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世界不是我们的家，世界只是我们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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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请教个问题，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做空中服务的增值服务？”魏达也是出了名的“十万个”专业户，他跟梁超微属于同一个大类，智力超过人群那种。但他又有他自己的特色，其中一项显性特点就是偏执，钻进一个技术层面的黑洞，就可以忘记整盘大局的初衷，让这类专才流失到商业流通主体中，简直就是高等教研机构的严重失误。
似乎像今天这样的座谈架势还是第一次发生，行政总裁梁超微、常务副总裁兼财务总华成宇、党支书经文彦、重点办主任高藏剑、总裁助理白宋、总裁助理魏达、HR总监伍姣姣、信息建设事业部总经理黄智鑫，外加我，在本就不够宽敞的总裁办公室围坐一圈，堆头甚是热闹，气氛相当欢愉。本来只是总裁喊两位总助开个简会沟通一些工作，没想到中途需要协调的关系和需要参考的意见越来越庞杂，请过来咨询的专业人士越来越多，于是索性就开成了非常规核心办公会。
梁超微显然被这么抽象的一个具体问题给闷到了，轻吐了一口气，做出一个类似于足球前锋进球后的那种坚定手势，“大家去做过中医经络按摩没有？”看样子超微兄要开车了，我得抓紧扶手全神贯注听讲，免得被超高速运行的思维风暴给甩出去。
“中医经络按摩的原理，来自黄帝内经经络篇。经络是经脉和络脉的总称，经，有路径的含义，是经络系统的主干；络，有网络的意思，是经络系统的分支。经络纵横交织，遍布人体全身，在内归属于五脏六腑，在外联络于四肢末节，是运行沟通人体内外气血的通道。”
“可是这跟航空业务有什么关联呢？”伍姣姣同学果然年轻，不听人家把话讲完就开始发问，典型的欠历练。
“自然法则是不会过时的，五千年前的古老智慧照样可以指导今天的工作、生活、方方面面。将人体经络理论与现代物流融会贯通，就能打造出科学实用又符合自然规律的现代物流网络系统。航道就是天上的经络。”
“但它只负责天上那部分！”我轻敲了一下伍姣姣的手臂，示意她不要老是打断领导讲话。
超微兄面露悦色，“没关系，姣姣接着说。”
伍姣姣毫不掩饰地嘿嘿嘿笑了起来，孩子般的稚气坦然若揭，“天地是不可分离的，没有地，天怎么得以凸显呢？所以创新航空领域的地面增值服务，就是把天上的经脉跟地上的经脉联通了，这样天地之间的商业规律才完整，才符合自然之道。”说完睁大眼睛看着我们，像考了一百分的学生等着老师的表扬。
“易经也讲到，天地、乾坤、阴阳，不可分离。”高藏剑平静地说，显然对梁超微的观点表示赞同。
“我们老家讲，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白宋老师适合的可爱总能带给人欢乐。
“哈哈哈，没错，天地、阴阳、乾坤、公婆，都是这个意思，就是要顺应自然规律，不可孤立成形！”活跃的讨论气氛让梁超微越发欣喜，接过话小结了一番。紧接着话锋一转，“大家都知道，你去西医医院看病，分诊台的护士会问你看哪个科。这就有问题了，人的身体经络是一个整体，单个器官不可能独立支撑它自己的机能运行，所以按西医方式治病，经常是治标不治本。中医和西医的区别在哪儿，黄帝内经有句话‘百病源于经络堵’。”
“民间也有说法，经络不通，走路中风！”伍姣姣年纪轻轻，不知道去哪里听说的这些老话。话一出口，瞬间意识到自己又在抢话，不好意思地用双手瞬间捂住嘴，样子甚是可爱。
“对。中医将人体的主干分为十二经脉，分支分为三百六十五络脉，中医师傅是通才，你去看中医他不会只给你治一个脏腑或一段脉络，他是通过整顿你动态运转的经络，在药物或针灸等辅助工具的协助下，让其经过一段时间的自然运行，使你的经络恢复它本来的运动规律，所以中医治病会需要一段时间呢。不像西医那么快见效，开两盒消炎药片吃几次症状就消失了，但也只是症状从发病部分损耗流走，而通过经络运转分摊到其他部位去了。”
“啊，把HR发生的招聘成本分摊到各用人部门，也是这个道理吧？”华成宇发言当口，我才发现他的枸杞保温杯今天怎么没跟着一块儿进来，感觉他都不完整了。
梁超微说得壮发冲冠，两眼冒光，口干舌燥，“所以我们要解决的，不是单个产品线，不是某种商业模式，是产业生态！没有哪一个产业能单独支撑它的商业流程闭环，每一个产业都倚赖着其他产业共生共荣，你制鞋的，能离开皮毛产业吗？他造空调的，能离开钢铁产业吗？产业生态之间靠什么产生强关联呢？价值。价分摊，值共享。”
