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庆生回村
听桂生这么一问，小山反倒平静下来，说，很多年没有消息，一有消息就出现在眼前，应该过得还不错。我们不跟你提，是因为你外公外婆把他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大家都认为，他长大后也不会再回来我们这里了，告诉你，只会让你多一份牵挂，会分心影响学业。
桂生重重地哎了一声，说，这样也好，一晓得有这么个亲哥哥便马上能见到，像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好事！大喜事！再说了，我们正缺人，正闹心呢，他这一回来，我们又多了一分子，人多力量大，一起建设我们宝庆里。
桂香点点头说，是啊，以后桂芳要是也回来，那我们就可以搞一个家族产业，我们可以先富，再帮其他人后富，最后全村集体富裕，彻底脱贫致富。
桂生板下脸说，这话不能再说了，听见没，邵总同志，现在我们这样已经快引起民愤了。你们想想看，叔当村支书，侄子当村长，堂侄女当村委妇女主任，这个村委快成了一家的了。只剩大队长贾海生是外人，还好有这一个，这个说到外面去，很难看的。尤其是你，现在虽说你是我们村招商引资引来的大公司投资人，但是你也是生在这村的小丫头。这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村人很不喜欢这样的，晓得了吧。
桂香说，哟哟哟，听你的，不说了好吧，贾大书记。不过，我保留意见，这样子没什么不好的。
罗敏浅浅地笑了一下说，邵总越来越像你妈了。
桂香说，当然，我可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出来的，不像她才怪了，哈哈！
桂生说，估摸再等一会，他们就到了，桂香，反正在家也是等，我们去村口等他吧。
罗敏又笑了，你这个毛病从小就这样，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啊。
桂生说，什么毛病啊？
罗敏说，喜欢去村口等人啊！你小的时候听说你大姨要过来，你就火急火燎地去村口等她，等不到不肯回家，还记得不？
桂生哈哈一笑说，这个不记得了呢。又说，桂香，我们走吧！大哥大嫂你们饿了先吃点垫下肚子，下午开会我吃了很多茶水，现在肚子里还咕噜咕噜的。
桂香附和说，是的，你们先吃点，我们出去了。
小山说，家人没到齐先不吃了，我和你们一起去。
毛凤说，那我留在家再炒几个菜。
小鸿仰起头说，妈妈，我饿！
小山说，小鸿和小花先吃吧，小孩子饿不得。
桂生说，也好！他们两个吃完就去做作业，争取早点睡。
毛凤说，行！你们快去吧！这里交给我来就行。
四人说说笑笑来到村口，发现山边有灯光闪动。桂生说，怕是到了。
桂生还真说对了，没一会，一辆的士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后才停了下来，而车窗早已经摇了下来，副驾驶室伸出一个脑袋，笑着摇着手，大家都不认识，想必他就是庆生。后座的窗倒是没开，门直接打开了，只见平贵急忙跳下车去拉副驾驶室的门，对他们说，前面这个就是庆生叔叔！四人一听，亮了电筒朝他走去。等他们离近庆生也下了车来。平贵指了一下小山说，从大的开始介绍啊，这位是我老爹！你小山大哥！
小山看着庆生有点恍惚，感觉他就是年轻版的二叔，身材高大而帅气！
庆生弓背低头打招呼说，小山哥哥好！
小山强忍眼泪说不出话，只有点头，张开双臂才说，庆生，欢迎回家。
庆生呃地应了一声，一把抱住小山。并双手拍了拍小山后背以示安慰。
平贵接着介绍了罗敏，到了桂生桂香，庆生说，这两个不要介绍了，一定是桂生和桂香！
桂生难得有点小激动，说，哥！欢迎回家！
庆生向前一步，把桂生桂香两人同时抱了，说，哥回来了！桂生桂香，哥回来了。
小山看着他们抱成一团，看到他们眼里都呛了眼泪，等了一会才说，大家都饿了，先回家吃饭。大家有很多话要说，等吃完了再慢慢说。
回到家，小山才发现庆生身上背了一个包，而平贵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拖箱。小山看了眼庆生，虽然他的脸被晒得有点黑，但白衬衫黑裤，像是书生又像是小干部，很是精神，也帅气。忍不住问，庆生，你现在哪里工作，具体干什么啊？
庆生一愣，没想到小山问得这么直接，停顿了一下，对桂生笑了一下，说，以后就在村里工作了，跟桂生一起。
桂生说，好啊！那以后我们三兄妹可以大干一场了。加上平贵还有桂芳，罗凤，我们想要的都有了，只要理顺了路子，搞清了方向，我想，我们就有出路，就会成功的。
小山假装板下脸说，桂生，我在问你哥，你乱插嘴激动啥！
桂生说，好好好！我不激动，大家坐下来，边吃边喝边说。
罗凤从一进屋就一直看着庆生，眼睛似乎没有离开他的脸。平时叽叽喳喳的她今天可是一句话都没讲，难得的安静，要不是桂生安排了座位，她可能还想挨着庆生坐下，而她的这个心思只有罗敏懂得。
