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痴狂1
多年前的那场雨下的,这么形容吧,估计把城市犄角旮旯的苍蝇蚊子老鼠统统灌死了。光头的那辆面包车忽忽悠悠的顺着斜坡就跑了,起初那车像是灵魂附了体,拼命地拧巴着被鬼舔了的屁股,继而泄气皮球似的放弃抵抗,一头扎进洪水中缴械投降了。
彼时,光头大亮和我正坐在一家小面馆里吃饭喝酒。朵儿坐在光头的对面,我和大亮的中间。
或许是被小饭馆外面的雷雨吓到了,朵儿尖叫着扑进了我的怀中。光头扭头望窗外,惊悚地叫:“车!车!老子的车!”
光头是第一个冲出去的,我是第二个。大亮慢了半拍,据他后来说,是朵儿摁着不让他动。
光头把小命都豁出去了,一手把着车门,一脚蹬着马路,半拉屁股撅着也被水淹了。大亮腰一拱虾米一样蹦上了马路牙。马路边是一人多高的槐树,是学校为了美化道路栽的。每年春天修剪的凸尾巴鸡一样,不过很快就会长成开屏的孔雀。
大亮一只胳膊搭在了车门上,一只胳臂几次尝试着抱住槐树,都失败了。
我淌水追着车屁股跑,张开双臂,才发现基本和狗吃刺猬一样,力气越大越是徒劳。
如果不是我跟在车屁股后头,能及时的扶一把,早就屁股朝天掉进水里了。光头快撑不住了,反身用肩膀顶住车门,两腿展展地蹬了出去。大亮的胳膊被树皮磨破了皮,都浑然不知。
尽管我和大亮经常褒贬光头的车,说他的车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可它毕竟是我们哥儿仨的作案工具,我们仰仗它跑小二路。没有它我们怎么跑小二路,不跑小二路,我们怎么邂逅那些女生,不邂逅那些女生,我们体内的雄性荷尔蒙怎么释放。所以就算丢了小命,也不能丢了车。
我一屁股坐到水里,抓住后保险杠的时候,大亮也抱住了一棵槐树。水都淹到我的脖子了,那天若不是我的脖子长,非淹死不可。我想淹死我也不会撒手的。
我们三个人,像雕塑一般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洪水退去。
大亮的爹动辄就诅咒我们说:“迟早让车要了龟孙子们的命。”谢天谢地,大亮的眼屎爹的嘴再一次没变成乌鸦嘴,否则我们仨的小命早就一命呜呼了。大亮他爹,整天吊着两坨眼屎,趿拉着一双老布鞋在街口补车胎。
反正从我记事起,他爹就在街口补车胎,挣了钱就买酒喝,把老婆都喝跑了,还喝,最后大亮也跑了。
小时候,我和光头欺负大亮,说他还吃什么饭,吃他爹的眼屎都吃饱了。真搞不明白,他爹哪里来的那么多眼屎,学了古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之后,光头说大亮他爹的眼屎是“擦也擦不尽,擦了还会生”。气的大亮揭他的短,“你爹好,你爹是洗也洗不尽,洗了还会尿。”
我们都知道,光头的爹是个尿裤裆,冬天穿一条大棉裤,尿的一片黄一片白的。夏天不穿大棉裤,一条能把苍蝇熏窒息的大裤衩,从穿那天就没见他脱过。
大亮一说光头他爹尿裤裆,他就闭了嘴。闭了嘴的光头,摸着凸脑瓜子瞅我。他一瞅我,我就溜。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欺负不了大亮,欺负我。每当他夸张地说起我娘的大白屁股,我就像受了奇耻大辱似的,想宰了他。
其实不光光头看见了我娘的大白屁股,我也看见了,在我家的炕沿边上。我娘浑然不顾耷拉到脚面上的裤子,撅着她的大白屁股,身后是王叔叔。王叔叔是我娘工厂的车间主任,有老婆。
后来我娘就闹着要和我爹离婚,我爹哭着跪下求我娘。我急了,我说:“你不离还等什么?”我爹重重地扇了我一嘴巴。我犟,不哭,脖子一梗,“你的帽子都绿了,你还不离。”我爹还想扇我嘴巴,我跑了,身后是我爹的嚎啕声。
我从心眼儿里瞧不起我爹,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大亮他娘被他爹喝跑的第二年,我娘如愿和我爹离了婚。离婚时,我娘想摸我的头,我躲开了。我娘的眼角涌出两滴鳄鱼般的泪水,说:“兔子,跟娘走。”我皱紧眉头,乜斜着眼前抛弃了父亲的女人斩钉截铁地说:“我才不跟你走。”
兔子是我的小名,我爹起的,我娘生我的那年是兔年。我爹先是小兔子小兔子的叫,我大一点之后又兔子兔子的叫。我对我的小名半点不感兴趣,可惜被左邻右舍叫了多年,想改谈何容易。
