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信基科技公司软件开发部的写字间里，苏诺在电脑前摊开一张纸，对照着周林的标准，在网上发布着一则为周林量身定制的征婚公告。她诡笑着，并自言自语道：“史上最牛的……”
这时，阚亮来到苏诺的面前，问道：“苏诺，牛什么呀？莫不是又再想什么鬼点子吧。”看是阚亮，让她吃了一惊，手握着的鼠标一阵手忙脚乱。“抓紧工作，不要弄那些乱七八糟的……”阚亮笑着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苏诺冲着他的背影，又向周林坐的位置看了看，低声自语道：“可乱七八糟的想我啊。”
下班的时候，满头是汗的秦梅正从外面走进写字楼的一楼大厅。恰好苏诺哼着歌刚好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她，一脸的惊喜：“梅姐，这几天咋不见王思磊了？”看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苏诺，秦梅笑着说：“哟，苏诺，他不是和你合租在一起嘛，你咋会问起我来了呢？”“我好几天不见他人影儿了，咱们的合租屋就剩下我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吃饭、看电视，多没劲啊！”苏诺有嘴无心地说着。
“王思磊住院了。”秦梅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苏诺惊讶地望着她，“住院？你是说他住院了？”秦梅轻轻地点了点头，苏诺有点不相信似的问道：“他出什么事了？”秦梅回答：“他在工地上被掉下来的东西砸伤了。”“咋会是这样啊？”苏诺还是有点想不明白。
而此时，在医院病房里，燕如玉望着正在吃饭的王思磊出神。护士长走过来，看到他大口吃饭的样子，顿时笑了，“王思磊，胃口不错啊。”他笑着对护士长说：“那是，人家走出去，瘦了；我住进来，胖了！”并指着燕如玉继续说，“她就是专门育肥的饲养员。把我喂肥了，摁到案板上就宰了。”燕如玉嗔了他一眼：“吃饭还堵不住你那嘴。”
主治医生走过来，一番检查后，满意地对他俩说：“恢复得不错。”燕如玉高兴地笑了。王思磊像孩子般地喊道：“我要回家喽。”“告诉我，你的家在哪里？”燕如玉故意问他，而他喃喃地说：“我有家……”燕如玉唱道：“我的家，就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长满了大豆高粱……”
卧室里，满脸泪痕的刘忻在熟睡中梦见宋超头上戴着矿灯，满面煤尘地匍匐在狭窄的坑道里，只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在艰难地工作着。忽然，“嘭”的一声，一股黄烟升起，蓝色火焰迅速蔓延，温度迅速升高，空气膨胀爆炸，浓烟滚滚。“刘忻救我！”被气浪冲击得摇摇晃晃的宋超，露着半部被烧伤的脸，四肢胡乱地伸展着，在不断掉落的煤土中呼喊着……
“啊……”刘忻在睡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地坐起来，惊魂未定地下床，然后披头散发满屋子里找起来，“宋超，宋超。”这时，她才想起了宋超已经去了远方，便叹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发呆。
这时，“吱——”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燕如玉放下手里的东西，倒了一杯茶坐到刘忻的身旁。望着刘忻很憔悴的样子，关心地问：“刘忻，你没事吧？”“我在等宋超回来。”刘忻发着呆，口里喃喃自语。燕如玉看她一眼，劝道：“宋超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刘忻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又回到自己的卧室。燕如玉追到卧室里劝她：“刘姐，你要想开点，宋超出去挣钱了，不会有事的。咱最好心情阳光点，阳光一点，坎就过去了。”说完，她回到自己的卧室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又走了出去。
燕如玉又来到医院病房，看到王思磊坐在床边发呆，急忙问：“你，怎么了？”“我让你问医生，医生怎么说？”王思磊问道。这时，燕如玉答非所问：“我提的条件，你答应吗？”王思磊有点不耐烦地说：“你的合租要求，我不能答应。”燕如玉没有感到意外，就耐心地劝道：“你出院，我答应，可医生说，你是需要照顾的。难道让我搬进你的合租屋来照顾你，就有那么难么？”
