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生态就是自洽如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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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的危境终于按部就班地解除了，后遗症却势不可挡地波及到了国内，而后遗症的破坏力完全超出了陆丰的心理预期。

“清算工作马上就收尾了，新的资产模型、账务体系、头寸警报系统、人员储备，全部就绪，有枪有人有地盘，就等着胸前别个番号，就咔咔干了！你现在来跟我说，停止？你逗我玩儿呢！”从来没见华成宇这样对谁说过话，对象是以脾气火爆著称的梁超微梁少侠。

“华总，这不是我的决定，甚至连董事会也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梁超微突然紧闭嘴巴，顶着上颌，本来刚刚自我平复的焦躁心情，这下似乎被华成宇又给激活了。

混改这件事从一开始，财务团队的工作负荷就特别重，每天加班加点，热情洋溢地挥洒着汗水，迈着准“国企员工”的步子，充任长征军的头阵。这下倒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风呢是吹来了，可不是启势的东风，是坏事的妖风。

航发展以“巴西事件”为由，对陆丰的整个服务体系表示强烈不满，对陆丰的主营业务能力产生了严重质疑，并以“集团领导换届”，混改工作进度将做调整为设辞，向陆丰发出了“混改合作择日再约”的单方面通知。同时出于对民用航空产业增值服务可观收益的保护，航发展提议保留与陆丰信息建设事业部的业务往来，对于这份利润丰厚的提款单，陆丰集团没有理由不同意，即便盛怒冲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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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航发展的合作中断，为陆丰上上下下人心酿成了不可磨灭的悲惨记忆，如同婴儿时期被拐到边界农村生长的18岁少年，被大城市找来的亲生母亲供应了几天温暖的母爱，随后由于生母出于对其现在家庭稳定的保护，“暂时”放弃与少年的亲缘。

有的东西，暂时放弃，就等于永久放弃，剩下的时间是用来修炼“放下”的。毕竟中巴友谊和与巴西航空工业公司的民用机合产计划比较重要，不敢有任何闪失。

如果只是相遇，不曾拥有，那么离开时也就无所畏失去。法律是不会对暧昧与结束暧昧负责任的，领过证的分手，才有资格叫做离婚，这点，陆丰只能咬牙切齿。归根结底，和航发展的所有关系，也就是一场模糊的相爱。当然，这么大一个烟熏锅砸下来，打得陆丰是头晕目眩。是问题就有责任，有责任就有责任人，这口巨锅一般人背不动。万里远洋之外的杨建平女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稳稳地按在了“替罪羊”的交椅上。

家长都希望孩子学习成绩好，需要做的是通过合理的方法鼓励孩子爱上学习，而不是不得要领地埋怨孩子考得不好。人类社会要正常运行，需要人人遵守游戏规则，七岁上小学，就是规则之一。整个社会是一盘大的游戏，有限制也有奖励，如果你的成绩远远优于同龄人，那么你可以申请跳级，在赛车游戏中这就是超车，你只有不停超车，才有可能最先到达终点。如果你能一直领先，那么你自己的加速度，就决定了比赛结束的时间，所以只有当你成为第一，你才能更改游戏进程。如果你不喜欢学校的安排和老师的教学，你想自己说了算，好，那就去跳级吧。陆丰是那个在超车过程中摔了自己，回头找家长算账的熊孩子。

易经一共64卦，泰卦是第十一卦，否卦第十二卦，从泰到否一步之遥，从否转泰要辗转63步。每一个否极泰来，都要经历弥远艰辛的跋涉。不同格局的千差万别，掘到底来，只有一个差别，有没有顺着走完63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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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同代董事长占辛、总裁梁超微，去航发展总部打过最后的照面，我们就分开了。我已经有些日子没去天堃拜访汪建华，在汪董事长的会客室，他饶有兴致地跟我聊起了太极拳。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阶及神明，心静身正，意气运行，开合虚实，内外合一，晕揉成刚，刚柔并济，太极阴阳，有柔有刚，刚柔并济，劲发自如。”汪建华的银发不苟言笑地装裱着他儒雅的气质，又安之若素地表白着他的心质。说得起劲，老师傅干脆起身给我做起示范来。

“珊珊，要打好太极拳，你就要忘记拳法招式。”汪建华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对我讲。

倒是把我整蒙圈了，忘记了招式，我还怎么打呢。我没开腔，愣愣地望着汪建华，等待着他给出我能听得懂的注解。

“太极只重其义，不重其招，忘记所有招式，才能练就真正的太极拳。”

“汪老，我需要花时间好好悟一悟。”我难为情地笑笑。

“没关系，你慢慢感悟吧。”汪建华不但不嫌我稚拙，反而眉欢眼悦，露出海纳百川者一脸智慧的宽仁。

“看上去颇有舞蹈的感觉。”我觉得我可能被杨建平带沟里去了，竟然脱口而出这么不经大脑的话，面对一位副部级领导。

“欸，这怎么跟舞蹈联系上了呢，太极拳可不是什么舞蹈。太极是天地之精华，打太极拳不光是健身，也是在悟天道呢。”汪建华倒是不介意我的莽撞，开嗓一笑，中气十足，圣者气脉一展无余。

见他老人家不责怪我无知，凭空竟多了一份谜之自信，想要跟老师傅论论明白。

“晚辈陋见，跳舞和打拳不但不矛盾，还高度统一，在我看来，太极拳运动就是拳手之间的舞蹈。同样的，生意不就是公司之间的舞蹈，政治不就是国家之间的舞蹈吗。”

我看汪建华略有一副听进去的姿态，于是我没有停下来，“如您所说，打拳是悟道，那么我认为，生意和政治也是悟道，您不反对吧？”

汪建华含笑点头，示意我继续。

杨建平说过，永远不要在老年人面前班门弄斧，你根本猜不到，你面前那位长者杀过的人，是否比你见过的都多。

“汪老，我知之甚少，还请老前辈多多指教。我就是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了，路过了‘否’，再顺着道走上63步，不就自然到‘泰’了么。”

“顺其自然，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悟不到的宇宙奥义啊，丫头，不简单呢，年纪轻轻就参透了易经的道！”汪建华正视我的面部，透出一丢丢匪夷所思的疑惑。

此刻心里的愉悦，我莫名想和杨建平分享。对，是杨建平那个癫女人，不是我男朋友兼领导占先生。

在回去的飞机上我悟到：大约生态就是这样，天使不必去学会游泳，海豚也不用在梦里飞到半空中，碧海和蓝天，不必是相互喜欢彼此承认的关系。大自然的生态是这样，人类社会的生态也是这样，企业人际的生态当然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