可能是同病相怜吧,也或者是臭味相投。打小大亮光头和我就在一起厮混,颇有点桃园三结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思。大亮是高三最后一学期辍的学,我和光头一直把他送到学校门口,光头拍拍他的肩膀说:“等着哥儿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第二天光头就追随着大亮离开了校园。光头和大亮的辍学,对于全校的师生来说都是值得欢呼雀跃的,用老师的话说害群之马终于滚蛋了。让老师没想到的是,第三天我也要辍学,老师慌了,先是不认识似的瞪了我足足有三分钟,然后摸摸我的脑门儿,叫着我的大名说:“贾春,你脑袋不发烧啊。”
同小名比起来,我的大名更让我恼火。学了化学之后,我才知道甲醇是酒精,消毒用的。幸亏我不姓乙,不然我爹给我起名乙醚该怎么办。
班主任老师切切地道:“你知不知道,再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你怎么能学他们呢。”我去意已决,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说不念就不念,老师也拿我没办法,只好风风火火地通知了我那不争气的爹。那一刻甭说是我爹,就算我爷爷在世,也无法憾动我辍学的决心。
我爹先是赏了我两个响亮的耳光,捎带着又饶了我两脚,凶神恶煞似的一指门前的那条臭水沟,“给老子回去。”
在这里有必要说说我家门前的那条臭水沟,原本的河床一米多深三米多宽,清一色的鹅卵石筑成。那时候家家腌菜,石头都到家门口了,焉有不就地取材的道理。很快东家一块西家两块,沟沿磕掉门牙似的豁了。其中就有我的功劳,我娘不等把大白菜摁到缸里,就说:“兔子,给娘抱两块石头回来。”
后来,我娘和我爹离婚几年了,我家墙根还有好几块石头静静地躺在杂草里,再没压过菜。每次我爹看见那几块石头就拿我撒气,“给老子扔的远远去。”我才懒的搭理他,要扔也是他扔,出门就是臭水沟。
起初河沟两岸的住户倒脏水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怕是弄脏了那些鹅卵石似的,渐渐的放肆了,一切生活垃圾统统往沟里倾倒,谁家老人吐的痰,谁家小孩拉的便尽收眼底。
那些颇具生活气息的烂菜叶,破皮鞋攒在沟底,仿佛就是为了邂逅一场把它们带走的雨似的耐性十足,从来不懂得抱怨,从来不嫌弃谁的左膀是臭狗屎,谁的右臂是黑炭灰,谁的头顶是破棉絮,一切井然无序地和睦相处着,反而河沟两岸的居民整天东家长西家短,鸡飞狗叫的。
有次大亮的眼屎爹把骚尿倒到了光头家门前,碰巧被光头的娘瞅见了,扯着嗓子质问他为什么倒她家门口。大亮的眼屎爹也毫不示弱,一抠眼窝的眼屎反问她,“沟是你家的?”
“你家的?”
“你家的?”
俩人站在臭水沟旁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光头的尿裤裆爹呛呛的出了声,“也不嫌臭。”
光头的爹三棒子打不出半个屁,整天睡眼惺忪的打不完的哈欠,像是前世缺觉太多的缘故。光头他娘想继续和大亮他爹理论,只见光头的爹不倒翁似的挪动着胖胖的身子,边打呵欠边对大亮的爹慢言慢语地说:“快抠抠你的眼屎吧,恶心。”
俗话说骂人怕揭短,打人怕打脸,大亮他爹骂骂咧咧地回敬道:“你好,你好,尿裤裆。”
尽管几家大人隔三差五的打口仗,却丝毫不影响我们的友谊。我和大亮从不在自家门口尿尿,都会绕过小桥,跑到光头他们家对面,腆着肚子对着他家尿,恨不得把尿柱射射到他家院墙上。光头的娘嘴碎,每次瞅见我和大亮对着她家尿,就吓唬我俩说再尿把我俩的小鸡鸡揪了。光头不怕她,我更不怕她,她一吓唬我俩,我俩就故意把小肚子腆的老高让她揪。比起光头的娘,还是他爹淡定,眼一眯就是一个哈欠,“有本事尿老子房檐上。”
甭说尿他家房檐上了,就连对面沟沿已经污秽不堪的鹅卵石,我俩都尿不上。
有次光头对着大亮家尿的正欢,被大亮一脚踹进了臭水沟。大亮耷拉着小鸡鸡爬上水沟,顺手抓起一块砖头,不偏不倚砸在了大亮的太阳穴上。大亮连叫都没叫就“扑通”跌倒了。
我以为大亮死了,揪着臭烘烘的光头说:“你娘的,你把大亮打死了。”光头还不解恨,又对着大亮的屁股踢了几脚,“让你踹老子,让你踹老子。”我一把推开光头,再次强调,“你娘的,你把大亮打死了。”
光头害怕了,提溜着裤子跑回了家。
大亮爬起来,问我大亮去哪儿了?我怕他俩再打起来,就撒谎说:“跑了?”大亮找不到光头抓着我不放,好像光头是我放跑的,或者我和他伙穿一条裤子似的。
“光头呢?”大亮翻来覆去的问我一句话,我翻来覆去的告诉他跑了。
“跑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
“你娘的!”
