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第二天中午,白梅和她丈夫高宏也赶到了。
从接到消息,白梅就不停地哭,眼睛早就哭肿了。
“爸,妈……”看着躺在地上的吴浩,看着痛彻心扉的父母,看着披麻戴孝的妹妹和她的孩子们,还有吴浩失魂落魄的父母,白梅说什么好呢?又能说什么呢?白梅与父母打过招呼后,早成了泪人儿。然后又转向白娟,左手搂住她的肩,右手轻轻抚摸一下她的脸和头,一句话也没说。白娟嘟了一下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白父亲手给吴浩剃了头,刮了胡子,入了殓。吴浩眼睛闭着,犹如睡着了一般,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不知是不是他的在天之灵,也在感谢白父,也想安慰这位他曾经多么崇敬的岳父大人。
高宏与白父在一起,但凡能帮上忙的,都眼勤手快。
这天,请了当地的先生来做法事。
按照当地习俗,配偶、子女都要披麻戴孝。
晚上,绕棺时,白娟走在前面,九岁的可儿紧跟其后,再后面依次是二女儿三女儿……最后是一岁半的小儿子。先生让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白娟要张罗的事太多,厨房、先生等,随时都有事找。她不在场时,就是六个小人儿在那里绕。
可儿端着灵牌,后面的弟弟妹妹或拿着香,或拿着孝棍。
他们在先生的示意下绕着棺材一圈一圈地转。有时前面的走慢了,后面的踩着前面的脚;有时前面走得太快,后面的就小跑。
细雨中,他们头上戴着的白孝布,犹如被风雨摧残的几朵大白花,摇曳于冷冷的夜空,在寒风中漫无目的飘着。
若是一场小人国的游戏,那倒是很精彩,可惜不是!
周围站着的大人们,都不约而同默默地看着,不着任何声音,任泪水肆意地流着……
白梅的眼泪和着阵阵心痛,一次次用手捂住嘴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吴浩上山(安葬)那天,天公放晴,蓝天上飘着几朵白云。
有人说,人死后,安葬时要下雨才好。但白父却认为是老天在怜悯白娟和她的孩子们。
沙地村千百年来静静地处在群山之间,那时,一公里之外,才有一条稀疏嵌着些石头,只能从过马车和小拖拉机的泥土小公路通向外面。一直以来,人们过着日出而作,日暮而归的生活,仿佛与世隔绝。而村寨中进进出出的都是泥土小路,下雨天,一脚下去,稀泥就差不多敷到脚背。空手走都不容易,就别说办什么事了。
吴浩的归属地,就在他家的承包地里,离他家五六百米的样子,只有一条小路相通。这样的日子,天晴朗,地面是干的,抬棺材的人就少费些劲。孩子们送吴浩上山,走路或是跪拜也都少吃些苦。
“大姨,大姨”,白娟的二女儿、三女儿乖巧地喊着白梅,一个拉着左手,一个拉着右手,从早上起,一直到吴浩上山,都是这样。白梅爱怜地牵着两个孩子,心里一阵阵地痛着。
后来才知道,这是吴浩的二姐教好的,想让这两个孩子缠住白梅,白梅带她们走。吴浩的二姐盘算着,吴浩走了,白娟肯定会改嫁,那六个孩子,就只能爷爷奶奶带两个,她妈妈带两个,让白梅也带两个了。她的小弟在外工作,是不可能带的。她的大姐条件不好,也带不了。而她自己,虽然孩子大了,但还帮她小弟带着孩子,小弟一月给她三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