王思磊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固执地说：“咱们合租在一起，不合适。”“那行，你就在医院里，一直住下去吧。”燕如玉赌气似地走到窗户前，失落地望着窗外的阳光。
“秦梅！”王思磊忽地喊起来。燕如玉浑身颤了一下，急忙转过身来，看到秦梅走进来。她来到王思磊病床前，低头去看：“思磊，你还好吧？”“秦梅。”王思磊紧紧握着秦梅的手，却被她轻轻地抽回来。燕如玉向秦梅微笑了一下，说：“梅姐，你来啦。”秦梅点点头，然后有点语带双关地说：“如玉，真是太麻烦你了，思磊有你这样的同事，真是思磊的幸运。”
燕如玉听出了秦梅的弦外之音，苦笑道：“梅姐说笑了，你们聊，我去提瓶茶水。”说着，提着暖水瓶走了出去。她来到开水间，心里却想着病房王思磊和秦梅的亲热场景，不由地叹口气。“哎呀——”水漫了，她赶紧关掉阀门，提起暖水瓶慢腾腾地向病房走去。
秦梅对王思磊说：“思磊，公司还有事儿，下班我再来看你！”王思磊恳求着她：“秦梅，你能不能多待一会儿？”“思磊，我的确有事，好好养伤……”秦梅说着站了起来准备走，恰好燕如玉也提水回来，见秦梅要走就挽留她，“梅姐，喝口水吧。”“如玉，谢谢你照顾思磊。”秦梅拍拍燕如玉的肩膀，推开病房的门匆匆走在走廊里。燕如玉望着秦梅远去的身影，暗暗地笑了。王思磊不解地望着她：“你笑什么？”“我笑木头没感觉了，见了老情人，就像见了老同学……”她看看王思磊，又说，“话就一句，花儿没两朵。”王思磊有点不满地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燕如玉说：“感情从来就是自私的。”
秦梅从医院回到合租屋，看到周林在厨房里用六月集团出品的不粘锅在炒着菜，看她回来就和她探讨着这款不粘锅的优缺点。周林说：“手感还可以，加热也快，翻转容易。”说着，把炒熟的菜倒进盘子里，两个人凑在一起仔细看炒出的菜。然后，秦梅看看锅底，又试探着用手摸摸锅底，抬头望着周林，“还挺干净的。”“可我，仍把握不着它的独特性在哪里。”周林对六月集团出品的不粘锅找不出来它的特别之处。
经过细致的察看，周林终于悟到这款产品的优劣，就对秦梅说：“越是体贴入微，就越需要我们在广告里突出它人性化的宣传。”正说着，他忽然停下来，眼睛直视着秦梅。被他看得很不自然的秦梅，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你要干什么？”“哈哈哈哈……”周林大笑起来，然后拉着莫名其妙的秦梅走进洗漱间里，对着镜子一看，原来她的脸上弄得黑一道白一道的颜色，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并向周林做了一个怪脸和抓人的动作。周林躲闪着跑出了洗漱间。
当秦梅洗完脸从洗漱间走出来时，周林大声喊起来：“有了！这款不粘锅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粘锅。”秦梅苦笑了一下，说：“你说的不是废话吗？”“你来看。”周林从厨房里拿出那款不粘锅，打碎了一颗鸡蛋贴上去，蛋清就滑溜溜地掉下来。看到如此效果，秦梅兴奋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嘿，真有你的。看了你的演示，我顿时茅塞顿开。”
周林继续给秦梅分析着：“六月集团的不粘锅，还有一个特点，结实耐用，保护层具有持久性。”“我们可以把一大把铁钉放在锅里炒，证明它是一款不会喊‘救命’的不粘锅。”秦梅很兴奋地望着他，他继续展示给秦梅看，“你看它外形，流线式的平板设计。”
秦梅非常赞同他的分析和总结：“对，乍一看，它就是一款适合炒菜的iPad！”周林继续说道：“把不粘锅比作了iPad上的平衡游戏，用这样的方式告诉顾客，用不粘锅炒菜，就跟玩游戏一样，做菜也就变得轻松有趣。”
听着周林的分析，秦梅备受鼓舞：“对对，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现代都市人不喜欢做家务，没有机会务农，却很热衷在电脑上切菜烧菜。”周林继续说道。
“我们要吸引那些宅一族，告诉他们，如果你会用iPad煎蛋，那你也会用六月飞雪的不粘锅煎蛋。”说着，她高兴地张开双臂要去拥抱周林，“周林，你太有才了。”而周林看到她要拥抱他，急忙后退着，“别别，才女，你身后站着才男。我不希望，别人把我放在你的不粘锅上当做鸡蛋煎了。”
秦梅并没有计较他的退缩，而是听完他的分析后，马上回到自己的卧室。很快她就挥舞着打印的纸张高兴地又跑出来，“好了，这回终于找到突破口了。”周林望着秦梅，非常认真地说道：“秦梅，王思磊住院，你不去陪陪他？”一提到王思磊，秦梅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不提他了。走，上班去。”