“你娘的!”
我和大亮打起来的时候,光头却躲在他家院墙后看热闹。直到大亮把我推下臭水沟,他才露头。更可气的是,他不让我爬上来,我一爬他就拿脚踢我。踢了几次把我踢恼火了,一把抓住他的脚后跟,把他又扯进了臭水沟。
站在沿上的大亮突然说:“你娘的别打了,杏熟了。”
当天晚上,我被我爹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原因是大亮和光头一口咬定,是我领头偷的邻居家的杏。邻居家的女人扯着嗓子骂,“好狗还护三村呢。”她那意思是我不是好狗,我本来就不是狗。
关于门前那条臭水沟的记忆太多了,有次沟底丢了几个气球,大亮非让我下去捡,我不下去,他就推搡我,“你他娘的下不下去,你他娘的下不下去。”嬉皮笑脸的。
我辍学回家被我爹往学校撵,大亮又嬉皮笑脸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你他娘的回不回去,你他娘的回不回去。”我心一横道:“我他娘的不回去。”
光头胆敢揪我的耳朵,于是一个在前面揪,一个在后面踹,硬生生的把我赶到了学校门口。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他们前脚走,后脚我又溜了。
我溜的时候,校门口看自行车的老大爷正提溜着那根大铁链挨个锁车。我冲他做个鬼脸说:“爷爷,再见。”我真想不明白,再的什么见。可能是老爷爷手里“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刺激到我了,太像恐怖片里挥舞着铁链的索命无常,真担心他把铁链套在我脖子上道:“拿命来。”
我逃到了一个自以为谁都找不到我的地方,包括大亮和光头。
自从那次偷杏被我爹揍,我再没敢踏进邻居家半步,关键时刻我还是发挥了我的聪明才智,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我爹从上午找到下午,又从下午找到太阳落,俩帮凶寸步不离地跟在我爹屁股后头,不把我找到誓不罢休。
最后是我的屁出卖了我,一整天我饿了杏渴了杏,应了那句话桃饱杏伤人。万幸我藏在了杏树下,若是藏在李子树下,估计我的小命早不保了。
用屁屎狼烟形容半点都不过分,原本我打算循序渐进悄无声息地解决的,谁曾料后果不堪设想。
我是被我爹一脚一脚的踹出邻居家院子的。好汉架不住三泡稀,何况我不是好汉,一泡稀就把我拉垮掉了,叫我如何摆脱豺狼虎豹的围追堵截,只好束手就擒。
邻居家的女人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怜悯之心,死揪着我爹说:“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别打孩子。”我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踹出我两行热泪。大亮和光头一前一后为他呐喊助威,“该,活该。”
要说我们仨,也只有我有可能考上大学,至于大亮和光头想都甭想,我的辍学,彻底粉碎了他们俩的大学梦,即便自己考不上,好朋友考上也是振奋人心的。
当天夜里,我爹问我为什么不想念了,我说没有为什么,就不想念了。我爹唉声叹气了半宿。
第二天一大早我爹就把我喊醒了,说:“不想念书,就跟老子去收破烂吧。”真让我哭笑不得,谁说我不念书要跟他去收破烂的,真是笑话。我说:“我不去。”我爹又唉声叹气了半天独自骑着他的破三轮出门了。
我爹下岗后,改行收起了破烂,不像大亮的爹有手艺,会补车胎。
我还没起大亮和光头就把我堵在了被窝里,看来他们还没死心塌地,非逼着我回学校。我说:“就算我考上了,就凭我爹收破烂挣那几毛钱,拿什么交学费。”大亮和光头异口同声地道:“我们哥儿俩给你挣。”我瞅瞅大亮,又瞅瞅光头,嗤之以鼻地道:“挣命吧挣。”
至此我的读书生涯彻底结束了。
用大亮他爹的话说,我们仨就是狐朋狗友,整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网吧进网吧出。
那时候网吧刚刚时兴,上网费贵的吓人,我们仨又没有经济来源,大兮兮的小伙子怎么好意思腆着脸和家长要,我们不好意思要,我们偷。很快我爹攒的那点钱就被我捐给了网吧。光头他娘整天防贼似的防着他,让他屡屡失手。光头就更甭提了,他的眼屎爹白天黑夜都把钱包塞在裤裆里,让他无从下手。
捉襟见肘的日子,让光头见网友的心情都没有。他说:“这样下去,我们会死的。”我觉得他说的都是废话。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光头说:“我们买辆车吧。”
