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于这样的事,曹毅考虑送礼,至少得给z主任和主管主任两个大主任送,还有科主任,再加上办公室副主任刘晟。因为也怪,办公室主任把一切权力交给了办公室副主任刘晟,他不喜欢伺候人,喜欢上班约上单位的几个副主任在二楼西头专门设立的棋牌室下象棋或打麻将,干部们听到楼道上传来麻将的哗啦声,就如猢狲围着一棵大树聚拢来,围在麻将摊子周围学习观摩,中午不下班不休息,谁赢了钱,往桌子扔上五十或一百,派一名干部去买肉夹馍,至于喝有的是茶。后勤上的事他怂管,落得个清闲。但也有不清闲的时候,一次,曹毅在办公室值班,将近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常务主任在原上老家盖房子,跑材料,不小心把自行车骑到水壕里去了,栽得皮青面肿,嘴唇都变肥厚了,老腿一瘸一拐,腰上跌撞得青了一大块,几乎站不起来,一米八的大个子,肥胖臃肿的身体,这回看来跌得不轻。办公室副主任刘晟不在,主任接的电话。曹毅在桌前坐着整理完报纸,拿出通话记事本,准备记录常务主任可能要交办的事项。办公室主任站着接的电话,声很大,说,这都快下班了,你叫我到哪里给你安排车去,车上午都派出去下乡了。好像常务主任听后发了火,话可能也说得很难听。平常不发火温和圆滑的办公室主任突然没压住也火了,嗓音提高了好几度,突然激动地说,我跟你前世无冤后世无仇,我又没挖你家祖坟,也更没把你家孩子摔死,你跟我发啥脾气。说着,脸色苍白,有些战栗地咔嚓一声放下了话筒,扭头便走。这种场面教科书上没有,社会上也很少见。曹毅目睹了一场私情和公理的较量,私心与公允的搏杀。最后不知道大小主任之间是如何和解的,反正肯定彼此存了不愿言语的块垒。
一个单位的行政正职始终是权威,是唯一,是单位的至高无上者,他有推荐干部的生杀大权,有安排各项事务拍板定案的决定权,谁胆敢挑战权威,注定没有好果子吃。但撼不动z主任,敲打敲打唯z主任是从的工作人员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天晚上,又胖又矮,有些秃顶,上嘴唇右边上有颗紫色的痣,痣上弯弯曲曲扎着三根白色细毛的单位会计,来到曹毅宿办合一的办公室,曹毅正在独自一个人右斜卧在三人沙发上看着十八英寸的黄河彩电屏幕,左手夹着吸得剩下的半截金丝猴烟,伸着的手臂刚从茶几的烟灰缸上弹完烟灰收回来,《三国演义》第五集的片头已开,杨洪基浑厚有力的声调,把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都快唱完了,会计推门进来,曹毅慌忙起身敬烟泡茶。他以为又叫去凑摊子打麻将。
曹毅的孩子刚过周岁,跟着离城不远,在一个乡镇上班的妈妈,曹毅实际把家安在了乡镇,虽然有保姆,但每周总要回去招呼两天,尤其到冬季,每周要把一周要烧的煤提够垒好,还有一周的衣服也要帮忙洗了。所以曹毅平时白天上班没有私事,晚上通常要顶个人数和家住在一栋楼上办公室的几个同事打麻将,一打就打个通宵,反正单位白天也没多少正事,去二楼综合办公室签了到,回到自己三楼的办公室,把门一关,即可蒙头大睡,这是曹毅的生活常态,无聊空虚无所事事让曹毅只能与大家一样来消磨日月。曹毅一直想把妻子调回县城,诸多努力都化成泡影而不了了之,为此曾给人送过五粮液茅台酒和红塔山三五希尔顿,均无济于事,撂了,收了礼的人没办事,看见躲着走是脸皮薄的,看见不理你装着不认识那是最不要脸的。一个因犯了事东躲西逃一年多回来后的站长,执法执纪部门再没追究,可老天爷似乎没放过他,他还是落下了口歪眼斜,走路像螃蟹一样横行霸道的中风后遗症。还有一个局长,开车去外县舞厅玩乐,酒后开车翻到桥底下,虽捡了条命,但舌头险些被自己咬下来,缝了十五针,曹毅到医院看望时嘴肿的像猪嘴,伸出的舌头像被羊肠线捆扎着把口腔塞得满满的,无法咀嚼吞咽,只能靠一个柔软的橡胶管子从鼻腔通到食管往胃里推送流食。看到二位的惨样,曹毅还能说什么呢?可是那时就是没有想到请他们任何一个进舞厅,由舞女代为疏通关节,兴许妻子早就调回城里了。实际上,那时单位招待客人,私人办事,已经流行吃、喝、玩“一条龙”了,可曹毅最终还是没有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