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谁也没想到,龙家湾的农家女龙金鸾成了当地的新闻人物。

她为了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帮助当地贫困户脱贫,投资近百万元,组织数千名农家女手工绣制2019双“中国龙鞋”,并亲手精心制作了5双中国龙鞋,寄到北京参加“祖国在我心中全国民间工艺品大奖赛”参赛的消息,经过《龙山县周报》记者的报道,上了省电视台的新闻节目……

紧接着,全国各大媒体纷纷转载这一新闻,世界轰动了,中国轰动了,只要是关心中国扶贫事业的人们,都为皖西南大别山区的天华镇出了这么一位女能人而激动不已,他们纷纷来电来信,向龙金鸾表示出崇高的敬佩之情,同时也衷心祝愿她的中国龙鞋能获得金奖……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龙金鸾的心情一直飘忽不定,又是兴奋又是担心,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她整天心神不定……

连日来,各地的许多新闻媒体都来电要求来天华镇采访。而龙金鸾却一个也没答应。她越是不答应,记者们就越是缠着她,一直持续了十来天左右的时间,记者们天天来电话,还说什么要来一个采访团……这可把龙金鸾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对他们说:“你们不要来了,来这么多人,我们家也没这么大地方,来了也没处住,你们真要来任何人我都不接待。”

记者们就跟她说:“那为啥啊?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事情。这个事情一定要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以后你还要做中国龙鞋呀,还得办中国龙鞋厂啊,还得为中国的扶贫事业继续做贡献啊,你宣传得越多,拿奖的机会就会越大呀,所以说我们一定要采访你。”

龙金鸾的态度很坚决,回答说:“这个是绝对不行的!慢说现在还不晓得能不能获奖,即使获奖了也不能这样宣传。我说了不接待就不接待。”其实,她也不晓得当时是怎么想的。连日来,她总是吃不下,睡不着,人就像疯了似的,任何人都不想见。整天就在屋子里闷着,一个人也不见,把家里的电话也拔了,把手机也关机了……

龙平军看着她这样,就心痛地说:“哪有你这样的,人也不见,电话也拔了,那我要是在外面有事要找你怎么办啊?你这样下去不行的,这样下去非把身体搞垮不可。”

龙金鸾说:“我这心里不晓得是么回事呢?老觉到不踏实啊!”

龙平军说:“越是这样越不能闷在屋子里,要出去走走,散散心,这样就会好受一些。”

龙金鸾任性地说:“我不想出去,我不愿意见那些人,我一见到那些人心里就更烦!”

龙平军只好无奈地说:“你呀,真拿你没办法!”

就在龙金鸾感到烦躁不安的时候,她的二妹从天华村娘家那边过来看她来了。

自从龙金鸾开始做龙鞋时跟二妹在娘家吵了一架之后,两个人就很少碰面,即使见了面也很少在一起说话,因为二妹当时对她做龙鞋这事十分不理解。实际上那时她不仅仅是不理解,而是根本就不同意姐姐做这件事。

二妹在县教委工作,龙金鸾认为,在政府机关里面上班的人都胆小,考虑事儿都复杂,想法也不一样。当时二妹对她说过:“这事风险性太大,做了以后是不是能成?你考虑后果没有?你这个人啊,做事就是喜欢冒风险,非得把自己压垮,太荒唐了。再说,你一个普通农家女为啥要参与这些事?扶贫不扶贫与你有么关系呢?”

龙金鸾最不爱听的就是这句话,她认为,我普通农家女怎么了?这不就是自己看不起自己吗?普通百姓就可以任人摆布,受气受穷也得忍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不行,要不,怎么说这扶贫是全民运动呢?参与扶贫就是一种爱国行为,人人都可以参与。

其实,龙金鸾的二妹在龙山县教委招生办工作,心眼特别好,也是非常善良的一个人,有时候看到有的学生家里困难,她特别捉急,甚至于比家长更捉急。但她对大姐以做中国龙鞋的方式来参与扶贫,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认为这件事太大,不是一般人能说做就做得了的事,万一做坏了,吃力不讨好不说,把钱也花没了,家里也不行了,是不是还会给国家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这事最后是什么结果,还是个未知数。那又何必呢?

如今,大姐已经做到这份上了,想反对也没必要了。因此,二妹来后,看到大姐愁绪满怀的样子,也感到心痛。就劝她说:“大姐呀,我看你这段时间是瘦了不少,凡事都没有自己的身体要紧啊!既然这事已到这份上了,你发愁也没用,倒不如安下心来耐心等待,得不得奖无所谓,自己的身体要紧。父也是这个意思。他知道你这段日子不好受,叫我过来劝劝你。”

龙金鸾听了,心里特别受感动,她觉得还是父亲能理解她,想到这儿,她对二妹说:“二妹呀,父这会还好吧?老寒腿现在没犯吧?我没什么事,就是心里憋得慌。”

“你别这样,还是自己的身体要紧,你这样不吃不喝的咋行呢?其实这个事当初我就跟你说过,我当时之所以反对你做,就是怕你拿不到奖心理上承受不住啊!”二妹说。

龙金鸾听了,心里也觉得有些伤感,就对二妹说:“我觉得吧,拿个金奖应该问题不大,我想评委会的领导们也会理解我的苦心,为么事不理解一个普通百姓的心?我又不图别的,就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爱国之情啊!更何况我也是为了给村里那些贫困户提供一个增加收入的机会。我真是这么想的,如果我这事真是像有些人所说,是为了投机取巧,炒作自己,那就是没有良心。即使评不上奖,我也会把这事继续做下去,会给全村的乡村们和贫困户们一个交待!”