光头说的特别认真,以至我和大亮愣了半天才纳过闷来。买车,说的轻巧,那得先把我或者大亮卖了,还得有人愿意买,我们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我们经常光顾的那家网吧,地理位置比较特殊,沿着我们居住的地方徒步也就几站地,再爬上倾斜角足有三十度的二百米大坡,顶头就是那家环境设备忒落伍的网吧。十几台旧电脑稀稀拉拉地分布在一百多平米的房间里,总让人有种找不见北的感觉。那时别的网吧摄像头都有了,它连耳麦都没有,更为恶劣的是网吧的老板娘和网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网速慢的快赶上六七十年代的牛车了,老板娘的嘴却快的惊人,动辄就把来此上网的学生骂的狗血喷头。她不说自己记性不好,总是记错时间,明明人家上了两小时,她非说三小时,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想抵赖门儿都没有。
有的学生不吃她那一套,据理力争,她抱住一句口头禅没完没了了,“穷疯了,没钱别上啊。”
网吧本来就是人员密集的场所,知道的人是老板娘记错时间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真的想赖人家那几块钱的网费。
按说这样的破网吧,光头大亮和我是不屑光顾的。这就好比读书,谁不想坐在宽敞明亮的大教室里。我们之所以乐此不疲惫地愿意来,是因为到网吧上网的几乎全是学生。我忘记介绍网吧特殊的地理位置了,坐北朝南,西边是一所专门培养白衣天使的卫生技术学院,东边是专门培养辛勤园丁的教育学院。网吧被夹在中间,占尽了天时地利。
让我们趋之若骛的另外一个原因,是那些学生里女生居多。
去的次数多了,就和蛮横不讲理的老板娘混熟了,偶尔她会发发慈悲,免我们几块钱的网费。当然我们去的目的并非区区几块钱的网费,用光头的话说,我们是醉翁之意不在网,在乎女女也。
只要看到漂亮的女生在上网,我们就耐心地等待着,她前脚离开,后脚我们就从电脑上找到她的号码,加为好友。随着美丽的女网友越来越多,我最早开始苦恼的。口袋里的钞票不能满足我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网吧里热火朝天地聊天,何况众多女生里,想聊的那个未必二十四小时在往上等我。
那种痛苦就像饥肠辘辘的人看到了显示器里蹦出来的美食图片一样,明明在那里,就是吃不着。
用狼形容我一点都不为过,而且是一匹流窜的狼,在寻找我的小绵羊。
开始那个女生是光头加的,聊了有两个多礼拜,被我觊觎到了。那时候我们就是这样,谁有聊的好的女生,迫不及待地互相加了,美其名曰资源共享。
也就两小时的时间,我的小绵羊就被我聊的不搭理光头了。光头还以为她下线了,凑到我跟前说:“妈的。跑了。”当他发现我和她聊的正酣的时候,来了句,“什么情况,他妈的什么情况。”
无庸质疑,小绵羊是我的初恋。我们互称宝贝是两周之后的事情了,她说想见见我。我有点胆怯。她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怕什么。
大亮跃跃欲试地道:“你不敢见,我见。”“去你妈的,我见。”光头急了。
见面的地点是她选的,学校门口。
我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少了大亮和光头,包括见网友。大亮说:“兔子,你别说话,让她猜。”光头也附和道:“就是,看她猜谁。”
校门口的门垛子是新贴的瓷砖,古铜色,方方正正的那种劣质瓷砖,一点光泽都没有。光头满脑袋没几根毛,对着瓷砖大动干戈的捋了几次头发,兴师动众的像是他要见网友,高调的有点过分。大亮就显得十分低调,每次有身材高挑长相出众的女生走出校门,他都会按捺着对我悄声道:“这个,这个。”待人家走远了,他既失望又遗憾地又喋喋不休地道:“要是这个就好了,要是这个就好了。”
我完全像个配角,叼着根烟卷淡然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出校门的女生。看门房的老大爷也叼着根烟卷透过门房的窗口瞅我们仨。我心思难道他是担心我们偷走门口的两扇大铁门,不然瞅我们做什么,还笑。我凑到跟前递给他一根烟卷,问他,“大爷,你笑什么?”他说:“你看那个后生臭美的,一会儿一会儿扒拉头发。”我禁不住也乐了,“大爷,你别理他,他就一神经病。”
他竟然问我,“来找女女?”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不说女生,偏偏说女女,大爷真幽默。我更幽默,我说:“等我对象。”说的时候我回头给了光头一句,“你他妈的快别扒拉你那两根半毛了,大爷都笑你了。”
让我和光头措手不及的是,竟然一起出来七八个女生,有高的有低,有胖有瘦,有戴眼镜的有不戴眼镜的。我记得我的小绵羊说她戴眼镜,就下意识地往两个戴眼镜的女生身上瞅。我还记得我的小绵羊说她个子很高很苗条,就特意多看了符合条件的那个眼镜女生几眼,她脸红了,羞涩地把头一低,说:“你看我干什么,不是我,不是我。”说着躲到了另一女生的后面。
我已经认定是她了,绕到女生背后说:“就是你,就是你。”
谁知道她前面的低个女生一指大亮,说:“是你吧。”大亮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自顾“嘿嘿”地笑。大亮自告奋勇,深沉地说了声,“我。”