秦梅、周林下楼刚走出楼梯间，周林的手机就响了。手机里，一个非常纯正的女声传来：“喂，你是周林么？”他不由地看看秦梅，“我是，请问你……”对方奶声奶气的声音：“请问你有房子么？”周林很认真地说：“我没有房子，请问……”“没有房子，你在网上打什么征婚广告！”对方发怒的声音让周林莫名其妙并险些摔倒，急忙问：“喂，你什么意思？”“神经病！”对方骂了一句，马上挂了电话。周林对秦梅苦笑道：“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这时，他俩刚到路边，公交车就来了。汽车行进中，周林的手机铃又骤响起来。手机里，一个女声火辣辣的声音传来：“喂，你是周林先生么？”周林看看秦梅，然后问：“您是哪一位？”对方丝毫不理会周林的话，还在追问：“请问你有车子么？”“我没有车子。”周林真诚地说，“请问……”“没有车子，你在网上打什么征婚广告！”对方发怒的声音让莫名其妙的周林险些崩溃，“喂，你什么意思？”“你脑残呀！”对方骂了一句，马上挂了电话。周林非常生气：“今天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秦梅望着周林笑起来：“你的征婚广告蛮有吸引力的么。”周林气得吼起来：“恶作剧，这纯粹是恶作剧！”引得车上的乘客目光齐刷刷地向他看来。
周林逃也似地下了公交车，和秦梅一前一后地向前走着，他的手机铃又响起来了。一个女声的声音响起来：“喂，你是周林先生么？”周林没好气地反问道：“你也看到征婚启事了？”“是啊，我是……”对方有点迟疑地回答着。周林不耐烦地打断对方：“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结婚了。以后别再打我电话。”“结婚了，你怎么还登征婚启事？你开什么玩笑？老年痴呆呀！”对方“啪”地挂了电话。“哈哈哈……”秦梅弯腰大笑起来。周林恍然大悟似的：“又是这个苏诺。”
此时，苏诺正得意地坐在电脑前看着网上自己的杰作。忽然，手机铃骤响，她一个激灵，手慌脚乱地在电脑上消除着证据。当她听见外面脚步声响，拿着手机赶紧钻进卫生间里。
“苏诺！”周林冲进来，看到开放的办公区域没有苏诺的影子。这时，听到几个上班来的员工边走边议论纷纷：“哈哈，网上今天算是沸腾了。”“可不是，猴年马月才出现一个有车有房有存折的款儿。”他赶紧躲到一个角落。阚亮也走进来，微笑地望着面前的几个同事，说：“嘿。这个周林，真是给力。一个征婚广告打出去，无数验证的电话把我的手机都快打爆了。”
无奈，周林红着脸从角落里走出来。眼尖的职员甲看到他，笑着问道：“周林，网上的征婚广告，是说你的么？”“哦哦哦……”周林支支吾吾地应付着。这时，郑光走过来，一个拳头砸在他的肩上，“你小子，行呀，一夜之间就把自己吹成富翁了。”
周林急忙解释：“不不不，我没有在网上征过婚。”“你没有征过婚？”郑光不相信地摊开双手看着大家笑了，“难道是我吃饱了，替你打出去的征婚广告？”众人闻此，忽地怔着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职员甲心直口快：“郑光，你不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你说什么？你说是我……”郑光指着自己的鼻子，瞪着眼睛询问大家，“你们竟敢怀疑我？”
大家纷纷摇头。躲在洗漱间的苏诺再也憋不住了，就从里面走出来，来到阚亮的面前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阚总，是我报复周林，搞的恶作剧。”“啊，苏诺，你真阳光呀。”众人高兴地喊起来。阚亮瞪了大家一眼，转而对她厉声说道：“苏诺，你来我办公室一下。”她向大家做了一个鬼脸，伸伸舌头，乖乖地跟在阚亮的后面。
来到阚亮的办公室，苏诺低着头站在他的对面，阚亮生气地敲着桌子质问她：“说，为什么要这样子做？”苏诺心虚地望着阚亮，小声嘟囔着：“也不为什么？就是想气气周林。”“这就是你的理由？”阚亮的声音要把桌子上的茶杯震翻。“就是……就是……就是他偏偏喜欢和秦梅在一起，我、我看不惯……”苏诺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一口气吐了出来。
“秦梅？”阚亮颤了一下。苏诺接着说：“就是在咱们一个大厦办公的那个广告公司的秦梅。”阚亮追问道：“你是说漫步人生的……”苏诺点点头。阚亮顿时陷入了沉默。少顷，他对苏诺挥挥手：“你出去吧。”苏诺疑惑地望了望他，阚亮看她还没走的意思，不耐烦地又挥挥手。
苏诺得意地从阚亮办公室里走出来。周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苏诺向周林吼起来：“瞪什么瞪？都是自作的。”职员甲不满地对大家低声说：“大家看看，做了错事，还理直气壮？”职员乙也低声说：“那是，背了黑锅，哪个不叫屈？”职员丙凑过来：“你是说，苏诺牺牲了，又多个屈死鬼……”周林生气地把桌上的茶杯顿了一下，大家立时停止了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