二妹说:“姐,你别想那么多了,我相信你,我们全家人都支持你!”

尽管二妹这样说,可龙金鸾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也没心思干别的。连日来,每天不是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就是盯着日历发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龙金鸾终于接到电话通知,“祖国在我心中全国民间工艺品大奖赛”评委会的工作人员告诉她:获奖作品即将揭晓,并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举行盛大的开奖仪式,叫她注意收看当天的中央电视台现场直播。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一直提到嗓子眼上,自己的中国龙鞋到底能不能获金奖呢?这可是关系到全镇贫困户未来的脱贫问题……

等到开奖的当天,龙金鸾吃过晚饭,就急不可待地把电视机打开了,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坐在沙发上,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电视,一直看到主持人宣布她的中国龙鞋获得金奖的这一段。

按照“祖国在我心中民间工艺品大奖赛”的评选规则和颁奖议程,评审专家必须对每件工艺品进行陈述,并说明获奖理由。当电视画面里,出现了她的中国龙鞋时,她的心情激动不已,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屏幕,生怕漏听一个字,漏看一个画面……

电视画面里出现的中国龙鞋,显得格外醒目。那鞋底中间的两个龙形图案显得尤为壮观;鞋帮的两边,一边一条腾空而起的龙身盘绕着,两条龙头延伸到鞋尖处,一颗圆形的夜明珠镶嵌在两条龙嘴的中间,双龙戏珠的图形,圆形的夜明珠格外耀眼,鞋面上那“2019,热烈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的金黄色字样,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金光闪闪……电视画面上的龙鞋,就像一艘正在疾速航行的军舰……

主持人终于宣布首届“祖国在我心中全国民间工艺品大奖赛”金奖得主是中国龙鞋,由农家女龙金鸾胜出时,她一下子沉浸在无比兴奋之中,右手握着拳头,嘴里时不时地学着主持人的腔调,蹦出“胜出、胜出”两个字。她就像一个小女孩似的,体验着那种兴奋、那种快乐、那种痴迷的状态,她想将这种体验永远地停留在自己的眼前,停留在自己的心中……

让龙金鸾意料不到的是,第一个打电话向她表示祝贺的居然是她正在国外考察的弟弟,弟弟在电话中说:“姐,你太伟大了,你太了不起了。你把事情做成了,你是中国农村女人的骄傲,你为乡下人争气了。开始你和我说这事时,我以为你做不成,也就是在家闲得慌想弄点事情做做。不过,姐,虽然我嘴上反对,可我心里却一直在关注事态的发展,没想到你真的做成了。我想,这应该是你的那颗爱国之心最终感动了上苍!另外,我把你做中国龙鞋的情况跟很多外国朋友介绍了,他们纷纷表示钦佩,并要购买你的龙鞋,有机会还要到鞋厂来考察。姐,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龙金鸾接到弟弟的电话时,感到无比欣慰。她在电话里泣不成声:“二弟呀,我谢谢你,谢谢你终于理解了我!”她放下电话,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是啊,这段时间以来,多少委屈、多少磨难、多少忧伤,自己终于挺过来了,自己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自己的心愿终于能得以实现,她真的是该好好发泄一下自己了……

那天夜里,龙金鸾的手机一直处于占线状态,她家的座机电话一下子成了热线电话,铃声不断。到后来,更多的朋友,还有新闻媒体的记者也不断地打来电话向她表示祝贺,到最后她都招架不住了……

午夜时分,村里的广场上响起了烟花炮竹的声音,全村都沸腾起来了,男女老少如潮水般向她家涌来,很多人带来了烟花和鞭炮,在她家的大院里放了一个多小时。乡亲们对她说:“为你祝贺,我们都晓得你这段时间的心情,可是哪个也不敢问,就怕万一获不了金奖怎么办呢,这事你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怕你承受不了。”

这时,她家的院子里,又响起了嘹亮的歌声——

把你装在心里

我的心胸博大无比

把你爱在梦里

我的梦境璀璨甜蜜

……

这就是我一生眷恋的土地

希望属于你

回望属于你

走在新世纪

走在春光里

相约未来奔向更美的天地……

放完鞭炮唱完歌,她们又去饭店吃夜宵,龙金鸾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开心地吃过一顿饭了,她们共同举杯庆贺中国龙鞋终于获得金奖,村里的姐妹们也一起举杯为她庆功,祝她事业发达,家庭幸福……

龙金鸾和村里的姐妹们一直折腾到天亮才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