几个女生跟着起哄,把戴眼镜的另一个女生推到了大亮的跟前,我认准的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嚷嚷的最欢,“请客请客。”大亮转身跑进小卖部买了八根火炬,真奢侈。那是他最大方的一次。
光头看没他的份,追着让女生请客,女生只好把还没撕开口的火炬给了他,大亮想抢回来,已经晚了。
其他几个女生啃着火炬唧唧喳喳地回学校了,把她独自丢在了校门口,还不忘嘻嘻哈哈地打趣她,“不许夜不归宿啊。”她的脸更红了,追着要打那几个女生。大亮乘机神神秘秘地问我:“兔子,你爹在家不?”我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摇摇头说:“我爹晚上才回家。”
我爹中午一般都在废品收购站凑合吃一口,晚上把收到的废品交到废品收购站才骑着他的破三轮优哉游哉地哼着小曲回家。
大亮说:“给哥儿们钥匙。”我还是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她气喘吁吁地回来,嘴上还说:“讨厌死了。”光头坏笑,“他讨厌吧。”说着手指大亮,她把嘴一撇,“你讨厌。”
正好上来一辆小二路,大亮从我手里抢过钥匙,拉着她上去了。
后来大亮有没有再给她买火炬,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和光头继续回网吧上网,让我纳闷的是,我的小绵羊竟然连问我三声,“在么?”我急忙说:“在。”“对不起,我骗了你,希望你原谅我。”说的我一头雾水,“怎么了,宝贝。”
“我有男朋友,我不想背叛他。”
我这才反应过来,和大亮走的那个女生压根就不是我的小绵羊,那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邂逅,也就是说我见的人不是她,她见的人并非我。
我偷着乐了,光头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接着我打出了这样一串字:我就想见见你,既然你还没想好,我等你想好的那一天。
过了很久她才回来一行字:恐怕你会失望的。然后她的头像黑了。
之后,坐在电脑前,我又加了几个好友,刚和其中一个聊热乎,大亮就垂头丧气地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没有任何过渡地来了一句,“甭聊了,甭聊了。”刻不容缓的。
光头又凑了过来,“怎么了?”大亮这才一摸脑袋说:“甭提了,你妈的,兔子他爹回去了。”“拿掉没有?”光头关心的是大亮拿掉那女生没有,根本不关心我爹回去没回去。大亮说:“拿是拿掉了,就是兔子他爹回去了。”我扭头给了他一拳,“你他妈的拿都拿掉了,还说个屁。”大亮嘟囔道:“要不是你爹回去,哥儿们——”我没让他把后半截话说出来,说:“快滚吧你。”
大亮以为我吃醋了,腆着大脸说:“哥儿们让给你行了吧。”光头替我打抱不平,“本来就是兔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没告诉大亮,他拿掉的那女生不是我的小绵羊。
至于我爹那天为什么提前回家,我懒的理会,那是他的家,他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
大亮嚷嚷着要租个房子,兜里没钱,问我和光头有没有。我把口袋翻个底儿朝天给他看,光头说他也没有。
后来的那段时间,我就开始偷我爹收破烂攒的钱,跑到网吧和我的小绵羊谈情说爱,我认为我们已经够了解了,可她说还不够。
大亮偷偷的带那女生回过他家几次,中途皆被回家取自行车零件的他爹惊扰了,以至他偷了他爹藏在裤裆里的钱,租了一间小南方。租房后,我和光头有一个多礼拜时间没见他的面儿。光头忿忿地道:“妈的,也不怕累死。”
再见他的时候,他和那女生都自自然然地手牵手了。光头逗她说:“你拉错手了,我才是你要见的人。”“你胡说。”她拉了脸。光头继续逗她,“骗你我是狗。”她认了真,“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尽管大亮一再的和她解释说光头是逗她的,她根本听不进去,哭着跑回了学校。
光头和她是怎么联系上的,大亮不知情,我就更不知情了。反正大亮告诉我的时候,她和光头在他的出租屋已经睡过好几夜了。大亮是这么和我说的,“兔子,可不能怪哥儿们啊。”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儿,问他怎么了,他吞吞吐吐地说:“就你那小绵羊,又和光头睡了。”
“关我屁事。”我实话实说。
“你等着,哥儿们给你撬回来。”
“你他妈的有病。”我想抽他。
没想到大亮当了真,当着光头的面说出了实情,“其实你见的人是他。”他指了指我。我和他急了,“你他妈的少胡说。”“就是你,就是你。”我要疯了,她究竟是怎么发现当初要和她见面的人是我呢。我说:“真不是我。”
“骗子!”