车速过快会烧发动机，脑速过快会烧脑细胞。要是再不端起他的虫草保命水狠啜两口，感觉梁少侠的灵魂之剑都快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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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而不明经络，犹人夜行无烛。
我们只有探寻经络诞生的原理，对比经和络各自的功能和特性，才能通过诠释经络的实质，厘清产业生态的真相，通过解开经络之谜，排布商业棋局。我从未想过，做生意可以做得如此顺应天道，顺应规律，顺应自然。
“可惜跟航发展的合作被中断了，否则我们可以更强。”白宋愤然又无奈地叹着气。
“其实不然，我们要做的，只是顺其自然，都走到这一步了没有合作成，说明这一段缘分到这儿就结束了，强扭的瓜不甜。塞翁失马，我们的福气在后面，你看巴西市场不是因祸得福了吗。”梁超微并不是在安慰白宋，而是说出了事情的本质。
高藏剑若有所思，神色宁静淡然，“我非常赞同梁总说的。我个人的成长历程告诉我，但凡你需要成长，不管你有多么不舍，总会在一些合适的时候，丢掉一些不合时宜的朋友。目前看来，航发展就是我们不合时宜的朋友，但也不能因此而砍断将来可能产生新一轮合作的机缘，对吗梁总？”老高那张不露笑容的“得罪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潜移默化学会了谦逊，原来老高笑起来还挺祥和的。铁树露花蕊，必有好果子！
“资本的摧毁力并没有那么强，这取决于你怎么对它。如果你把它当成救命稻草，它就是你的全部；如果你把它当成路边草皮，它只是个美化环境的意义。这两种态度，似乎都不是非常合适。”
“依华总高见，怎么最合适？”梁超微认真又谦虚地请教。
“嘿嘿，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呢。”华成宇看一眼经主席，又看看我和伍姣姣，笑着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只要不是伤害组织的事情，我们肯定鼎力支持。”经大姐确实是我们这个近万人大家庭党政教育的不二担当，私下也是我们的知心姐姐。
“党都发话了，你就别卖关子了。”老高起哄。
“是这样啊，根据我常年和资本打交道的经验教训来看，我做了深刻的总结：对待资本要像对待雄性，用而不依，因为它们有着共同的性格，随喜花心。”
“精辟！”魏达一脸震惊而崇拜的神色。
“宇哥不愧是真男人！一句话就把雄性和资本都总结到位了，厉害。”白宋接过话，笑得都快岔气了。
“怪不得不想让我们听到，原来是怕暴露本性啊。哎——”我假装不忿。关于雄性世界的道理，我跟杨建平在加西亚那段日子，早都被我们议了个通透。
每个女人都是水做的，男人则是天生的酿酒师，好的爱情生活能把一个女人酿造成名贵琼浆。对于一个男人，最伤心的不是得不到唐晓芙，而是亲手把唐晓芙酿成了孙柔嘉，或者苏文纨。身为一泊天生净淼，女人不要等到一个合适的人进入你的生活，而是要成为一个合适的人，进入自己的生活。我想“雌雄同体”绝对算得上是个顶尖褒义词，一个如水的女子，同为身怀精湛技艺的酿酒师傅，自己把自己酝成了很多人都喝不起的绝酿。好马没有马鞍，好车没有备胎，好女不需要那么多的倾慕者，世上只一人品得起她，丰足。
我们女人根本不用担心男人怎么样，或者不怎么样。因为男人之贵，在于他的自知之明，他若自身贵重，就自然会拼尽全力维护你的“唐晓芙”属性；他若不自知，得了“唐晓芙”，又把你胡乱酿成“孙柔嘉”或者“苏文纨”，掉价的首先是他自身，伴侣的砝码是男人最后一张底牌。
杨建平那个癫女人，永远用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懒散姿态，将她恰到好处的感性和善刀而藏的智性，巧逢其时地施展出雪中送炭的功效。若不是她这样点拨我，不知道要过多久我才会在感情方面如此彻悟，或许不会有。
梁超微急忙帮华成宇圆场，“迦叶问释迦：‘世尊，我——’。佛曰：‘吃瓜，止语！’”臭男人之间作为好兄弟的属性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总裁说止语，得，看看时间我们也该止语了，毕竟人不能只为了工作，还要照顾生活。
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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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中秋节你不回家过，会不会被家里人说？”占辛故作冷静地看着我，其实心里一百头梅花鹿在乱蹦，他的内心活动瞒不过我。我们在一起虽然时间不长，但默契真的不缺。
“不会啊，我说我加班，反正他们也已经习惯我长期加班了。”我故意气他，看到他被我气到，有种莫名的快感。
