”

“我说了你要替我保密啊!是这样的……”

翌日上午,诸葛南淼将司马良贵提供的线索,报告给了帽山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雷震虎警官。当天傍晚,雷警官和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三名警察,奔赴湖南永州市一个山村,将两名犯罪嫌疑人抓获归案。

经过突审,犯罪嫌疑人对去年国庆节举办全市少年儿童象棋大奖赛人员散场分流中,制造混乱导致一名儿童被踩伤致死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他们是受项目公司一个姓隗的副总经理指使所为。当公安人员赶到那名副总经理工作的豪进鲨筑城项目公司,总经理说,此人早在去年十月中旬,就被邱董炒了鱿鱼,他卖掉所有房产,以投资移民的方式去了国外。

“101踩踏事故”肇事者终于被缉拿归案。秦董十分高兴,出于对举报人司马良贵的保护和奖励,悄然给司马良贵加了800元工资。同时,批准他春节后休假三个月,住进医院再次手术治疗取出腿骨中的钢板。同意他所需开支的医疗费在新鲁班物业公司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