“把你那同学介绍给我吧。”
“哪个?”
“戴眼镜那个。”
“她有男朋友。”
“骗人。”
“骗你是小狗。”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消失了,再没和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联系,可能是真的见光死。
她的消失丝毫不影响我们约见新的网友,哪怕均以失败而告终。我的小绵羊还在犹豫,我说再犹豫你就毕业了。她说:“那我们就毕业的最后一天见。”
我已经习惯了那间近乎徒有四壁的出租屋,习惯了那张大的有些夸张的木板床,绰绰有余地让我们仨躺在一起而不觉得拥挤。水泥的地面永远感觉不到脏的样子,老旧报纸糊的顶棚记录着那个年代曾经发生过的一些奇闻轶事。
大亮说:“哥儿们真没钱了。”
没钱的何止是他,我破记录地连续三天没进过网吧的门了。
房东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再不交房租就打电话报警,让警察赶我们走。我和他耍横的,“你信不信,我把你房子点了。”他才闭了嘴。光头把玩着手里的空打火机,动作无赖极了。
“有根烟抽该多好啊。”真感慨。
生存还是死亡,真成了问题。光头就是那天晚上说:“我们买辆车吧。”
光头说到做到,第二天竟真的开来一辆面包车。我想了想,他那一棒子打不出半个响屁的爹真是疼他,说买车就买车。想想我爹那德行,甭说真车了,就算模型也未必给我买。用他的话说对我已经不报什么希望,我对他更不报什么希望。
从此我们的生活走进了新时代,加入了小二路的行列。说是小二路,实则就从学校到展览馆,展览馆到学校,实际路程也就大二路的五分之一。光头负责开车,我和大亮负责抢客,只拉学生,社会闲散人员一律不拉。碰到长的漂亮的女生直接送到宿舍门口,倘若不是看宿舍的阿姨拦着,我们能给她背上楼去。
人多力量大,我们的车几乎从不放空,趟趟客满为患。有时候我不得不留守在学校门口或者展览馆二路站牌前,就这样说不定大亮怀里还得抱一个。一人一元,积少成多。温饱思**欲,口袋里有钱后,我更加思念我的小绵羊。我给她留言说:“我想你。”得到的回复是我也想你。真搞不懂,既然她也想我,为什么犹豫着不见我,难道真等毕业的最后一天见我,黄瓜菜都凉了。
小二路的司机鱼龙混杂,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是那硬的,大亮是那横的,光头是那不要命的,打过几架之后,再没人敢抢我们的生意,其中有个司机半道被光头逼停,拖下车就打,鼻青脸肿的,破面包车在马路边扔了一个多星期才开走。
大概我们长的都比较帅吧,女生们挤也愿意在我们车上挤。越是挤,光头越把车开的横冲直撞的,刺激的那些女生“吱吱哇哇”地叫。赶上我怀里或者大亮怀里抱着女生的时候,他故意左右猛打方向盘,晃的我和大亮在女生身上乱抓。
有次大亮的眼屎爹去批发自行车零件,我们顺便捎他一程。光头和大亮开玩笑,让他把他怀里的女生让给他爹抱,吓的女生转身搂着大亮的脖子再没撒开。大亮的爹都下车了,她还抱着不撒,我说:“注意点文明礼貌啊,车上可有未成年少女。”
卫生技术学院每年特招一批“三加二”的初中毕业生,所谓的“三加二”就是读三年中专,再读两年大专,有的女生长的小巧玲珑,看上去像未成年少女。大亮的眼屎爹白骑毛驴还嫌颠,竟然说我们不是在挣钱,而是挣命,什么玩意儿,没文化没素质。同样没文化,差异怎么就那么大呢。我怀疑大亮他爹整天风吹日晒,白喝了四十多年西北风。每次在街上和我爹擦肩而过,我爹都来一句,“当飞机开呢。”
光头诚心气我爹,大老远瞅见他就巴着车窗学他的样子吆喝,“书包报纸啤酒瓶,破铜烂铁硬纸壳。”我爹头也不回送他一句,“当飞机开呢。”光头不好好开车,放慢速度晃晃悠悠地和我爹并排着逗我爹,“大爷,我这车你给多少钱?”我爹右手扶把,左手一伸。光头说:“五千?”我爹佯装要扇他,“我给你五根麻花一饼子,五千。”
我说:“你他妈的招他做什么,不好好开车。”
就上回捎大亮的眼屎爹批发自行车零件拉的那个小丫头,到终点车都不下了,非要跟着大亮跑小二路,无奈我只好跑到网吧上网,正上半截光头就喊我,我问他大亮呢,他给我来了句,“早你妈的X女女去了。”那口气像是我的错。
