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达数十年的西北战事终于结束了。
交战双方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最终以敌军几近全军覆没、我军主帅陆昭阵亡且主力折损过半的惨胜宣告结束。战后的日子虽说过得惨淡,却也太平安乐,京城渐渐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转眼已经过去七年。
顺天府也很久没遇到大案了。因此,今日一大清早有人跑到顺天府报案的时候,捕头梁砚难以置信地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带人赶到现场。
案发地点在菜市口,是刑部秋后处决犯人的地方,也是京城最热闹的繁华地段。梁捕头带着顺天府众差役赶到时,果然隔着老远就见事发地点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地上脚印踩得乱七八糟。
“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
梁砚咳了一声,拧着眉头左右拨开人群,好容易挤了进去。就见死者尸首分离倒在血泊里,双手还被麻绳捆着倒背在身后;身体蜷缩着,仍保持着人头落地时的跪姿,就跟刑场处决犯人的情形一模一样。
京城可是有年头没出过类似的命案了。尤其近年来天下太平,哪怕是在刑部每年的例行秋审之后,最终能被安排在菜市口当众问斩的死囚也是屈指可数——重点是,死在这鬼地方,不仅很难得到同情,甚至还难免会让人往‘罪大恶极’和‘罪有应得’上联想。
这显然不是一起简单的刑事案件。
梁砚今年四十出头,是顺天府经验丰富的老捕快了。饶是他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痛苦地揉揉眉心,暗骂一声晦气:分明就是有人在故意搞事情嘛……太嚣张了。
新来的小捕快小贾,是个没眼力见的,日日想凭借着多来几场大案扬名立万。现如今梁捕头不说话,小贾却在一旁煞有其事地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分析道:
“虽然现场被破坏严重,但是从尸体僵硬的姿态和地上喷溅的血迹来看,死者死后并没有被移动过。”
“如果这里就是第一现场,那也就是说凶手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当街行凶;而地点故意挑在菜市口,还刻意模仿处决犯人的手法,应该是跟死者有深仇大恨吧?”
“所以,初步判断是仇杀,建议先从死者的身份背景及人际关系着手调查。”
……
“废话!这些自然都是要查的,还用你说?”梁捕头白了他一眼,板起脸道:“现在的新人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去去去,还愣着干嘛?!我请你前排看戏来了?先把尸首弄走!”
小贾答应一声,这才行动起来开始做事了。
近几年顺天府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有不少捕快还是头回遇上命案,一听说叫他们动手搬尸体立刻就吓得脸色煞白六神无主,个个皱着眉头、满脸不情愿。遇上这种影响恶劣的人命案,大概率又是限期破案年假取消外加熬夜套餐没商量——恐怕也就只有新来的小贾,才会像只嗅到腥的猫儿,兴奋得苍蝇搓手两眼放光吧?
年轻人嘛,爱出风头、想多破几桩大案赚点人生资历也可以理解!可梁捕头毕竟已是奔四十岁的人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平时当差就嫌辛苦怕麻烦,每天只求准点下班,做个安静的老咸鱼混吃等退休,遇到棘手的命案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想到这,梁捕头叹气道:“命案岂是儿戏?又岂是你一通瞎猜就能破案的?……先带回府衙,慢慢调查一下再说吧。”
“嗯,先去查户籍确定身份,再让仵作写份详细的尸格……”
小贾那小子,倒是把伙计分配得井井有条,半盏茶的工夫,便又嬉皮笑脸凑到了梁捕头跟前,用刚摸过尸体的手扯扯捕头的袖子:“梁头儿,这案子交给我呗!”
梁砚面无情地看着他。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脸色一黑,便道:
“别急着揽新活儿!……我问你,昨儿个交给你那个城东的珠宝盗窃案,查得怎么样了?嫌犯抓着了吗?”
“那个呀,小意思。”
“今天中午之前,保证人犯到案!我这就给您拿人去!”
说着,他牵过匹官马来翻身骑上,奔城东去了。