我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弹出一条来自我妈的微信，啥话也没有，就一张照片。
“我大姨、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两小只；我大舅、大舅妈……”我给占辛盘点着屏幕上23缺1的全家福，莫名得意，“他们结再早，我不结，他们就齐不了，齐家的重任永远落在最后一个结婚的人身上，哈哈哈哈哈。”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勇气说出这番混账话，反正我是挺开心的。
在结婚这件事上，我越平静，占辛就越不平静，仿佛我是个什么珍宝，他怕被人夺了去。其实我就是一个大龄单身女青年嘛，俗称剩斗士，再过两年，跨进40大关，我就成了妥妥的齐天大剩。我可不是什么珍宝，我一直为自己只是一个没有特殊才能的普通人而感到自豪。
“不在非战略机会点上消耗战略竞争力”，是杨建平传授给我的众多真理里边，使我受益最多的。在今天的我看来，生命的两部分，感情上渐入佳境，感情外万无一失，这样的前提不是你要够好，而是足够远离人群。因为适时而足够的远离人群，就是不在非战略机会点上消耗战略竞争力。
“《巴黎协定》和‘十三五’现代综合交通运输体系发展规划，一个是全球的环境保护行动指南，一个是我国物流交通工作的顶层攻略，二者共同指向创新驱动、安全绿色这两大王牌护法。今后但凡牵涉物流领域的商业活动，必然全面仰仗现代信息技术，以智能化带动物流现代化、多元化。”别人怎么谈恋爱我不知道，我俩这谈恋爱的方式有点节省成本，只花了一份时间，既交流了私人感情，又解决了工作问题，一举两得。
占辛继续淡定道来，“巴西空军一直以来利用巴西航空工业公司生产的R-99监察机监测亚马逊雨林的情况。亚马逊雨林只是地球的肺，那么人类又该利用何种工具来监测地球全身的运行情况呢？谁来监测？”
“你说是谁就是谁。”这家清真餐厅的菜好好吃，我嘴巴忙都忙不过来，才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随口搭句腔就好了。
“没有谁，谁都不配。顺其自然，不要管它，管好自己。管好自己，就是尽人事；顺其自然，就是听天命。”不可否认，在占辛的教育和帮助下，让我没有因为杨建平的远离而思维断档。
“那你说我们在境外的工作开展，除了赚利润，还有别的用途没有？”我想看看他和杨建平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我们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企业，我们就是专业做服务的。通过商业为国家之间架起友谊的桥梁，不也是服务吗，在我们的业务范围内，没毛病。”我发现我越发崇拜他了，特别是当他用高智商的方式显露出质朴的一面。
长久以来我一直搞不清楚情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直到看见那么多人把智力低和人品劣误会成情商差，我大概知道了，情商原来是个背锅侠。在我最重视、对我意义颇重的几个社会关系中，没有一个把“情商”挂在嘴边，也没有一个不具备超高情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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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看跟航发展闹掰这件事？”我一直想找机会向他讨教对这事的看法。
“这没什么，婆娑世界就是这样，实力的强弱决定外界对你的友善程度。”
“可是剧情会不会也太轻巧了点。”
“不必每件重要事情都得有一个冗繁剧情，很多情况是人不可控的，包括那些精致的局面，和潦草的场景。二战时，德军在敦刻尔克海滩停火一天，此谜至今未解，人们总是想得太过复杂，有何不可只是因为德军战线拉得太长，刚好在那一天补给没跟上，坦克没油了，所以无法开到海滩去。对，就是这么巧。”
见我吃得欢愉，根本没空接话，他只好接着讲，“成功不是永远经历着顺遂，成功的乐趣，恰是居于变化的外界，保持不变的内心。”
“对！任你东西南北风，老子巍然不动；随你时光荏苒，老子一脉天真！”我接得起劲儿，没注意占辛脸上的无奈，他突然沉默，左手托住半边脸，右手默默夹菜放进嘴里。他向我表达过N次，杨建平其他地方可以学，唯独讲粗话这一点，千万不要学了去。这项技能我偏偏越发熟练了。
“那非婆娑世界呢？”
他瞟了我一眼，貌似在考虑要不要跟我聊那么空灵的话题，“物质世界是空，精神世界才是实在物质。”
“说人话！”
“你看你这人，要问吧又限制人家讲，太难伺候了。翻译过来就是世界不是我们的家，世界只是我们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