大家坐定，毛凤的最后一道菜也上了桌，毛凤用毛巾抹了一下手，准备在桂生身边坐下，也不用别人介绍，问，小山身边的就是庆生大哥吧。
庆生看到毛凤本想问小山她是谁，听她一问赶忙起了身，要打招呼。
小山接话很及时，他跟庆生说，这是桂生的老婆，你弟妹毛凤！现在乡里工作，也是北大毕业的，桂生的同学。北大高材生放一个小小的乡政府，屈才得很啰。
庆生说，弟妹好！桂生好福气！捡到了好宝贝。
毛凤说，大哥净说实话！哈哈！小山哥哥别这么说，哪天让甄乡长听到了，还以为我整天叫屈呢，他最讨厌这样的人了，到时可就完了。
小山忙说，毛凤，大哥说错话了，以后不说了，请见谅！等会罚杯酒。你是桂生的大学同学，却不是一般人，否则，怎么跟他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山窝窝里？那是因为爱情！为什么去一个小乡镇上班，因为有一颗热爱和奉献的心！大哥说这话的意思是，你原本应该去好的地方，好好展现才华，发挥更好的作用的。一句话，你是为了桂生而宁愿屈就，当然为了桂生就是为了我们贾家。
桂生不高兴了，说，谁说一定要去好的地方才能体现价值啊，哥！我觉得到差的不好的地方更能展现一个人聪明才智。好的地方去的人多了，差的地方，尤其像我们村这样的，大家都不来，都不去搞，不是永远贫穷下去了么。邓小平同志讲得好，我们搞社会主义，不能共同富裕就不是社会主义。再说，像我们村这样贫穷落后的地方算多不算多，算少不算少，我们这些所谓的有点文化的人，都不回来建设家乡，不是永远穷下去恶下去了么。大哥还没喝酒，却有点说酒话了，什么叫她应该去更好的地方，好像我和她不应该在一起一样。
毛凤说，喂喂喂!不能上纲上线啊，讲的这么大，还以为你是中央领导呢。还有啊，老哥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他就觉得，我待在这个小地方屈才而已。
小山听出味道了，忙尴尬地解释，是是是！我没别的意思，就怕毛凤屈才。吃饭嘛要再等一下，庆生刚才回来，大家光高兴胡吹乱说了，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来来来！说着拉起了庆生，来到家先前，说，来！给你爸爸妈妈先鞠个躬，告诉他们回来了。
庆生于是整理了一下衣服，严肃起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三个躬。大家以为他礼毕马上转身过来吃饭，没想到他突然跪了下去，趴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响头，哭了起来。
小山傻了眼，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说哭就哭呢。但看到庆生实在激动的样子，便随了他。好一会儿后，小山看着也差不多了，搀扶他起来，说，好了，好了！礼数到了就行，你爸爸妈妈会收到你的孝心的，也会高兴的。
吃完饭，因为大家都喝了酒，桂香从汽车里拿出了一盒绿茶解酒，原本她就是要送给桂生的，她跟桂生说，以后再给你拿，这盒今晚先泡了。
桂生说，你说起这个，我又想起了一个事，就是我们宝庆山有海拔一千多米，山间有茶叶树，平时有人摘了回来做成茶叶，喝了，味道还真不错，我尝过。我们可以叫人检测一下，看看这个可以做成什么茶叶，绿茶还是红茶？如果可以，我们发动一下，扩大一下种植面积，说不定也能大大增加大家的收入。
小山说，山上的茶蛮好喝的呢，但只是村里人自己喝，从来没有要外卖出去的，在好久以前了，倒是有用茶叶换过盐，他们要新鲜的茶叶子。
桂香说，如果茶质不错，真可考虑开发。
庆生说，我完全赞成！这个像刚才桂生说的，要先检测好，检测标准，再做其他的打算。
桂生点点头说，可以，要不我们明天去摘点回来看看。还有就是，大哥，你突然回来，刚才听你说跟我一起干，你这是玩笑话还是……
庆生说，我可不是开玩笑的，现在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是一名扶贫工作人员，就是别人口中的扶贫干部。当时还真没想到来这里，只一门心思想回川西，川西也很穷，更穷。那天在看扶贫村名单时，发现有宝庆里，也就是你们村，我突然记得外公外婆跟我说起过，我出生在这里，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爸妈的情况。我跟外公外婆通了一下气，他们让我有机会就过来看看，于是我选了这里。
外公外婆？桂香把茶叶递给了平贵去泡茶，接着问，他们还好吗？
庆生耸了耸鼻子，说，他们挺好！就是都老了，耳朵不太好了。听邻居说，他们年轻时老吵架，没想到越老越恩爱了，可能，人到了那个年纪，是不是都会这样。
桂生随他们继续聊着，脑海里却晃动一个具体既熟悉又陌生的概念：外公外婆！他想，等自己把村里建设好，一定接他们过来走一走，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