我刚和我的小绵羊聊了没三句,节骨眼上,她说:“你能陪陪我么,我心情糟透了。”我窃喜,关切地问:“失恋了?”“差不多吧。”我狂喜,苍天啊大地啊,终于给我逮着机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必须趁热打铁和她见面,我刚说:“你还有我呢。”光头就风风火火地喊我。那一刻我才感受到什么叫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见大亮带着小丫头回出租屋,光头嫉妒的够戗,不等我上车他就冲我嚷嚷,“赶紧学开车啊。”我说:“你不是开的好好的嘛。”“谁想开谁开,我是不想开了。”
之前我连方向盘都没摸过,简直是赶着鸭子上架,幸亏学校的操场大,不然我早撞树上了。光头说:“你他妈猪啊,眼瞎了,树也往上撞啊。”坐在后座的大亮抱着刚刚拿掉的小丫头,一会儿亲亲,一会儿摸摸,一会儿行家一样指挥我,“左左,右右。”
“你来。”我撂挑子了。
小丫头非要坐在附驾的位置,光头说:“不行。”小丫头也不恼,“小气。”
大亮的爹下岗前在机械厂开拖拉机,打小他就跟着他爹摸过拖拉机,方向感比我强多了。可他不好好学车,开着大灯晃操场上废寝忘食搞对象的学生,开到人家跟前晃。他晃他的,人家亲人家的,半点羞耻心都没有。
光头火了,“你他妈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说还好,一说他更来劲了,狂摁喇叭,把女生摁恼了,“有病。”
大亮“嘿嘿”地乐,“你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男生怕惹事,拉着女生匆匆忙忙地要走,大亮却炫他的车技,猛踩油门,在撞到女生屁股的瞬间一脚刹车急停,几个回合,和我并排而坐的小丫头就到了我的怀里。
女生以为大亮真要撞她,抱着男生“妈呀妈呀”地叫。
大亮顾着戏弄吓成一团的女生,没注意我偷偷的捏了捏小丫头的胸,光头从后视镜发现了,一惊一乍地喊:“耍流氓了,耍流氓了。”大亮不明所以,以为光头说他呢,更来劲了,又踩了一脚油门。这次男生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你他妈的有病啊。”
这次我趁大亮没注意,摸了摸小丫头的胸。光头的目光始终就没离开后视镜,看我摸小丫头眼馋,“我也要摸,我也要摸。”这回大亮感觉不对劲了,扭头瞪着我吼,“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我若无其事地道:“没干什么啊。”又扭头问我身边的小丫头,“你干什么了吗?”小丫头也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没干什么啊。”
光头在前面忿忿不平,“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小丫头宿舍都不回,非要跟着大亮走。大亮有些为难。光头说:“走就走吧。”我也说:“走吧。”
大亮说:“往那里睡。”
我说:“跟你睡。”
光头说:“就是。”
回出租屋的路上,车是光头开的,我坐在附驾的位置,给了小丫头和大亮自由空间。光头一路上就没消停过,小丫头刚和大亮亲上嘴,光头就开车里的灯。
可能是大亮捕捉到了什么异样,睡觉的时候,非让小丫头贴着墙根睡。睡之前还旁敲侧击,“都他妈的老实点啊。”
光头记住了他的那句话,刚躺下就来了句,“老实点。”
我充满期待地等着听好戏,可恶的光头恶作剧,刚躺下没十分钟又来了句,“老实点。”我忍不住乐了,黑暗中忍俊不禁的笑声灌了一出租屋。
光头却又踹大亮,“大亮,兔子让你老实点。”
黑暗中,我看不见大亮的脸,我估计黑成包公了。很快他就妥协了,“求求你们,快睡吧,明天咱还跑车呢。”我说:“你睡你的,管我们做什么。”他说:“你们不睡,他妈的我睡不着。”光头坏笑,“你老实点就睡着了。”
刚安静不到十分钟,大亮就叫开了,“谁的爪子?”我和光头都装睡不吭声,继续在被子下做小动作,大亮被骚扰的火烧火燎的嚷:“他妈的,谁的爪子,再摸老子不客气了。”
我装好人,“光头,别折腾了,快让大亮睡吧。”
“谁折腾了,谁折腾了。”光头的嗓门真高。
“他妈的,爷不睡了。”大亮说着竟然把灯打开了,刺眼的白炽灯光下,他的肋骨一根一根的。
小丫头蒙着头,光头来了句,“大亮不许悄悄放屁啊。”她实在憋不住了,被子一掀,把眼睛,鼻子,嘴露了出来,同时说了一句,“你们俩个讨厌死了。”
我向小丫头挤了下眼睛,说:“睡了,睡了。”说着随手关了灯。
大亮不知道的是,那夜我隐藏在被子下的手和小丫头的手十指相扣了整整一夜。
开车是个熟练活,很快大亮就出了徒,顶替光头坐到了驾驶的位置。与光头比起来,大亮的驾驶技术显得更娴熟,起步停车的时候很少有夸张的抖动。我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慌,尤其是十字路口。
光头和大亮俩人恨不得手脚并用地指挥我,我都学不会,甚至连档位都分不清楚,急的光头失去了最后的耐性,“滚滚滚,废物典型。”
这样一来,学生多的时候,我就有大把的时间跑进网吧上网,给小绵羊一条一条地留言,或者一条一条地读她给我的留言。有时候,我能一口气打出一堆“我想你”。
她依然顾虑重重,依然没有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更多的时候她会说:“陪陪我好吗?”我迫切地想知道她在那家网吧,她却从不告诉我,我追问的紧了,她就说:“我下了啊。”然后头像瞬间就黑了。
一次在网吧碰见了小丫头,她满脸忧郁地说:“兔子哥哥,你觉得大亮他爱我么?”我笑笑道:“爱吧。”小丫头说了句特别深沉的话,“他不爱我,爱我就不会和别的女生聊天。”原来小丫头是在吃醋。见她不开心,我突然心血**,“哥哥带你去玩吧。”
瞒着大亮,我把小丫头偷偷带回了出租屋。小丫头说:“兔子哥哥,大亮知道了会生气的。”我说:“他不会知道的。”
六月的出租屋有了温度,懒散地堆在**的被子依然有股熟悉的味道。小丫头不肯上床,僵持中问我,“兔子哥哥,你爱我吗?”我突然感到心慌意乱,再不敢看她的眼睛。
比起一只不知死活的苍蝇,我笨拙的要命,几次都给它逃了。
小丫头说:“你打它做什么。”“嗡嗡的心烦。”我说。
“陪我说说话,兔子哥哥。”小丫头多愁善感地说。
我的第一感觉是,小丫头爱上大亮了,就说:“说吧。”“他有别的女人吗?”小丫头一脸的茫然。她竟然说女人,而不是女孩子,她怎么可以这样,她仅仅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怎么能把自己当女人,反正在我眼里,她是小丫头,不是女人。
看我犹豫,她眯着眼笑了,天真无邪的样子,“你告诉我,我不生气。”我赶紧摇头,她的脸上瞬间又布满了愁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他有别的女人。”一时间我有点手足无措,我摇头是想告诉她没有,而不是我不知道。
待我再和她解释的时候,已经晚了,她不苟言笑的表情震撼到我了,小丫头陷的够深。
我还想拍那只在我眼前翩翩乱舞的苍蝇,小丫头却无动于衷,任由它杂耍般地毫无美感地扇动着翅膀,在她的面前飞来飞去。我再次肯定地告诉小丫头说:“他真没有别的女人。”
小丫头又天真烂漫地笑了,“我才不信,每天车上那么多女生。”继而又道:“我得看着那些贱女生。”“怎么看?”
那天之后小丫头走着站着地跟着大亮,课都不上。
光头也没办法,他也想有小丫头整天跟着他,可惜没有。
期间小丫头跟人打了一架,也没因为什么,就是一大二的女生问我们要了网号,小丫头受了刺激。在车上就按捺不住发威了,骂那女生贱货。
女生也非省油灯,小丫头不提防就被抽了脸。
那天如果不是我和光头护着她,估计小丫头非破了相。
我第一次见女生打架,原来那么狠,高根皮鞋直接往小丫头肚子上踢,踢的小丫头龇牙咧嘴的叫。小丫头根本不是那女生的对手,几次险先摔倒。我想起了那只不知死活的苍蝇,咋呼的凶,也就过过嘴瘾。女生追她,她就围着车跑,母老虎一样。
光头熄了火,指示大亮,“愣什么,还不快去拉。”“活该她,贱货。”大亮赌气。
“什么东西。”我急忙跳下车,抱住那女生道:“妹子,妹子,别和她一小丫头一般见识。”小丫头不识火候,不等扑到跟前就被一高跟鞋踢趴了,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呻吟。
大亮丝毫不心疼,让我和女生上车快走,我说:“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
小绵羊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见我,我充满了期待。
光头喜欢了个女生,带着玩了两个多月玩起了失踪。管宿舍的阿姨不让他进楼道里找,只允许他在楼梯口等,等不见,他就吼,楼上楼下都是他凄凉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